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熙公主府时,门口已经掌灯,大门一开,先是盗骊长风玉立在门口,看着她独自一人从马车上下来,便迎了出来,“回来了?”
“嗯。”
程熙随意应了一声,滕紫屹又被那一帮谈判团成员留下来完善协议条款去了。此刻她正烦躁不安,没心思与任何人敷衍,江随云最后的选择让她耿耿于怀,如同吞下了一只死苍蝇一般,咽不下又吐不出,磕碜的慌。
从结局看,她胜了,胜得很小人。江随云输了,输得很君子。两相比较,程熙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自己是输是赢。
抬眸间,竟看见院子里明晃晃地站着一排人,只觉得一阵眼晕,看服饰看长相,这些人应该都是御宸熙的男宠夫侍们,可是往日里也没见他们这么整齐的出现,今儿个什么日子?
可不管到底是什么日子,程熙都没精力应付他们。叹了口气,全当是屏蔽看不见,揉着太阳穴低头就往里走。
“公主。”站在男宠夫侍们首位的沈尔乔迎了上来,说明道,“大家听闻公主今日为西凉赢得了比赛,都说要来此祝贺公主,盗骊大人也不好拦着他们的好意。”
好意?程熙心里不由得冷笑。她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身为御宸熙的男宠夫侍,可是这么多日子了,却都没有明确和强烈的争宠之心。刚开始程熙还以为是御宸熙的淫威太盛,这些人不得命令全都不敢造次。可是经历了这两天,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够拦得住一个人往上攀爬之心的?他们不争宠不尽“本职”根本就是在观望,那些打倒御宸熙,拉御宸熙下台的雷鸣之声,程熙自己被保护的太好,半句都没听到,可是这些人却都是听见的。在他们的观望中,也是觉得熙公主很有可能会失势的,所谓爬高跌重,他们可是不想给她陪葬的!
可今日看程熙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好像地位又稳固了些,便又都出来表忠心了。
本就是无交集之人,大家又在一个屋檐底下住着,相安无事便好,想要攀交情这会子就没必要了。程熙摆摆手,“大家散了吧,散了吧。大家的心意本宫明白,天也不早了,全都回去洗洗睡吧。”说着就闷头往里走。
“公主~~~”香风阵阵扑向程熙。
程熙快步避过了。
“公主!”高大身躯迫来。
程熙侧身闪过了。
“公主……”
“公主……”
“……”
一群乌压压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烦。烦透了。
一路快步走回了熙坤宫,熙坤宫的人看她面色不善,也便全都陪着小心。
东篱早已安置好了所有的洗漱工具,摒退了所有的宫女,亲自伺候她盥洗。天地间只剩下了水滴在盆里的清脆声,总算是可以清静清静了。
可怎么盗骊还在?
他一路跟着来的?怎么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盗骊比不得旁人,她赶不得。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拿了眼看他,希望他能够明白她现在很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想法。
可关键时刻,能够通透任何人心的盗骊也有不善解人意的时候,他非但没有走,反而越走越近了。
“谢谢!”盗骊接过了东篱手中的软巾,将东篱赶出了寝殿。亲自拿了软巾拧了水,轻柔地擦拭着程熙的手掌手背,干着下人该干的活,却干的气度从容、清雅闲静的。
他那好看的狐狸眼微微一眯,凝视着她的脸她的眼,眸光真诚,“朝堂上,谢谢你。御花园,谢谢你。最后的比赛,更是谢谢你。如若不是为了一个盗骊,你不至于如此。所以,谢谢!”
程熙不语。她知道皇宫里肯定有不少他的眼线,却没想到她今日在皇宫干的所有事情,竟然没有一件是能够瞒过他的。他人没进入皇宫,可是他却极有可能是得到消息最快的那一个。
他是狐狸and精嘛!
可程熙却不愿意与他讨论那些暗地里的事情,换了个话题道,“我在城楼上看见你了。”
盗骊只是浅浅一笑,“公主好眼力。盗骊不过只是出现了那么一瞬间,也没能逃过公主的法眼。”
程熙望进他深潭似水的瞳仁,突然就烦躁了,“你能别跟我这么说话么?我在这世上,也就你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朋友。你能不把我当成御宸熙来糊弄么?”
“那么……怎么称呼?”盗骊沉着玄静。
“程熙。”
“宸……熙?”
程熙也有点怨念,怎么自己的名字跟御宸熙之间就只差了一个姓呢?要是不写出来,这根本就没差啊。
程熙无奈的摆摆手,“算了,你还是叫我公主吧。也免得日后在人前露馅。”
“好。”盗骊从善如流,回身又拧了拧水,开始擦拭程熙的另一只手。
程熙果断的抽了回来,“别捣鼓了。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最后那一招,有点太小人了?”
盗骊微笑着凝视着她,“公主不过是一心想要保全盗骊而已。”
“得。果然连你也觉得我小人了。”程熙呜呼哀哉,这会儿指不定江随云那一头的那些人正在如何戳她的脊梁骨呢。
虽然西凉的这一边并不觉得程熙此举有何不妥,但是程熙自己却觉得好像被抽了一耳刮子一般。明明之前他们三人商议的最后一题,不是那样的。是程熙最后自己临时决定,改选了那一题,是她求胜心切,为了赢不折了一切手段。她果然剑走偏锋的赢了。可是,她却后悔了。
她甚至忘不掉也挥不去,江随云最后看向她的那一个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和一抹轻视。
就是这一抹轻视,让程熙烦透了。心烦意乱中,伸手去端桌上的一杯凉茶,还不及喝到嘴里,茶杯却被盗骊眼疾手快的握住了,柔声道,“我让人给你换杯热的来喝。”
程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摆摆手,“算了算了。左右是我自己做了的事情,又反悔不愿承担,才搞得喜怒无常。就别老指使别人了。”
盗骊一惊,“你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