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淇也已经和姬如彦打过招呼了,让他晚上的时候多照应着点,这可是关系公冶大哥和淑慧一辈子幸福的大事,姬如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沈淇让他做的事,他向来有求必应,何况这又不是难办的事。
这次是太子大婚,与之前大皇子大婚可不同,同样是在宣德殿,可规格却足足大了两倍,因在冬日里,宣德殿的正殿里铺了厚厚的棉绒毯,最前几位的桌椅下更是铺的兽皮毯,每个一个位子就有一个烧的红彤彤的火炉,偌大的大殿暖意融融。
不过这些沈淇她们是看不到了,傍晚时分,沈严松他们便要去宫中赴宴,沈赫和木婉公主自然是要去的,沈淇却突然身子不适,躺在床榻上神情恹恹,因大皇子大婚时沈淇也是去了的,这次太子大婚若是不到场,毕竟不太好,况且沈家一向坐在最前,很容易发觉,若是坐在后面倒也无妨了。
沈严松亲自到幽梦院来看望,方踏进房间,便听到一声声急厉的咳嗽声,让沈严松好不担忧,只见沈淇脸色苍白,虚弱的躺在床榻上,见父亲和大哥过来,懒懒的抬起眼皮,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沈严松见沈淇这个样子,忙让人去请大夫,让她在家好生歇着,心想许是最近天气太冷冻着了,便又让人多拿了两个火炉来,放在里间。沈赫自是知道她这是在装病,但也上前“嘱咐”了两句,本来公冶蒙离开,他怎么也要相送的,可今日的晚宴,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所幸这事计划了许久,该说的早就和公冶蒙说过了。
沈严松他们走后,沈淇连忙起身,为了不给沈府带来麻烦,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而幽梦院里知道这事的也就疏桐和雪心,雪心和沈淇的身量差不多,便躺在床榻上代替沈淇,有疏桐在,沈淇还是放心的,她自己便换上了雪心的衣服,又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包裹离开了沈府。
淑慧要想从温府出来,必定只能孤身一人,甚至连个包裹都不能带,要不然会让别人起疑心,所以在外面要用的东西,沈淇都替她一一准备好,幽梦院的人见“雪心”出去,也都以为是大小姐让她出去办事,不甚在意。
冬日的夜晚冷风呼啸,即使在这样一个欢庆的日子里,也冲散不走街道上的清冷,昏暗的街上,沈淇手提灯笼,裹着大氅疾步行走,她却没有感受到透彻的寒冷,反而因紧张冒出丝丝细汗,她连忙用帕子擦干,不想装病,最后反倒真的病了。
沈淇孤身一人到了原先说好的地方,这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耿怀贞裹着大氅兜着头从马车一侧探出头来,见是沈淇才放下心来,忙拉着她躲在马车的一侧。
“你怎么许久都不出来了?”沈淇给耿怀贞递了几次消息,她都躲在耿府里不出来,原先是因为沈淇担心她,不过现在看来,耿大都督难得回京一趟,耿怀贞自然要在家里陪着。
没想到耿怀贞忽然一声叹气,将裹在大氅里的手伸出来,接过沈淇手里的灯笼,好让沈淇暖暖手,这才开口说道:“别提了,家里不得安生,我就是想出来也没有那个心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是?”沈淇惊奇,可很少会有什么事能让耿怀贞闹心。
“外面太冷了,我们还是进马车里吧。”耿怀贞搓搓手,便率先进了马车,沈淇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又紧张又害怕,这会子见了耿怀贞放松下来,也觉得冷得很,也跟在她身后进了马车。
马车不大,能容下三四个人,正因为不大,才暖和一些,软垫铺的厚厚的,沈淇将帷幕拉下来,角角落落里塞好,这下风就透不进来了,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这才听耿怀贞又说道:“父亲这次回来,竟然带了个妾室,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想我母亲苦等了父亲那么多年,竟然盼来了这个,能不闹心吗,主要是那个妾室也是个有心计的,看着不温不火,可话里就跟藏了针似的,我是看着她就心烦,要不是顾及父亲,我真想揍她一顿!”
耿怀贞握着拳头,烛光映印下可见面上的怒意,要玩心计,她自然玩不过柳氏,可若是论拳头,十个柳氏都不在话下,可对柳氏又不能动拳头,真是让她好生郁闷。
“耿大都督在外七年,若说有了妾室,也实属正常,虽然对萧夫人不公平,可你看我们家,还不是有好几位姨娘,但妾终归是妾,萧夫人才是正室夫人,而你才是耿府唯一的嫡女,你若是跟她们置气,岂不是自降身份吗?”
“话虽这样说,可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你不知道,她们母女刚来的那一日,母亲念她们母女舟车劳顿,便也没有立规矩,就先让下人带她们去休息,可谁知父亲一回来,她们母女就立即跑过来,说什么府里就是气派,连下人房都不是一般人就能有的。父亲便知道她们母女竟然住进了下人房,当然脸色不好,可母亲是让人给她们母女准备了上好的厢房,根本就不是下人房,后来问了带她们下去的下人才知道,是柳氏说还没立规矩,还不算耿府真正的姨娘,便自己住进了下人房,那女人却在父亲面前装可怜,当真可恶的紧!”
“若真是这样,就要想办法治她一治,耿府家大业大,可不比在辽北的时候,也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这样的事情,主要还是得看大都督的态度。”沈府里的姨娘虽然也猖狂,但到底不敢做出过分的事,因为不光有老太爷和老太太镇着,就是沈严松也不会轻易放纵,这也是沈府为何一直小打小闹,却一直没出大事的原因。
说到这儿,耿怀贞倒是神情放松了不少,“所幸父亲还是心里有数的,虽然与母亲七年未见,但母亲的为人他还是清楚,况且对母亲的情意未减,又怀着几分愧疚,到底没有说什么,但母亲心里终归是别扭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淇也无法再说什么,此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便掀开帷幕一看,远处有两个人影正往这边靠近,因为看不清来人,沈淇和耿怀贞都不敢出声,直到走的进了,才发现是公冶蒙和温淑慧两人,心头一喜,便跳下马车。
只是沈淇和耿怀贞跳下马车,倒把公冶蒙和温淑慧二人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还没有人来,竟没想到还有两个人躲在了马车里,温淑慧吓的往公冶蒙怀里一躲,待看清是她二人后,才欢快的走到她们面前。
握住她二人的手,想到就要分别了,今生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面,竟是相顾无言。
沈淇率先吸了吸鼻子,握住淑慧的手问道:“一切顺利吧?”
温淑慧点点头,“现在晚宴还没结束,而且大哥和二哥会拖住父亲母亲的,就是公冶蒙那里有些不妥,公冶家姐妹俩要是知道了这事,不但不会帮忙,反而还会使绊子,我俩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那快些上车吧,给你准备的东西都放在了马车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沈淇本想着这是好事不能哭的,可到底没有人忍住,又对着一旁的公冶蒙说道:“公冶大哥,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淑慧,她为了你什么都抛弃了,你可不能付她啊。”
虽然知道公冶大哥付出的比淑慧要多,但淑慧必定是个姑娘家,将来一生都交付给这个男人了,这种勇气,也不是一般女子可有的。
公冶蒙自然明白自己要怎么做,只是临走之际,对于这个比自己亲妹妹还亲的人,还是有几分舍不得的,“淇儿,我遇到淑慧后,才知真情是多么难能可贵,也明白了你为什么会为了姬如彦那么不顾一切,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大哥只愿你此生幸福,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便是,我会好好对淇儿的,定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公冶蒙的话才说完,身后便响起了姬如彦的声音,几人回身一看,却见姬如彦身边还跟着姚文青,耿怀贞心下一酸,明白姚文青是为了温淑慧而来的。
公冶蒙凑到姬如彦身边,不知和他说了什么,姬如彦一直面带笑意,时不时的点头,沈淇好奇,凑到他们俩跟前,两人竟然都笑而不语,什么都不说了。沈淇拉着姬如彦逼问两人说了什么,姬如彦把他拉近怀里,低语到:“说要娶你啊。”
沈淇脸一红,把他推到一边,就见姚文青走到温淑慧面前,但神色中多了些坦然,姚文青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但他知道温淑慧与公冶蒙彼此有意,君子坦荡荡,这祝福,自然也是真心实意的。
“你真的决定了吗?”
温淑慧柔美一笑,能和公冶蒙在一起,便是她此生最幸福的事情了,“姚大哥,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希望你也能早日寻得自己的幸福,耿怀贞是个很好的姑娘。”
姚文青神情一顿,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开口。
宫中宴会差不多也要结束了,他们耽误不得,只能抓紧时间离开,离别之际,诸多不舍,但诚如沈淇所言,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只要公冶蒙和温淑慧能够幸福,别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