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火舞云霄。
湖边的柳树上,蝉鸣阵阵,隔着宽阔的湖面传出很远。
绿木浓荫,有风过,带着莲的清香。
禧月宫的窗前挑起了长长的竹帘遮蔽日头,湖面上带着凉意的风吹入,卷起桌上被镇纸压着的纸张哗哗作响。
夕颜坐在桌边,正在临一幅字,夏至站在她身后为她打着扇子,三伏夏暑倒也不觉得燠热。
可是这静谧的时候没有维持多久,便被沧红惊慌的嗓门打破了。
“主子,主子,如嫔要生了。”
“看你大呼小叫的样子,让别人看了还当咱们没教你规矩呢,”夏至也不管沧红说了什么,劈头就教训她。
沧红吐了吐舌头,挨到夕颜身边,行了礼,方又说道“奴婢从灵秀宫里的人那里听说,如嫔娘娘一早就破了水,宫里稳婆、太医聚了一堆,现在都过了午时了,孩子还是没下来。”
夕颜停了手中的笔,听沧红说完,复又去写字。
见夕颜不言语,沧红也缺了兴致,自语道“生的这么慢,不会是难产吧。”
“沧红,”夏至立刻出声喝止她,“休得胡说,让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夕颜搁了笔,看了沧红一眼,站起身,踱到窗边。
“知道今儿我去请安,太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沧红和夏至面面相觑,不知道夕颜怎么会突然想到说这个。
“在这宫里,没人能占住皇帝一辈子,为了吸引皇帝。耍耍小性子,撒撒娇,这些都是皇帝的闺阁情趣。但是若有人想用欺骗的手段瞒天过海。她绝不轻饶。”
蝉声悠悠,扰的停留在湖中荷叶上的一只蜻蜓不能安生。飞走了。
夕颜在窗前地榻上坐下,取过矮几上泡好的竹叶茶轻抿一口,“八月初八,真真是个黄道吉日。”
桌上写了一半的素贴被压在一方白玉镇纸下倭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看看书,临临帖,就这样一个下午过去了,等她抬头习惯地看向窗外是,发现昼间还是明朗的晴空,现在已经骤然阴下来,变地一点预兆都没有。
夏至端来了晚膳,和沧红侍立一旁。伺候夕颜用饭。
夕颜端着碗,执起筷子,想了下问道“如嫔的情况怎么样了?”
沧红答道“奴婢午时听说后就没再去问过。”
“派个人过去看看。有情况立刻来回我。”夕颜说完专心用膳,不再多言。.wap,更新最快.
沧红会意。转身出去安排。夏至望着她的背影出门,低头问夕颜。“主子是否担心如嫔娘娘真如沧红所言?”
夕颜点头,“我对桃叶,始终有一份亏欠,不管她对我如何,为着沈大人的一份恩情,我也需诚心待她。”
夏至点点头,盛了一碗汤递给夕颜,“主子可要凡事小心。”
夕颜看她一眼,笑着接过碗,“也只有你这丫头会对我说这话,我这宫里,信得过的人,可只有你了。”
夏至立刻跪在她面前,低着头说道“主子千万别这么说,夏至为了主子,就算粉身碎骨也愿意。”
“快起来吧,瞧你说地,”夕颜将夏至拉起来,喝了一口汤,“这汤不错,是咱们自己的小厨房做的?”
“回主子,是奴婢自个儿熬的,奴婢嫌御厨房人多口杂,熬的汤不干净。”
“难为你了,”夕颜说着,将碗放下,“夏至,我要你从现在起,多注意着禧月宫里的人,他们的去向和动静,发现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奴婢明白了。”
隔着辽远的万宝湖,灵秀宫的嘈杂忙乱一点也传不过来,夏至安安静静地候在夕颜身边,伺候她用过晚膳,洗漱完毕,天渐渐暗了。
就寝却尚早,夕颜来到案前,焚香抚琴,只听屋内瑶琴弄响,一曲“帘动荷风”跃然于耳。
雨欲来,风满楼。
素手挑弦,琴声悠长。
杨柳软枝应节舞,在风中摇摆不定,乌云愈浓,压在宫城朱檐上,黑沉沉地一片。
琴音初时流畅,后又冷涩,断续间,蓦然天边一记滚雷,大雨倾注而下。
这时沧红跑进了屋,身上都被雨点打湿了,她边走边嚷嚷着,“生了,生了,如嫔生了。”
夕颜倏地站起了身,问道“男孩?女孩?”
“是个胖乎乎的小公主,母女平安。皇上此刻也在灵秀宫呢,据说高兴的不得了,直逗着小公主笑呢。”
“谢天谢地,”一边地夏至双手合十,抬头看天。
“你谢什么啊?”夕颜被她的动作逗笑,一把将她地手拉下来。
夏至一本正经地说,“奴婢是谢谢老天爷,让如嫔平安的将小公主生下来,而来是感谢老天,让如嫔生了个公主。”
“好了,你怎么也胡说,”夕颜打了下她地手,“平安就好,我也安心了,早些安置了吧,明儿一早再去看如嫔。”
话虽如此,可是夕颜躺到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虫鸣声声扰人清梦,夕颜抚着自己的小腹,不禁幻想着,当有一日她生产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幅情景,会是个男孩吗?恺辰他会喜欢吗?
恺辰曾经说过,只要是她和他的孩子,不管男女他都喜欢。这只是安慰吧,在皇家,生个皇子才是正经。母凭子贵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为着自己着想,也为着恺辰。她最好能生个皇子出来。
恍惚间,纱帐外的天快亮了。雨也小了,点点滴滴敲在青瓦上,细细慢慢,夕颜就这样枕着雨声终于睡着。
皇帝轻声走了进来,站在她的床帐外。从烛台地暖色烟罗罩后面透出柔和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却是苍白地。
她还在睡着,秀气的眉头微微地蹙着,在梦里也睡不安稳,长长地睫毛颤抖着,宛若受了惊的蝴蝶翩飞。
庆嘉帝伸手搂住她,顺势躺在她的身侧。
夕颜被吵醒,见是皇帝。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一会要去上朝,先来你这儿清净一下。”皇帝说着拉过床上的薄纱被盖在夕颜身上,“早起有露水。小心着凉。”
夕颜想皇帝身侧偎了偎。看着床帐的顶幔问道“孩子可爱吗?像你还是像桃叶?”
“夕颜,”皇帝回身将夕颜搂住。紧地像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我要我们的孩子,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夕颜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早呢,不要着急。”
皇帝静静躺在夕颜身侧,手在她的小腹来回摩挲,“孩子,你要快快长大哦,父皇将来要亲自教你功课和剑术,让你成为大曜国最英武的皇子。”
夕颜不说话,明灭的灯光下看不清她脸上地神情。
庆嘉帝又躺了一会便起身了,“朕要上朝了,你再睡一会吧,好好养足精神,这段时间朕会很忙,也许无暇顾及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知道了吗?”嗯,”夕颜躺在床上点头,“你去吧。”
皇帝的手在夕颜脸上流连许久,才不舍地离开。
夕颜又在床上躺了会才起身,天也完全亮了起来,等她梳洗完毕已是接近巳时了,用过早膳之后她便动身去探望桃叶。
此刻的灵秀宫已经聚了好些个妃嫔,荣妃甚至坐在床头亲自喂桃叶喝汤,坐了一屋子地人,也没人注意到夕颜进来,夕颜见了这情景也只能退到门边,远远看着靠在床头地桃叶。
她的气色不错,只是唇色有少许苍白,想是出血过多地缘故。
荣妃用勺子喂她喝着补汤,不时叮嘱两句,一屋子的嫔妃都在听着她们两个说话。
这时,院子里传来尖细的嗓音,原来是魏长林来宣旨,桃叶因生了皇长女,晋封为婕妤,赐号“良”。
众人忙上前贺喜,夕颜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宣完旨的魏长林一回身见到夕颜,说道“贵人在便正好,皇上还有一道旨意是给贵人的,贵人接旨吧。”
夕颜愣了愣,忙跪下接旨,“吏部尚书杜敏德之女杜氏,性资敏慧、端庄淑德,晋封为婕妤,赐号“柔”。钦此。”一道圣旨,将屋内所有人都震在那里,夕颜呆呆跪着,只盯着魏长林手中明黄色圣旨看。
“贵人,啊,该改口柔婕妤了,婕妤娘娘接旨吧。”魏长林上前一步,将圣旨递到夕颜面前。
夕颜醒悟过来,忙磕头谢恩接下圣旨,起身后下意识的看了眼床上的桃叶。
她双眼死死盯着夕颜手中的圣旨,眼中的怒火那么明显,似要将夕颜烧成灰烬,放在被外的手紧紧握拳,被荣妃握住。
夕颜上前一步,本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接触到桃叶不善的眼神,以及一众嫔妃嫉妒的目光,夕颜退缩了,她很快上前向荣妃行了礼便逃也似的出了灵秀宫。
回到自己的禧月宫,早已得到消息的沧红等人跪在了宫里向她行礼,沧红行了礼,欣喜的上前搀住夕颜,“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你消息倒是快,”夕颜看了她一眼,笑着拍拍她的手。
沧红也笑了,“主子早该晋封了,奴婢们都等着这一天呢。”
“就你会说,”夏至点了点她的头,“主子刚在灵秀宫跪了会,快扶着进去歇歇。”
沧红和夏至扶了夕颜进屋,沧红边走还在说“如嫔娘娘,啊应该是良婕妤娘娘,娘娘生了皇长女可真是一大好事,不仅自己受封,家人都受封,连着咱们的主子都受了晋封,真是喜事连连啊。”
夕颜在屋中的圆桌边坐下,抿了口夏至递上的麦茶解暑,问道“桃叶家什么人受了册封啊?”
“当然是婕妤娘娘的哥哥沈睿文沈大人啊,”沧红为夕颜扇着纨扇,最快的接到,“听说沈大人被晋升为参将了,这可是沈家的另一大喜事啊。”
“喜事,”夕颜喃喃自语,得知睿文平安无事,她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恺辰终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对睿文她只心存感激,所以他帮着她报恩,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恩情该如何还,可是这也是恺辰唯一能帮她做的了。
只要知道他平安的活着,夕颜就觉得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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