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丧气,也有一说叫晦气。狐狸说,如果把生和死看作两个世界的话,那么它们间存有条界限,平时它是错开完全不相交的,但偶尔也会碰巧靠近在一起,如果遇到这种状况,就会浮生出来一种介质,他把这种贯穿阴阳的介质称作为丧气。

怎么说呢,丧气并不神秘,有时候它几乎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在一些垂死的人的脸上,尤其明显。那是种看上去好像灰蒙蒙一层脏东西似的东西,虚浮在人的皮肤表面,看上去好像是这人气色很不好似的,灰,暗淡,界限越是接近,它看起来越是明显。

此时它异常明显地浮在邵慧敏脸上,明显得同她那张年轻娇艳的脸对比极其强烈。打个比方,就好比一块闪闪发亮的钻石上蒙了层灰,因而让人看着有种手心发凉的感觉,因为她看上去无论身体还是精神的状况都很不错,这样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出现那么重的丧气,除非,她眼下的运势差到了极点。

但邵慧敏怎么可能运势差呢?

在和这些老同学短短不多时间的闲扯里,基本已经可以了解到,自从她那个年龄够做她父亲的丈夫去世后,她现在至少已经坐拥上千万遗产,并掌握着她丈夫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挂名董事,每年什么事也不用干,光房租和公司红利就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了。此时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很自然地被前来打招呼的昔日同学围绕着,高档的礼服妥帖包裹着她曼妙的身体,所谓贵妇般的气质,便是这种一眼看不出佩戴了什么珠宝首饰,却自有一种珠光宝气环绕般的雍容华贵的气质。

而据闻她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吸毒、赌博之类不少有钱人的特殊爱好她一样都不沾,也不干投资和炒股,每天不是健身就是美容,或者一整天的购物,这样一个人,怎么看也和运势差沾不到一星半点的关系。

琢磨归琢磨,俗话说命由天定,所以无论两只眼睛能看到什么,我早已学会不把它们放在心里纠结太久,好多事看得了管不了,不如安分当作不知道。所以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那一盘盘陆续上桌的菜给吸引了去。

要不怎么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呢,人均三千的消费,龙虾的个头至少得是平时酒席上那些的两三倍,螯都跟手臂似的,吃起来得用刀扎开,扯出里头的肉,感觉能有拳头那么大,咬在嘴里的爽快不是用语言能形容的。鱼翅跟都粉丝一样厚实,汤碗里随便一舀就能满上一汤勺。鲍鱼,这么些年来听过见过没吃过,被边上懂的吃客称之为六头还是几头,忘了,只知道个头很大,咬在嘴里很肥……这么一圈吃下来,很快就把刚才那点心思忘得干净,只暗叹狐狸枉费也是个修行那么多年的妖精,到现在还混得给人打工的地步,怪不到有话说,人混得好起来,只怕连神仙都自叹不如。同时也有句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当然这句话是给我自己的。

“这条裙子该有好几千了吧。”正抱着蟹爪啃得起劲,边上有人看着邵慧敏匆匆经过的身影轻声咕哝。

“几千,呵,那是美金。折成人民币好几万呢。”

“几万买一件衣服??真是钱没地方使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反正也没孩子,钱用起来自然是比较潇洒。”

“是哦,自从生了孩子以后真是什么都得精打细算着来,早知道还不如不要呢。”

“说啥呀,瞧你家宝宝长得多可爱……”

说着说着话题再次转向各家的孩子,我插不上什么嘴,便再次追着邵慧敏的身影看了过去。

她此时正挨桌招呼着,身上那条裙子刚在正面倒不觉着特别,此时从背后望去,确确实实的漂亮。珍珠色的露背长裙,纤细的吊带上镶着碎钻缀的蝴蝶,把暴露在后面的背部衬得非常妖娆。记得在狐狸哪本时尚杂志上见过,很大牌的一款礼服,穿在身上跟仙女似的,狐狸流着口水说这款型对男人杀伤力极大,所谓正面淑女背后荡妇,所以对身材也特别讲究些,滑得像玻璃似的丝光面料,令腰腹上的肉多一分太多,少一分欠缺,因而引得一班男人目光都不由自主追着她跑,仿佛又回到了读书那会儿,她那时就是这样引人注目了。可有意思的是那年头虽然都明明是被她吸引着,那些男生也跟女生一样喜欢排斥她,好像她是某种病菌,碰到就会被传染上。

时至今日,当然不会再和年少时那样幼稚,彼此客套很多,有些还单身的甚至已经开始献起了殷勤,不过她却仍和当初一样,带着温柔的笑同每一个人和和气气地招呼攀谈着,你能从她身上感觉到那种非常容易接近的亲切,对每个人都一个样,不分彼此,不问厚薄,却也因此,反而让人不知怎样更进一步同她亲近,因为找不到切入点。这不禁令我想到了狐狸,他不也是这种样子么,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对谁都和气亲切,好像跟谁都能轻易交上朋友,但从未见他对谁推心置腹过。

俗话说,没有不斗嘴的朋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以此看出他们这类人或妖对人的态度,明了的自然还是识相地一旁观望着便好,以免自讨没趣。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我发觉她后背靠近脖子的地方似乎有团黑色的东西从她皮肤里钻了出来!

这发现让我大吃一惊。

那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丧气,因为丧气通常只在脸上出现,不会在身体的其它部分。而且它似乎是从她皮肤里钻出来的,好像条巨大的虫子似的……会是什么??犹疑间不由站起身仔细朝她身上再次看去,可是却这次什么也没看见,她脖子上干净得很,洁白光滑,一丝异样的东西也没有。

正在此时,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邵慧敏忽然在谈笑间把头一回,朝我看了一眼,然后拍了□旁正同她聊着天的人,径直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忙丢下手里的蟹脚胡乱把手指和嘴擦了擦干净,站直身体预备同她打个招呼敷衍过去,却在低头丢纸巾的一瞬间,突然听见前方砰的一声巨响。

随即惊叫声一片,伴着脚下丁零当啷一片碎玻璃弹动的声音,我抬起头吃惊地看到就在邵慧敏身后,一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散乱碎裂在离她不到一步之遥的地面上。

所幸周围没有酒席,也没有一个路过的人,因为礼堂很大,所以每张桌子间的距离也分得很开。唯有邵慧敏是离那盏突然掉落的水晶灯最近的,只要稍微走慢一步,它此刻就会正砸在她头顶上,上面那无数切割得晶莹剔透的水晶会像刀子一样割开她身体,在短短一瞬间凌迟了她。因而她此刻仍保留着刚才的微笑,一张脸却已苍白如死灰,石像般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是傻了。

“慧敏!”最先醒过神来的同学赶紧在她肩膀上用力拍了一把,才将她从呆滞中拍醒了过来,一时腿一软扑地跪倒在地上,吓得酒店经理奔过来跟着跪了下去,一边小心扶住她大声道:“邵小姐!邵小姐你有没有事?!邵小姐?!”

想来是跟着事业有成的先夫见过不少世面,大大小小的意外怕也经历过不少,所以邵慧敏很快恢复了原状,那种从容而淡然的样子。她在酒店经理的搀扶下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微笑着摇摇头:“没有事。”

见她没受什么伤态度又和缓,经理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搀扶着她:“要不要找人来看看,我们酒店有医务室。”

“我没受伤。”邵慧敏柔声拒绝。

边上其他人可没她这样好说话,见她没有追究的意思,不由愤怒起来,指着经理大声道:“你们这酒店怎么搞的!这么大一个吊灯都能掉下来!会砸死人的知不知道?!不行慧敏!这事情可大可小,非得去投诉不可!”

“张强,算了,也没什么大事,算了。”

“怎么可以算了,必须投诉,这不是害人么!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灯是这样的!”

经理见状不由慌了:“先生,这真的是个意外,酒店的灯每过一阵子都要检修,这个厅的还是新装的呢,意外,真的是意外……”

“什么意外!”边上又有人跳出理论道:“今天灯砸在地上是意外,明天掉下来砸死人了也是意外,意外就不用酒店负责吗?!”

“是是是,酒店的责任肯定也是有的……那要不,邵小姐留个电话地址,等宴会结束我们找时间具体商量赔偿事宜如何……”

经理这么一说,众人便纷纷将目光投在了邵慧敏身上,一时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这种静来得如此突兀,以致连邵慧敏也有些无措起来,虽然脸上依旧那副安静淡然的样子,但细小的举动暴露了她的内心,她左手紧握着,拇指轻轻拨弄着食指上那枚戒指,转动速度很快,可想而知她心里有些乱。

乱,但为什么要乱,还在为刚才那刹那的事故感到后怕么?看她手指微微抖动的样子,显然应该是这样。

只是在瞥见她手指上那枚戒指后,我不由得又朝它多看了两眼,总觉着有些不太合适的地方,却一时又说不清那种不合适的感觉究竟来自哪里。这当口我见她抿了抿嘴唇,抬头对周围人笑笑道:“我看,还是算了,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酒店经理也道过歉了,态度这样诚恳,何必再认真计较呢。”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都面面相觑。甚至连那经理也似乎完全没料到会这样容易就被谅解,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只顾着赔着笑连连点头:“邵小姐真是大量,这样吧,等会儿再免费增加两道酒店的特色蒸干鲍,作为对大家的赔偿吧……”

“不用,我觉得我们……”眼见她又要再度推辞,也不知哪来的冲动,我几步走到她边上对那经理道:“不用鲍鱼,胆固醇太高,吃着腻。都说这里的龙虾刺身一级的好,要不,就换成刺身吧。”

我这一说,周围人纷纷赞同,经理立刻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邵慧敏。

而邵慧敏则朝看了我一眼。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片刻后微笑着朝经理点了下头,经理总算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去交代厨房了,周围人则在服务员的清扫过后也陆续返回了原座。

气氛很快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该吃的吃,该说笑的说笑,仿佛刚才那一桩可怕的事故根本就没发生过,只私下悄悄议论,却是带着某种兴奋的神色,如同说着八卦。

这之后又吃了一个多小时,才散席,赠送的双份龙虾刺身的确没有白费虚名,肉又甜又脆,咬在嘴里像是能弹起来似的,同桌夸我选得好,我则更希望他们对我说,宝珠,吃不下的那些要不打包带走吧。

可惜最后也没人对我说那句话,所以我只能揣着来时带着的那几个塑料袋悻悻然一路同周围人道着别,一路朝酒店外走去。

琢磨着最终也没能和邵慧敏说上话,因为一直到离席她都被一堆人围着交换名片,都是些如今事业颇有成就的人,所谓物以类聚吧。于是没啥事业的,如我,也就没过去凑热闹,远远招呼了声,彼此告辞离去。

回家路上夜已深,但三三两两在路口等车的人仍是不少,出租车难叫,这是市中心的特色,只能先一路朝前走着,看看沿街能不能招到一辆落空的。

闹市区的好处就是人多店也多,一路看看逛逛倒也不觉得很累,只是不知是不是刚刚同一群已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见了面,此时心里空落落的,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上上下下,在脑子里反复转悠着,让人不太舒服。

同学会最犀利的地方便是让人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感觉出自己的年龄,一转眼惊觉自己已快奔三了,同龄的那些人或者事业有成,或者有了家眷。眉目间依稀还留着念书时的样子,人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唯有我,似乎时间在我身上已经死了似的,仍过着同过去一样简单的生活,仍碌碌无为,仍形影单只。

再过几年后我会怎么样?

皱纹爬上脸,肥肉爬上腰……唯一不会变的是仍守着那家不温不火的店,还有那几只死皮白赖在店里的妖怪。我会老而他们不会,当我白发苍苍牙齿掉了一地,他们仍是年轻力壮眉目依然。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会是怎么样一种境况,我发觉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下去。我无法想象我用一张满是褶子嘴唇干瘪的老脸面对狐狸那张青春勃发妖娆不变的容颜,会是什么样一种景象。那可能比我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恐怖的恐怖事件,都要可怕的一幅场面……

想到这里,不禁感到手心里并冷冷的,擦一把厚厚一层冷汗,如同我脑中被自己勾勒出的景象所压抑出的那一片混沌。于是停下脚步让自己缓一缓情绪,再抬起头,正要继续往前走,不期然却被眼前一抹闪闪烁烁的光亮诱住了视线。

那是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夜里店已关门,橱窗的灯还亮着,漂亮的光线打在里头一只黑丝绒的垫子上,那里头挂着一串钻石项链,在灯光里折射着比星星还漂亮的光线,一刺一刺的,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我想起邵慧敏肩带上的那些蝴蝶,也是这样闪闪烁烁的,光线下好像活着似的会动,把她本就漂亮的背部线条衬得格外好看。

那件裙子如果我穿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眼前这串项链如果挂在我的脖子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思忖间,手不由自主朝橱窗玻璃上摸了过去,那一点一点的光在我手指不远的地方斑斓跳动着,每一个角度都诱惑着人的视线令人有种把手伸进去的冲动。

我那样看着,那样想着,然后突然看到一只手出现在我手指的上方,轻按在钻石项链所在的位置,无声无息,像只苍白的幽灵。

“吓!”一下子惊跳了起来,我飞快朝后退了一步,不期然正撞在身后那人的身体上。几乎因此而惊叫起来,所幸路上的灯光将他身影清晰倒映在我面前这片巨大的玻璃上,无比熟悉的身影,银白色的长发,紫罗兰般色泽的眼睛,似乎瞳孔隐隐能在夜色中闪光,那种野兽所特有的磷光。

于是按捺着跳得飞快的心脏,我长出一口气回头对身后那人道:“你在做什么,铘?”

来者正是铘。

今天出门时没见到他,原以为他不会同往常那样跟着过来,却没想到此时会在这里见到他。

听我这么问,他朝我瞥了一眼,然后朝橱窗里的项链看了看,道:“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这样看来,并不是很好的料子。”

我耸耸肩:“再不好的料子也买不起。”

“你想买?”

“不想,奢侈品而已,有闲钱买也没闲地方带。”闷闷地回了一句后准备转身走人,不料却见他在边上朝我笑了笑。这不禁叫我有点意外:“你笑什么?”

麒麟的笑,很稀罕。因为稀罕所以让人毛骨悚然。我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不然他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很意外地朝我笑。

他见到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又朝橱窗内看了一眼。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叩了叩,然后才道:“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千金难买心头好,钱这东西,存心想搞也不是搞不到。”

“这真是我说的?”我想他是不是又想起了他的神主大人。

但愿不是如此,这种时候真不适合回忆,因为这会儿我比他伤感多了。伤感,还没地方发泄。

他仍是没有回答。斜靠在那块光滑的玻璃上,他低头看着我,这让我有些不舒服地扯了扯身上这套被狐狸称作为远看近看都是一坨肉的衣服。

“那么,你想要它么。”然后突兀听他这么对我道。

我怔了怔。“什么?”

“你想要它么。”他用手指敲了敲玻璃。那后面细碎的钻石轻轻闪着它们诱人的光。

“想啊。”我老实道。

他手指又在那玻璃上敲了敲。

然后突然间那手就出现在玻璃的背后了,都没看见是怎么进去的。他将这手伸向了丝绒垫上的钻石项链,轻轻一扯,便将它从那上面扯了下来。

警铃没响,我原以为会听见电影里演的那种撕心裂肺一样的啸叫声。

结果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他的手拎着那串细细的项链微微晃动着,随后轻轻一晃,手便又待在了玻璃的外头,连同手指上缠着的那根项链,在路灯的光线下微光闪烁。

“铘……你打劫啊……”愣了半晌,我才听见自己脱口道。

他将那串项链丢给了我,仿佛丢着某串钥匙圈。

我手忙脚乱在它落地前接住了它,然后把它握在手指里不知所措。

“走吧。”瞥了我一眼后他转身朝前走去,我不得不慌忙叫住他:“这是偷啊……”

“那你把它放回去。”

“我……”说得轻巧,可是钻石在手里盈盈的光是实在的,实在诱人的。

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正呆站着发怔,见他转身又走了回来,手朝我面前一伸,我以为他要取项链,却见他只是一握拳,然后朝玻璃处轻轻一拍。

一张百元大钞飘飘荡荡进了玻璃内。

然后又是一张,两张,三章……不出片刻无数张粉红色的钞票如同雪片似的飞舞在那道橱窗内,在它里面的地板上厚厚盖了一大层。

我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着一场无比华丽的魔术。

直到最后一张钞票打着转飘进橱窗内,我听见衣袋内一阵手机铃响,伴着剧烈的振动,冷不丁间把我给吓得一跳。

手忙脚乱将它取出,一看来电是个陌生的号,迟疑了一下,正不知是继续对着手里的项链橱窗里的钞票发呆,还是把这个陌生的电话接起来,铃声停了。但仅仅就停了一刹那,然后再次欢叫起来。

我不得不按下接听键:“喂?”

“宝珠么?”里头传来道陌生的声音,温柔而好听:“我是……刚才我们见过,我是邵慧敏,还记得我么?”

“当然记得啦。”心跳不由得有点快,我没想到打来电话的会是邵慧敏,可她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你有事找我?”

她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笑:“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原本想和你这个老同桌单独聊聊,没想到你走得那么早。”

“呵……我看你在忙。”

“也是我招呼不周。对了,想问问你这周有空么,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坐下叙叙旧……”

我迟疑了下。想起确实自己也有些事想跟她聊聊,便道:“有空。”

“那回头我们另约时间。”

“好。”

挂上电话,抬头见到铘看着我,我朝橱窗内那一堆钞票指了指:“真钱还是假钱?”

“你觉得呢。”

我看了看手里的项链:“那帮我戴上好么。”

他取过项链,撩起我头发将它戴在我脖子上。

我朝玻璃的反光处照了照,反光处我的身影很暗,钻石的光亮却很显眼,于是我又将它摘了下来,放到橱窗上:“好惹眼,所以待在我身上好奇怪。”

“你不是说你想要它么。”

“因为原本我不知道我根本和它不合适来着。”

“首饰就是首饰了,还分什么合不合适么。”

“那当然,铘,合适的搭配在一起才格外好看呢。”

他没再吭声,只又朝我看了一眼,转身径自朝前走了。“喂,铘!”见状我蹦跳着跟了过去,扯他衣服:“你会变钱,那一定也是可以变辆车的吧?”

“车,什么车。”没回头,他问。

“汽车摩托,再不济自行车也行啊。”

他没理我,因为面前路口处突然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要绕道,车门打了开来,里头一张妖娆的脸探出,朝我嘿嘿笑了两声:“唷,相亲回来了?”

“狐狸??”再一看,看车的司机居然是杰杰,不由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家全都凑这里集合来了:“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狐狸碧绿的眸子转了转,瞥向铘,咧嘴一笑:“施法的气味隔着多少里地都能闻到,自然是要跑来看看这老东西到底在做些什么。”

铘看了他一眼,手一掠车门砰的声合上,几乎撞扁了狐狸的鼻子。随即一闪身几个纵身人影便已在了路对面的尽头处,再要叫他显然是听不见的了,我对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发了阵呆,然后见车门再次被推开,狐狸捂着鼻子斜了我一眼:“两条腿还是四个轮子。”

我没有铘的速度,自然不可能选择两条腿。“四个轮子。”于是老实回答。

他戳了戳我脑门一把将我拉进了车里:“要不怎么说你这人忒现实呢,宝珠,我修行多少年都没见过像你这样没出息的。”

“可还是见着了,狐狸。”我爬到座位上坐好,不想挨他太近,所以朝窗口挪了挪。可是杰杰一踩油门还是把我撞到了他身边,他斜眼看着我,咧嘴笑:

“你这样一辈子都会嫁不出去的,宝珠。”

“要你管么。”

“哦呀,我确实是管不了。”

“那就行啦。”

“那你瞪我做什么?吓人啊?”

“你是人吗狐狸??”

“哦呀,吓妖怪啊。”

“死远点啊狐狸!!”

“是你自己死到我边上的啊宝珠。”

“滚啊!!”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节快乐啊~~~多更了点作为节日礼物~~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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