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怪你。”田芯儿将手头周文悠手中抽出,将他的头捧起,看着周文悠的眼睛柔声说道。说是责怪,其实是情人之间的呢喃,没有半点怪罪之意。
周文悠抬头,眼中的歉意更甚。
“别自责了。”田芯儿冲周文悠莞尔一笑,“爹爹也许很快就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你准备将时间都花在自责上面吗?”说着,她轻轻靠在周文悠的身上,“明日再醒来时,我怕不记得你了。”
“如果你不用再受这个苦,我宁愿你忘了我。”周文悠叹息着说道。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田芯儿在周文悠怀中幽幽说道,“就算我忘了你,也还是会去找你的。”
说完,她抬起头来,目露警告:“你别想像上次一样躲着我,你知道的,就算你想躲着我,也是没有用的。我会一直找你,直到将你找出来为止。”她从前就这样做过。
周文悠抚着田芯儿的头,柔声保证:“再也不会了。”
田芯儿静静地倚在他的怀中,盼望时间能够过得慢一点。
每当这个时候,周文悠总是忍不住陷入自责中。
他第一眼见田芯儿之时惊为天人,从此情根深种。由于两人行为处事太过不同,他但始终入不了她的眼。他心中焦急,误信江湖术士之言,设计给田芯儿喝下了一杯符水。
喝下符水之后,田芯儿如他所愿将他装入眼中。
他心中清楚那是因为她中了术,但他还是忍不住暗自欣喜了近一个月。
直到她病了。
她病得很奇怪,钻心的头痛,只有头痛,其它一切如常。
他想到了那个江湖术士。
他责问那术士后才知道,那符水同时给她带来的,还有月圆之夜难忍的头痛。
那术士还说,若田芯儿出于本心对他动情,她便会失去一段记忆。
他当然不信,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病。
他不想她受苦,他想过让那术士将术解了,但他更沉醉于田芯儿看他时充满爱意的眼神。他心中清楚,术一旦解开,田芯儿会立刻与他划清界限。
他犹豫了一个晚上。
他失眠了一个晚上。
等他再去找那术士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他派人去寻找,那术士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与田芯儿的感情越来越好,他越来越享受这段感情。
直到半年后,田芯儿第一次失忆,他才幡然醒悟。
原来不知不觉间,田芯儿慢慢爱上他了,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痛苦。
只要她不再受苦,他愿意和她划清界限,从此远走他乡,天涯海角去为她寻医问药。
他决定躲起来。
他以为她不再见他,便不会再对她动情,至少不用再失忆。
然而,他低估了那术的影响。
田芯儿是不记得很多事情了,但她脑中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要找他。
炎炎夏日,她顶着各种猜测与目光,倔强地等在门口。她要知道他的下落,她要见他。
下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不敢告诉她他正躲在府内。
下人依他所言骗他已经离开了北境,她要他的下落。
下人告诉她他是带着新欢离开,她坚持要亲眼见一见。
下人根据他的授意劝也劝了,吓也吓了,她一直不走,直到她晕倒在烈日之下。
他忍住没有出来见她。
然而,他终究放心不下。
辗转了一夜之后,他决定去看她,亲自去劝她放下。
他一向言行无状,那天是他第一次严肃认真地说那么多话。
她只是冲她微笑,她要他看着他的眼睛,她问:“我爱你,你也爱我,对不对?”
那一刻,他陷入了怀疑。
她不知道她那样问是因为术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
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样露骨的话,但他知道她爱他,她的失忆就是证明。
那一刻,他没有办法撒谎。
她扑入他的怀中,说:“我虽然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我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
他不知道她说这话时她是受术的影响,还是出自本心。
他向她坦言这病的由来,她说没有关系。
他一犹豫,就再也离不开。
那次引起的风言风语惹得岳风大人不快,他本就不讨岳父的喜欢。
但是,看在她生病了的份上,岳风没有禁他的足。
每次看到岳父那不喜的眼神,他就开始反问自己,之前那些年为什么那样胡闹呢?
他陪着她回忆之前半年发生的事情。
她开玩笑说,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失忆。
她兴高采烈地拿起手札,开始记事。
她说,她要将每一日发生的事情都记下来。
万一将来真的还会失忆,还可以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
要是不会失忆,等到年老的时候拿出来看,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后来,她又失忆了。
她第一次失忆用了半年时间,第二次用了三个月,第三次用了两个月,第四次用了一个月。
这期间,他一直在找名医,岳父也在找,但没有找到能够治好她的人。
直到一个月前,他才知道自己的罪孽到底有多深重。
她慌慌张张地找到他,说看到了一封信。
原来去年春天,也就是她犯了几次头痛之后,岳父大人就开始受到人胁迫。那人说她有性命之忧,谎称有办法治她,岳父病急乱投医,受了那人的蛊惑。
那人替她治了一次之后,她的头痛轻了一些,但是并没根除,近期又有严重的趋势。如今那人又来找岳父,还是以治她为诱饵。他们心中清楚岳父若真是出手,若是得手,后半辈子会生活在谋害好友的自责里。若是失败,就会失败名烈。
那时他才知道,因为他的一念这私,给这父女俩带来多大的伤害。
若是可以让他们父女俩脱离痛苦,他万死不辞。
周文悠越想越激动,胸口起伏不定。
田芯儿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她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事。”他艰难地开口。
“文悠……”田芯儿的叹息了一声,她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如果我将来有什么不测,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我爹。”
“不许乱说,你不会有事的。”与其说是劝她,不如说是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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