金霖到达袁家的时候,正是清晨。他重重地吐了口气,这才摁了门铃。
很快,他就被热情地迎了进去,只留一片清晨的微光在门口。
林子苏在车里,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突然生出一种羡慕的情绪。无力地嘲笑了下自己,终究还是在这里过了一个夜晚。不知哪扇窗户是舒悦的,更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掏出电话,找到戴安娜的电话,打了过去,“娜娜,睡醒了吗?”
那边传来戴安娜惊喜的声音,“子苏,你终于联系我了!呜呜……”,戴安娜压抑着痛苦的声音,里面又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惊喜,“我醒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娜娜,昨晚你的主治医生打电话给我,她说你很久没去复诊了。对不起,我的工作忙,总是不记得陪你去复诊。今天,我带你一起去复诊,好吗?”,林子苏说话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只怕戴安娜的反映过激。
哪知戴安娜只是平静地说,“不必了,子苏,我在巴黎的私人医生有经常过来江城看我!因为他不喜欢与人相处,所以并未介绍你们认识。我有按时吃药,你放心吧!”
林子苏松了口气,“娜娜,我……”
“子苏,你会娶我对不对?还是说,临近结婚,你很在意那段你缺失的记忆?”,戴安娜这时的语气才有些紧张,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娜娜,你别瞎想!你的礼服都在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不过,我并不想骗你,我的确很在乎那段缺失的记忆。”,说到这个,林子苏的心就很痛,脑海里心里全是舒悦在他身下妩媚的样子,只要想到这个,满身满心又在渴望那个女人。捏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
戴安娜的情绪瞬间低了下来,“子苏,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有让我留宿过,甚至,你都没让我去过你家。子苏,我很不安!男女朋友,难道不该住在一起吗?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照顾你?”,林子苏一直不碰戴安娜,对她彬彬有礼,这才是戴安娜所有不安的来源。
“娜娜,我……现在真的不习惯和人一起住!希望你能给我时间!”,林子苏无奈地嘲笑自己。一切都是借口,这都是自己不爱的借口。哪怕自己完全不记得任何和舒悦之间的事情,可他的身体和心,都对她的一切熟悉到疯狂。
一些模凌两可的画面总是插入自己的脑海,让自己痴狂。看着面前的袁家,心早就飞了进去。他会嫉妒地想,这么久不见,两人现在会干些什么……一想到这里,心脏就被扎得生疼。
又想到舒悦说的那些话,心就好被人一刀一刀凌迟般凌虐,痛得不可开交,痛得鲜血淋漓。
“子苏,你不爱我,对不对?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是可怜我!可是我不信,明明只有我,能在你身边七年,你怎么会不爱我?就算是养一只狗,七年的时间也有了感情。何况我一个女人!为了你,我学会了中文,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好多好多东西,你不知道,当你愿意和我交往还愿意和我结婚的时候,我多开心!可是,就是最后一步,你始终不肯迈出。子苏,我好痛,好不安!我好怕,你……”,戴安娜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声音透着无限的痛楚。
“去巴黎!我陪你回巴黎!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家嘛?我陪你回去!”,林子苏捏了捏拳头,做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的决定。
“真的吗?”,戴安娜惊喜地叫了出来,这些年,自己不是不想家,而是不敢回去。不敢离开林子苏身边,甘愿放弃卡罗林家族的继承权,甘愿留在他身边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真的!我们订婚,理应回去得到你父母的祝福!是我不好,这些年你没回去,我都不肯陪你回去!这一次,我陪你回去吧!”,林子苏的眼睛忽明忽暗,心情突然又明朗起来。
或许,他不需要舒悦给他死心的理由,他需要自己要一个死心的理由。去巴黎,或许可以解决一切!又安慰了戴安娜几句,匆匆挂了电话,拨通了Tina的电话。
“Tina,帮我订两张机票。记住,我要订票订在舒悦附近左右的同一班飞机,你知道了,明白了吗?”,然后挂了电话,勾了勾唇角。舒悦,结束,不是你说了才算。我的感情,我说的才算。
袁家
金霖一见舒悦的睡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她蜷缩着身子,好似一只猫一样,脸上的神情却是紧绷着的,梦里似乎都很不安稳。
金霖皱了皱眉,帮她掖好被子,忍不住猜想。在她失踪的十几个小时里,她在哪?
舒悦的梦里,只看见林子苏在她后面拼命追着,嘴里一直在问,“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为什么?”
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看着林子苏的身影突然越来越远,似要消失不见,心一痛,大声地叫了声,“不要!”,然后坐起了身,就看到金霖眼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金霖刚准备开口说话,就眼尖地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心一沉,各种绮丽的画面就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脑海。将手放在背后,死死掐着手,维持着笑容,“睡得不好吗?”
舒悦揉揉双眼,见是金霖,心突然就落在了实处,安心不已。低着头笑着说,“做噩梦,被一只饿狼追!所以吓醒了!倒是你,到了怎么不叫醒我?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煮吃的?”,舒悦的心慌得厉害,根本不敢看金霖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有太多探究的东西,自己实在是惧怕。
“不用了!一会大家就一起吃了!看到你好,我就安心了!”,金霖还准备说什么,舒悦已经下床了。
“肯定饿了,这么长的旅途,怎么能饿肚子?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就搞定!”,舒悦慌乱地披件衣服就往外走。
金霖一把拉住她,然后将她拉进怀里,吻着她的头顶喃喃说,“对不起,冒犯了,我犯规了!可是,允许我失控一次。舒悦,谢谢你没事,谢谢你还活着!”,金霖觉得自己自信了三十多年,却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彻底失去了自信,彻底没了自我。
“霖,我……没事!”,舒悦心疼得要疯掉,慢慢搂住金霖的腰,心疼极了这个男人。这些年,金霖对她无微不至,几乎将她当公主一样宠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和暖暖身上。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情感,却总是选择逃避。她的心,已经完全给了另一个人,不知道拿什么去容纳金霖的感情。
他们结婚时,曾定下约定,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干涉彼此的生活。这几年,倒也是相安无事地相处下来,彼此不像夫妻,更像是一对兄妹。舒悦承认,自己确实是贪恋金霖身边的温暖,给自己伤痕累累的心找了一个避风所。
可是,当现在金霖声讨感情的时候,她怂了。她拿不出来,一点点也拿不出来。没来江城前,她还能说服自己为了暖暖,和金霖做一对真的夫妻,生活下去。可是,一见到林子苏,所有的念头顷刻倒塌,不剩一点。
舒悦的身子剧烈颤抖着,整个人隐忍着想哭的情绪,心已经凌乱的乱七八糟。
金霖摸着她的头发,闭上眼,将她又往怀里带了些,“我还可以等!不管几年,我都愿意!悦悦,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会爱上我。能在你身边,我已经满足了!这七年的光阴,我感觉像是从上帝那里偷来的。今后还能有多少年,我不敢奢望,只求你能让我保护你,守护暖暖。你们两个在我身边,才是我的幸福!”。
先于舒悦开口,他只怕舒悦说出什么。明知道,让舒悦回江城是一种冒险,他还是这样做了。可是,他现在却后悔了。自己应该死死将舒悦留在身边,自己应该再自私一点点。或许这样,舒悦就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可是,这样却违反了他的骄傲。他还是期待舒悦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能和他白头到老。
舒悦终于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霖,我们回家!我好想小淑女!我想给她讲故事!我想和她说话!”
“好!我们回家!”,金霖不问,不问为什么她情绪波幅这么大,不问她消失的时间去了哪里,更不会问她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他只要相信,怀里的那个人,是他挚爱的女人,这就足够。爱,就是拥有足够胸怀去施与足够的包容。
舒悦,我不求你爱我,不求你回应我。只求让我这辈子守在你身边,好不好?
轻轻地一个吻落在舒悦的头顶,舒悦的哭声就更大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一如二人此刻的心情,一如窗外楼下车里那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