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郑建康二十三年四月,帝都洛京城中一片热闹的景象。此时才立春不久,城中的贵族卿士,富家小姐纷纷驾车出行,赏观着这春意盎然,万物复苏的景色。
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司徒卿李道光的府邸后院的院墙外,却多了三个身形鬼鬼祟祟的少年,这三个少年皆是一般大的模样,约莫着该有十四五岁了。
其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此时正在打量着院墙边的那一颗颗古树,这些古树也不知长了有多少年,那是枝繁叶茂,茁壮无比。其中有一颗的枝干不知是怎么长的,竟往这大司徒府的后院中垂去。
华服少年在这长歪了的树下,滴溜着眼睛向四处张望了片刻,见无人路过,忙催促着身后一略显慌张的少年道:“王当,快,你先上去看看情况!”
那唤作王当的少年此刻一脸的的不情愿,他向后缩了缩,支吾地道:“少、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司徒府可是闯不得,若是被发现了那该怎么办啊!”
华服少年听了王当的话,一脸的不耐烦。“就你一天到晚磨磨唧唧的,你看沈括,一句话都不说,被发现了大不了领顿罚,有什么可怕的。”
华服少年再三催促着王当,可是王当还是畏缩着不敢上前,无奈,上前去恨恨地踹了他一脚,将脸转到了另一边,“沈括,你先上去看看情况!”说完话,又是一脸不争气的看着苦丧着脸的王当。
唤作沈括的少年略显憨厚,他听了华服少年的指派,嘿嘿的一笑,利索的顺着树干爬了上去,观察片刻后,对树下的少年们招了招手,示意无人,催促着他们快些。
树下的华服少年面色一喜,也利索的爬了上去。他早就听说这司徒府的李傻子最近新娶了媳妇,洛京城中有的人说这新媳妇貌美如花,也有些人说其丑陋无比,他早就想探一探真伪了,今日得了空闲,便想来求证一番。
还在树下的王当见自家少爷也上了去,想了片刻,跺跺脚也跟着上了去。
三个少年就这样顺着这颗长歪了的树进了大司徒府的后院中,待脚尖落地后,他们立马伏在了地面上,小心翼翼地的匍匐着前进,生怕引起府中仆役们的警觉。
这大司徒府中的仆役显然对这后院花园打理的颇为尽心。此时园中的植被郁郁葱葱,新叶繁茂,遮住了他们不少的身影。
沈括在前开路,将身前的植被向左右拨去,不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在大司徒性子喜静,府中的仆役不是很多,几人未被察觉。
忽然“咔嚓”一声,少年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忙屏住了呼吸,将身子蜷缩在植被的阴影下。不敢动弹,几人的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了,生怕这一声引来大司徒府中的人。
几个少年就这样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好一会,见无人前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方才快要将他们吓死了,华服少年向后一看,不由得对跟在身后的王当怒目而视,原来王当手掌下压着一截断裂的枯枝,方才的声响分明是枯树枝被其压断造成的。
王当显然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不安的看着身前的华服少年,他轻轻地将食指放在了嘴边,示意自家少爷息怒,咱们如今还在大司徒府中呢!
华服少年又狠狠地瞪了王当一眼,让其小心些。然后又跟着在前开路的沈括后面,小心地往前爬去。
没一会,三人就爬出了后院,缩在一个拱门前,沈括探头探脑的往拱门里瞧了瞧,见无人,便向身后招了招手,迅速的往拱门外的厢房院子里奔去,隐藏在一口大水缸的后面。
大水缸的前面正是一间厢房,厢房中似乎有人,几人透过窗户里映出的影子,十分确定那是一个女人,身形还颇为妙曼。
找到正主了,华服少年心中一喜。想来这女子就是李傻子新娶过门的媳妇了,透过窗影看不清厢房中女子的面容。华服少年在外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其出来。难以一睹真容,不知这女子到底是丑还是美。焦急之下,他竟然壮起了胆子,弓着身子来到了厢房的门前,他想透过门缝看一看这女子的面容。
沈括和王当见此,也都弓着身子跟在华服少年的后边,来到了厢房门前。他们睁大了眼睛向内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三个少年的心跳都快要止住了。
只见厢房中有一大木桶,木桶的周围都已经被水花打湿了。一条裸露的玉臂从木桶中伸了出来。“纤纤擢素手,指如削葱根。”华服少年的脑海中忽的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他定了定心神,顺着手掌向上看去,冰肌玉臂,端的是美妙无比,这女子此刻显然是在屋中沐浴净身。可这门缝实在是小了一些,只能看见这女子裸露在外的玉臂,少年们心里痒痒,无声对视了一眼,沈括抬起了手,微微用力,想将门缝再推开一些,看的更真切一点。
沈括的手劲用的稍大了一些,这厢房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小半,几人顾不得其他,忙抬头向屋中望去,想看这女子沐浴的场面。但此时映入少年们眼帘的不再是女子的冰肌玉肤。一只目露凶光,长大嘴巴,滴着口水的猛犬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尖锐的犬牙清晰可见。
少年们顿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啊.....”胆小的王当率先忍不住了,见着这恐怖的、近在咫尺的猛犬,大声地惊叫了起来。
王当这一叫,让屋中的女子反应了过来,她回头一看,三个不认识的少年正趴在门前偷看自己沐浴。“啊......”女子也惊叫了起来,慌张的用双手护住了胸前,将全身掩进了木桶之中。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府里进贼了啊!快来人啊!”
听得女子呼唤府中的仆役,少年们立马夺路而逃,厢房里的猛犬也反应了过来,不停地吠着,追击在少年们的身后。大司徒府中的仆役听见了动静,也都迅速的赶来,见三个陌生的身影在自家后院中奔逃,纷纷抄起了顺手的家伙,怒吼着追着这群小贼。
少年们撒开了丫子,全速奔逃,原路返回到那棵树干前,华服少年率先上了去,他伸出手,向下接应着紧随身后的沈括。
沈括正欲借力上去,但身后的猛犬已追了上来,一旁的王当见此忙挡在了他的身前,猛犬一口就咬在王当的腿上,好在此时天气还有些冷,衣服穿得都比较厚实,并没有咬伤他。
沈括也上到了树上,伸出了手接应王当。王当被猛犬咬住,慌张的想要挣脱开来,用力的左右甩着腿。“刺啦”一声,这猛犬竟然将王当的衣服撕扯开来。趁着这个空挡,沈括拽住了王当的手,将其来了上来。情急之下,谁也没有注意到。方才王当挣脱猛犬时,不慎将腰间的一物甩了出来,隐没在杂草间。
猛犬还在院墙下凶恶的瞪着树上的少年,不停地跃起,想要捉住几人,但是他蹦不高,只得在院墙下大声地吠着。
大司徒府中的仆役也来到了院墙下,怒不可遏的看着树上的三个小贼,纷纷将手中之物向其砸去,还有的开始攀爬树干,想要将少年们捉住。
少年们见了这个阵仗,慌忙的向院墙外跳去,抱头鼠窜。仆役们跟在后面,但还是慢了一步,看着空无人影的街道,生着闷气。不甘心的又四处搜寻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三个小贼的身影,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府中。还不知待会老爷会生出怎样的怒火,府里这么多人手,竟然在这白日间被三个小贼闯了进来,真是没用啊!
仆役们却不知道,隔着街道的一条巷子的角落里,有个隐没在杂草间的狗洞,此时正有个小脑袋从洞中探出,往巷子的四周看了看,确定外面形式安全后,向洞内招呼了一声,慢吞吞的从洞中爬了出来,一边爬着,一遍喘着粗气,显然是方才的行动让他们用尽了力气。
华服少年此时也从那洞中爬出,见了身旁的王当,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脑袋上。“都是你,你若不嚎那一嗓子,我们至于这么狼狈吗?”
华服少年那一掌可能拍的有些重了,王当双手抱着脑袋,使劲的揉了揉,委屈的看着华服少年,撇着嘴道:“少爷,我也不想啊,可是那狗实在是太吓人了,谁能想到这女人沐浴还带着一条狗啊!真的吓死了,您看,我还被狗咬了呢!”王当一边诉着苦,一边将自己的屁股撅了起来,让大家看看方才被那条猛犬扯烂的裤腿。
“滚一边去!”华服少年一脚就将映在自己眼前的屁股给踹了出去,大怒道:“你被咬的是裤腿,屁股撅那么高干嘛,真是碍眼!”
王当也不在意自家少爷的粗鲁对待,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一直在旁沉默的沈括忽然憨憨的笑了起来。“被狗咬又没什么大碍,算不得事。李家那傻小子可是有福了,娶了个那么漂亮的媳妇,差一点,差一点就能看到了啊!”他懊恼的摇着脑袋,似乎很是遗憾。
“你看到脸了,真的很漂亮?”华服少年忙凑到了沈括的面前,惊喜的问道。方才他跑的有些急了,还没看见那女子的正脸。
“嗯!真的漂亮!”沈括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也就瞧了那么一眼,我以后找媳妇也得找这样的!”沈括又傻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似乎在回想方才见到的那女子的面容。
“就你也想娶那般的女子,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傻样,你同意人家可不干呢!”王当听了沈括的话嗤笑了起来,挖苦着他。
“你.....”沈括梗着脖子,怒视这王当。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跑了这么久,还有心思吵架啊!”华服少年出来打了个圆场。
“哼!”两人谁都不服气,一边一个靠着华服少年坐在了墙边,休息了起来。
三个少年靠在了墙边,恢复着体力。方才可是将他们吓坏了,若是谁跑的慢些,被抓住那可就完了。时间过了一会,少年们终于恢复了过来。华服少年见此时天色尚早,便又开始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少年们所在的地方乃是洛京南城雨花街上。这春日间的雨花街可是美丽无比,街道两旁的梨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清风拂过,簌簌而落,让人赏心悦目。
沿街叫卖的挑夫货郎,摆满珍奇货物的街边商铺,乘着车架往来的卿士大夫,一片繁华的景象。偶尔有乘着车架外出游玩的闺中小姐,调皮的掀开了一角车帘,好奇的向四周张望着,随后车架又迅速的离去,这惊鸿一面惹得路人不由得驻足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