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巡检房;
一大早就闹轰轰的,今日,巡检房的吏员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新任房卿大人罗邪。
罗邪是以高姿态出现的,身罩龙鳞白甲,碧绿光泽盈满全身,背负一柄白质碧光刃,头戴千年雉尾赤焰冠,三尺多长的两根雉尾随风舞动。
就这个形象足以让巡检房的众吏们摔掉下巴。
房卿大人啊,你有没有搞错?我们这里是州衙有司,是文职官吏的天下,你说你穿一袭武将装束来干么呀?这个有违宦制啊。
罗邪是谁?他才不会管那么呢,本大人穿啥不穿啥,关你们屁事呀?你们是认‘官印’还是看‘官服’?
当然,他如果没有这袭营帅行头,那肯定会换上文官的袍服。
但现在不同了,罗邪很讨厌文皱皱的袍服,没男儿英武气慨。
文官武将在装扮上有区别,文官佩剑,悬于右胯之侧;武将背刀,负于身背之后;
剑带鞘,精致华美,威重气傲。
刀无鞘,锋芒闪耀,杀意冲霄。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罗邪他根本不懂,也不理会,他就是我行我素的脾性。
巡检房也在仲裁所那个大院子里,大院落中分布仲裁八房,分别是:制法房、仲审房、督监房、巡检房、执法房、吏治房、收监房、仲狱(州牢);
要说这仲裁所也算州治下较大的衙门了,而‘巡检房’的人是最多的。
为什么巡检房人最多呢?巡街检查的,偌大的州城,人少了也忙不过来啊,就这,大部分吏员都在‘市集’巡检,如果全州城散开的话,人数再多十倍都不够用。
经过朝廷历次改制,仲裁巡检吏员的司职重点就是盯着最大的赋税大户‘市集’,在以修行为主的这个世道,修行资源市场的易市规模最大。
长风州仲裁所的巡检房,计有普通巡检吏员160名,他们划分为四个巡检大队,每队四十吏员,分别负责市集‘金鼎街’‘天王街’‘公主道’‘太子道’的巡检。
巡检房设房卿一员,房少卿两员,大队头目四员,房中文吏若干,这些人和普通巡检吏员加一起就超过二百多人了。
两位房少卿,一个叫李康,一个叫陈应,四头目分别是赵忠、侯成、郭松、周林;
就这四个头目中的两个侯成和周林,是近两日被房少卿李康提拔换上来的。
而赵忠和郭松是孙震安排的心腹。
今日,以李康以首的巡检众吏,以隆重的场面,把新任房卿大人罗邪迎了进来。
孙震的事自然不会和李康说,他丢的脸大了,当然不会向谁自曝其丑,更何况他姐夫林州君赌这一铺关系到林孙两家的兴衰。
按照之前孙震吩咐李康的,他现在完全驾御巡检房全部吏员,他也不信新官上任的房卿能夺走他这个房少卿手里的大权,下面的人不配合姓罗的,他奈谁何?
李康心里暗自冷笑,姓罗的你很嚣张啊,头戴‘王’冠,身披军铠,你以为你是谁?
“……大人,你真是威风凛凛啊,下官佩服的紧!”
在房堂上,李康毫不忌言的嘲讽罗邪。
能进到房堂的屈指可数,两个少房卿,四个大队头目。
连罗邪算上,一共也就七个人。
罗邪自然坐在中间房卿的正位上,书案横在身前,他可以俯视下面左右的六个人。
左下首是房少卿陈应,头目赵忠和郭松;
右下首是房少卿李康,头目侯成和周林。
此际,李康发言,大家都望着上面的罗邪,一个个面色不无鄙夷的说。
除了陈应,他眉锋微蹙着,也没人知他想些什么。
罗邪是什么眼光?自然能从诸人表情中看到许多东西,除了自己右首边这个陈应,其它这些家伙,都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看来孙震没有和那个李康说什么,这家伙包藏着祸心呢,大该想自己和李康闹翻,姓李的后台不光是长风李氏一族,更重要的是他有个姐姐,是长风侯李义堂的小妾。
长风侯何许人也啊?那是长风三个‘大宗’强者之一,而且是世袭的侯爵,是能给中枢大佬们吹耳旁风的长风监官,名义上无职,实际上他就是圣上派在长风州的最大亲信眼线。
话说这样一个人,真的不能开罪。
但是罗邪真没想那么多。
就在李康开口嘲讽后,众人以为这位少年房卿要忍气吞声时。
罗邪却仰着脸,用很斜的角度瞄了一眼李康才开口。
“你如果只会拍马屁的话,现在就给本官滚出去!”
“什么?你……哼!”
李康脸色变的无比难看,他陡然站了起来,以手点指罗邪,“你又何德何能坐房卿之位?按我武国律,出任房卿者皆需‘灵阶上境’修为,你呢?戮阶都未被核准吧?”
“哈哈哈!”
“哈……”
李康这话才落,他下首两个侯成和周林就放肆的大笑起来,这是配合李康让罗邪难堪呢。
就现在罗邪那脾气岂是能叫他人嘲笑的?
他左手蓦然一扬,样报近修练到‘登峰造极’之境的赤焰龙爪第一式‘怒焰惊涛’就出手了。
呼哧!
挟着灼人火气的真元在下一个瞬间就将左下首三个人李康、侯成、周林一起卷进了一片火焰中去。
“啊。”
“嗷!”
“……”
三个家伙猝不及防,大呼小叫的同时,已经被燃烧真元而产生的炎焰吞噬。
房堂中左半边瞬间成了火海,形成一道宽三尺、长丈八的焰区。
肉焦皮糊味儿立即飘散,间中还挟着某人的惨嗥之声。
侯成和周林不堪一击,都没得来及抵抗,就被‘诸伤之火’烤成了两截骨炭。
噗嗵噗嗵两声,侯周双尸栽倒。
李康不愧是房少卿,硬是没在第一时间倒下,倒不是他比侯周二人高明多少,是这家伙身上有某种宝物克制了‘诸伤之火’。
即便如此,李康也惨叫一声,栽翻在地上,散在官帽外的头发都燎成了灰,刚才还是得意洋洋的一张白脸,现在成了黑紫色,眉毛、睫毛、汗毛,统统烧光。
再看他身上的少卿官袍,虽也是淬5的灵品,但这刻袍服上外溢的光泽都暗淡下去,本来如缎般光滑的袍给烧的干皱抽缩,灵白的本色也变成了灰黑。
可以说他身上这件房少卿官服是废了,没给‘诸伤之火’烧成灰真不错了。
也正是这件官袍挡住了‘诸伤之火’的肆虐,即便如此,李康露在外面的头脸手等部分也成了黑紫色的,皮肉灼伤程度很严重。
罗邪出手的一瞬间,李康已经运足战力护体了,真元密布全身,他心里还冷笑来着,任你多妖孽,难道还能伤了我这个灵阶中境吗?他真的不认为罗邪能打得过他。
之前盛传罗家妖孽罗邪,如何唤出战魂将弑院戮阶的前五罗天打的半死。
可戮阶是戮阶,能和灵阶相比吗?灵阶初境都比戮境的顶尖者强几倍,何况李康他是灵阶中境,姓罗的他再强,最高也就是灵阶之初吧?
但那焰火突袭,直接让李康崩溃,差点就步了侯周二人的后尘。
侯周二人也是正九品队官一级的灵境初境修为,但他们的初境真的和李康这个中境差了一大截,修为差,催发官袍护体能量也差,结果双双在瞬间殒命。
罗邪刚才出手,倒没有要他们命的想法,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何知他低估了‘诸伤之火’的杀伤力,别说是侯周两人,就是倒在地上的李康也快淹淹一息了。
房堂上的焰火在数息内就灭去,真元燃烬它就自己灭了。
罗邪也就挥出一波真元,第二波都没用,他没准备叫‘怒焰惊涛’的杀伤持续下去,那可能将房堂都烧毁。
就这,房堂中已是一片死静。
赵忠和郭松都吓的双股颤颤,就差尿一裤子了。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罗邪会这么狠,出手就要人的命。
其实,罗邪是失手了。
他没觉得‘诸伤之火’有多强,只能说这几个人太弱了吧?
而且罗邪对自己的修为境界也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什么戮阶呀,灵阶呀,玄阶呀,他都没太在意,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离‘仙阶’还差很大一段距离。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赵忠最终没有挺直他的双腿,在罗邪目光扫过来时,他软的支撑不住就噗嗵跪道了。
郭松和他差不多,赵忠一跪他也不坚持了,跟着就跪。
“大人,下官无意冒犯,还望大人……”
罗邪的目光冷冰冰的,扫过来时,吓的郭松把未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
房少卿陈应也觉口干舌燥,做梦也没想到,这位新任大人暴虐至此,一言之失,就出手要去了两条人命。
只剩下半口气的李康,都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再站起来了,目中也溢满了惊恐之色。
他看了眼身旁的两尸焦尸,就感觉自己裤裆里一热,嗯,尿出来了。
大该被烧的挺难受,自己给自己降温呢。
事已至此,罗邪也是骑虎难下了,总不能这时说自己失手了吧?
他冷哼了一声,厉声道:“你们几个,居然敢在房堂之上嘲笑羞辱上锋?简直是无法无天,你以为朝廷律法吃素的?真真是死有余辜!”
认错?门儿也没有,谁不服再来试试?
这个大帽子给李康扣上之后,真把李康吓坏了,他怕姓罗的直接将他灭杀,这、这、这官堂之上啊,言语之间就把人给宰了,谁无法无天啊?
“李康,你知罪吗?”
“下、下官……罗房卿,下官乃是长风侯李义堂的小舅子,你、你还要如何?你、你已经杀了两个朝廷命官了……”
李康是扛不住了,赶紧抬出他便宜姐夫来充门面。
罗邪突然冷笑,“你是说,这两个羞辱蔑视上官的混帐东西是‘朝廷命官’?本官没听错吧?嗯?”
说话间,罗邪长身而起,绕过书案,一步步逼近了还趴在地上的李康。
李康望着罗邪的瞳孔不由收缩,紧张的心肝儿五脏都拧成一团儿了。
再看逼过来的罗邪,眼中闪着杀机,姓罗的莫不是将我也杀了灭口吧?
机灵一个冷颤之后,李康挣扎着跪起身子,头触着地道:“大人,都是这两个混帐东西跋扈无知,口出不逊,侮辱了房卿大人你,如此犯上做乱正该斩杀,以儆尤效。”
嗯,这姓李的很聪明啊。
罗邪停步顿声,负手而立,扭头扫了眼这边跪着发抖的赵忠、郭松,对他们道:“你们听到李大人说的话了吗?是这样吗?”
“是是是……”
“太是了,大人,侯成周林,平素就在外面欺压良善,如今又不敬上官,还敢在房堂之上拔剑行凶,如此逆贼,不斩不足以平众怒啊……”
赵忠口不择言,一顿胡言乱语,他是想把自己这条命保住。
“对对对,赵头目所言乃是实情,下官也亲目所睹,侯周两个逆贼,正该斩杀,以正国法!”
“是啊,的确如此,房卿大人英明神明,我等佩服之至……”
李康总算缓过劲了,头上那汗珠子都有豆子那么大,趁这功夫,他一手在束绦处一抹,两粒丹丸到了手上,赶紧吞下先把伤势稳住,不然怕都支撑不住再趴下呢。
至此,房堂之内的杀气渐渐消去。
陈应这时躬身施礼,朝罗邪道:“大人,逆贼已诛除,下官是不是派人先把尸首清理掉?”
尸首当然要清理掉了。
罗邪看了他一眼,微微颌首,“有劳陈少卿。”
“不敢,此乃下官份内之事……”
言罢,陈应出了房堂,转瞬就带几个人进来,将焦尸弄了出去。
这时,李康服丹后恢复了少许,也从地上爬起来,但始终不敢正视负手而立的罗邪,此子杀气之重,前所未见啊。
赵郭二人仍跪着,没敢站起来,他们不象李康有长风侯撑腰,所以还是跪着吧。
罗邪剑眉挑了挑,望着李康道:“李少卿,你诛逆负伤,无甚大碍吧?”
什么?我诛逆负伤?
李康差点没喷出血来,姓罗的,你敢再无耻点吗?
但李康实在是不敢再试这个喜怒无常的罗邪罗房卿的耐性了。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苦笑道:“皮肉小伤无碍,主要还是大人居中调度有方,下官才能顺利诛除这两个逆贼呀……”
这尼玛的,违心违到家了我,这黑锅背的,各路过往神明大爷,我是冤枉的啊,你们千万别拿雷劈我呀。
“李少卿,你伤既无碍,先落坐吧,赵忠郭松是吧?你们俩也起来坐下……”
“是是,多谢大人。”
赵郭二人浑身上下也是汗出如浆,这时总算松了口气,双双起身就坐。
李康这边是真没个坐处了,刚才罗邪出手,猛火已经把李康身周丈八方圆内的一切东西烧毁了。
这时,陈应回转房堂。
“禀大人,两逆贼尸身遇风化成灰烬,已重归天地尘埃,另,下官已派人去通知侯周二人亲属,是否连坐,还请大人定夺。”
连坐?
就是诛连九族的意思吧?
罗邪略一沉吟,道:“二逆既已伏诛,连坐就免了吧,罪不及家小妻儿,适才赵头目说这二贼在外欺压良善,怕是没少搜刮民财吧?回头,李少卿你带人去一趟,抄没二逆非法所得,嗯?”
此时的李康真的要崩溃了,我这恶人要扮到底了吧?姓罗的,我干遍你罗氏十八代母的。
“遵大人令谕,下官一定把此事办好。”
李康心说,你这狗官,咋让我背这么大一口黑锅?
这阵儿,他哭都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