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的狠心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是啊,何必呢。”苏衣秀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眼神中依旧暗淡无光,微微上扬的嘴角血迹未干,沈淇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神情正在慢慢放松,看着凤谷主自嘲道:“我还是应该谢谢你的,终于让我认清了现实,现在我只问你一句,在你的心里,我真的与陌生人无异?”
沈淇不知道凤谷主此时的沉默代表了什么,是不是说明她也在犹豫?一个孩子如此乞求一位母亲的关怀,到底算什么?
可事实证明,她果真是没有心的,“是的。”
她的决绝让苏衣秀彻底冷静下来,一个名义上的母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未给过他温暖,从未说话一句关怀的话,他到底在乞求什么?他竟然在向一个陌生人乞求母爱?
“好,从今往后,我不再为任何人而活。我本孑然一身,又何苦为了陌生人不得自由,既然你我本不相欠,那你也别想让我继承那什么狗屁使命,那和我没有关系,你给了我生命,可我这些年出生入死也早就还给你了,从此,你我各不相干!”
苏衣秀转身,大步迈出了凤仙阁,澈黄色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沈淇心间一痛,今日苏衣秀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便连忙追了出去,出去后才发现姬如彦和风子琴竟没有跟出来,可见着苏衣秀已经走远,也不再管他二人,便朝着苏衣秀的方向走去。
而凤仙阁中的凤谷主,望着阁楼外好一阵失神,见这二人还没有离开,一下子冷了神情,“既然你们破了那花海阵,我也答应放你们离开了,为何还不走?”
风子琴望了姬如彦一眼,只见他神情坦然,眼中并无恶意,知他是怕自己有危险,遂淡淡一笑,心照不宣。
转过身对着凤谷主,风子琴依旧一副了无波澜的样子,在凤仙谷这么多天,所有人都或紧张、或担忧、或惊喜、或伤痛,只有他,从始至终不曾有过半分多余的神情,因为他来凤仙谷,就只有一个目的。
“凤谷主,晚辈风子琴,有事想请教凤谷主。”
凤谷主神情有些疲倦,冷冷道:“有话便讲,讲完立马离开。”
“凤仙谷乃隐世绝佳之所在,完全不用和任何势力牵扯在一起,可为何……你们搀和进朝堂斗争当中,晚辈思虑多日,不得其所,还望凤谷主指点一二。”风子琴一直盯着凤谷主,好似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可却让他失望了,凤谷主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说道:“这是我凤仙谷的事情,与你无关。”
“莫非是和凤谷主口中的使命有关?”
凤谷主此时却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风子琴一怔,旋即淡笑,“倒是晚辈唐突了。”
凤谷主好似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了,没等他们二人离开,她就转身上了二楼,姬如彦望了风子琴一眼,示意他还是先离开吧,风子琴会意,二人便也出了凤仙阁。
“你其实不该问的,她能放我们离开已是难得,是不会开口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的。”何况风子琴问的事情,应是凤仙谷的机密,凤谷主更不是不会开口。
“我没指望她会回答我,但问过才能知道,起码我了解到的是真的。”
“你引我们进来,就是为了了解这件事?”
风子琴身形一顿,没有太过惊讶,心想姬如彦应该早就猜出来了,但却从未表现出来,依旧将他当做朋友对待,也便不再隐瞒,“我得到消息,凤仙谷与……与柳贵妃有联系,此次便是来探个究竟的,但若是你没有寻来,我是万万不会带着沈淇涉险的,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敢试一试,但我并未想过要伤害你们。”
“我们都知道,所以才不曾戳穿你。”姬如彦脚步缓慢,与风子琴并肩而行,二人隐约有惺惺相惜之感,但好像又不得不走向对立。
风子琴定也是头一次进入凤仙谷,不知里面是何情景,所以姬如彦他们相信,风子琴绝无加害之意,几人也都不点明。
沈淇远远的站在一旁,见苏衣秀突然起身,连忙跑了过去,生怕他心里难过,也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
谁知苏衣秀却啧啧道:“莫非突然发现我比姬如彦那小子长得还好看,想移情别恋不成?”
沈淇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沉下脸,“他可甩了你几条街呢,别自恋了!”
苏衣秀一脸不屑,长得好有什么用,功夫好有什么用,在机关阵术面前,还不是束手无策。
沈淇看他这得意的样子,嘴角一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却将眼角的泪水偷偷擦掉。
姬如彦和风子琴也在这个时候追过来,见苏衣秀与沈淇有闹有笑,放下心来,感觉无比舒畅,感叹这苏衣秀的治愈能力果然不是一般的强。
终于可以离开这憋闷的凤仙谷了,沈淇竟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有苏衣秀领着,几人很快走出了谷外的迷林阵。
苏衣秀当然是与姬如彦一起回他们的营地,而几人这时也要和风子琴告别了,既然他们现在平安出来了,沈淇也不想计较风子琴故意引他们进去的事儿,毕竟风子琴对她有恩,而且……她内心里很不想与风子琴对立。
“风大哥,本来说好要到你住的地方看看的,只是我担心我的朋友们,若是风大哥有时间,也可以去找我们的。”沈淇很是真诚的说道。
风子琴略微摇头,“相信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只是我现在要回郢都去了,此番经历,虽然波折重重,但能认识你们这些朋友,是我风子琴的幸运。”
苏衣秀颇喜风子琴的为人,便问道:“风兄家住何处?等我回苏医谷后,定要去拜访一番。”
风子琴神情一顿,便听姬如彦说道:“只是不知,下一次见到风兄的时候,是该称呼你风子琴,还是三殿下呢?”
沈淇一下子紧了眉,不明所以的看向姬如彦,只见他言笑晏晏,胸有成竹的样子,三殿下?大秦朝的三殿下不就是慕容默吗。
姬如彦问这话是何意,风子琴怎么可能是慕容默呢,然虽是这么想,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她虽与风子琴见过不只一次,并且已将他当做知己好友,但却对他一无所知。
下意识就去看风子琴的表情,只见他微微叹息,却并没有否认,“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姬世子,只是风子琴如何,慕容默又如何,一个称谓罢了,我便是我。”
姬如彦却不以为然,“称谓是无所谓,但身份却是大不相同,若你只是风子琴,便是我们的朋友,但若你是慕容默……”
姬如彦缓了片刻,见苏衣秀和沈淇都不可思议的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心下一阵无奈,但还是说道:“你也知道,我姬家向来是站在二殿下那边的,若你是慕容默,今日我便不能放你走了。”
风子琴却依旧淡然,“姬世子与苏神医都是君子,我倒并不担心。”
“君子?我苏衣秀从来不是君子,虽然我不愿牵扯到你们朝堂上的争斗当中去,但姬如彦这小子要我帮忙,我是不会拒绝的。”苏衣秀真的没有料到风子琴会是这样的身份,但他是什么身份,对苏衣秀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沈淇听到这里,心思才慢慢转了过来,望着风子琴颤巍巍问道:“风大哥,你、你真的是……”他真的是慕容默?当他站在她面前,她竟没有勇气说出这个名字。
从三皇子慕容默溺水身亡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认清了自己对慕容默是什么样的感情,也知晓了芸儿心里一直是喜欢着慕容默的,沈淇去邢州寻他,以为没有找到他,却不料他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早就与她见了面,风子琴就是慕容默,他怎么会是慕容默呢?
她从未料到会是如此,救她帮她,她敬重的风大哥,会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慕容默,会是这所有事情的开端,若是没有他的假死,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意外,他现在又以风子琴的身份站在她面前,她真的一时无法接受。
猛然想起在崖底风子琴的话,他说从三个月前起,他便一直被仇人追杀,无处可去,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不正是与慕容默相吻合吗,身在皇宫,外人眼中的荣耀与尊贵,他却时时刻刻防备着被人暗害。
如今想来,风子琴的确是给了她很多暗示了,但她偏偏慢半拍,从未往深处去想。
“慕容默……你果真是慕容默。”沈淇望着风子琴,见他微微点头,心中五味杂陈,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还活着,并且是如今这副样子,她确实很高兴,她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可又有别的情绪掺杂其中,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好。
倒是风子琴神色中有丝歉意,“身份特殊,不得已才对你隐瞒,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