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拼命的在洛京城中跑着,见甩掉了身后追着的高干的家仆,忙停了下来,喘着气儿,休息片刻。王当和沈括这才有时间为许常检查伤口。许常此时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两人检查的时候稍用力了些,就会疼的他龇牙咧嘴的叫起来。许常这样的模样可让几人愁坏了,若是这样回到宫里该怎么交代啊。
许常让王当和沈括轻轻地揉着他身上的淤青,希望能消下去一些。而那衣衫褴褛的乞儿此时独自一人抱着膝盖,,靠在了墙边,许常望着他,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们。”
“不是帮你们,只是为自己报仇罢了。”乞儿抬起头,神色平静,冷冷的说道。
“报仇?”许常疑惑的看着乞儿。
“深仇大恨。”乞儿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怀中,用不符合年龄的深沉的语气将事情娓娓道来。乞儿姓叶,唤作叶林。叶家在洛京中也是个小富之家,叶林的父亲是个商人,走南闯北也攒下了不小的家业。叶林上面还有一姐姐,正是碧玉年华,生的是貌美无比。一次与友人外出踏春时与这高干相结识,一见倾心。那高干见叶林姐姐生的貌美,便不怀好意的与其结交了起来,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叶林姐姐被高干表现出的温文尔雅所欺骗,经常相约一起外出游玩。
叶林的父亲也知道此事,但并未阻止。因为自己乃是商贾之流,虽说有些钱财,但身份低下,见女儿与官宦子弟在一起相谈甚欢,似有谈婚论嫁之意,反而还有些高兴。
两人这一来二去,再加上无人在旁阻拦,情到深处自然做出了那等不雅之事。不久后,叶林的姐姐欣喜向高干说自己怀孕了,有了他的骨肉。可谁知那高干听了立马就翻脸了起来,不承认不说,还反说叶林的姐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何时与人苟合有了野种借此来威胁他。从此不再相见,无法,叶林的姐姐只好想父亲倾诉。
叶林的父亲也是个硬气的人,自从叶林的母亲死后,就没有再续弦。含辛茹苦的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见女儿受此委屈,便前往高府找那高干理论。可是没想到到了高府人未见到就被那高府仆役乱棍打出,怒火攻心之下,回到家后就病倒在床。
叶林的姐姐认为是自己才害得父亲病倒在床,在加上对高干的怨恨,心如死灰。在一天夜里趁着夜色偷偷的跑出了去,在高府门前自悬而死。本来就带病在身的父亲骤然听见女儿的噩耗,一口气没喘上来,也撒手人寰,父亲死后,叶家只有小小的叶林主事。
亲戚们在帮着料理完丧事后,便开始争夺叶林的家产,叶林则由诸位亲戚轮流照顾。可是亲戚们对他一点都不好,冷眼相加,叶林受够了亲戚们的白眼,这才跑了出来,流浪在洛京城中至今。
说完了自己的事,叶林依旧将头埋在怀中,语气声有些颤抖。
“洛京城中,天子脚下,竟会发生此等之事,见高干的模样,做过此事也并未见过官,你小子是不是在骗我。”许常有些疑惑,按理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洛京城中的司寇府早就该拿了高干去问责此事。但那高干如今为何还能逍遥法外,许常认为叶林是在骗他,盯着叶林,眼神有些凌厉。
“报官?”叶林抬起头冷哼了一声,不回避许常的目光,凄凉的道:“我等乃是商贾之家,地位低下,而那高干却是官宦之流,听说家中有人位列中大夫之职,我等怎能比过,家姐出事后,也曾报过官,但却被高府中人硬生生的将事情压了下来。官官相护,哪里有轮到我等说话的地方。”
这时王当在许常的耳边轻声说道:“少爷,小司马大夫就姓高。”
许常听了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他乃是皇子,再愚笨,也了解其中的门道,他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今你大仇得报,高干如今生死不知,你可想过往后该怎么办。”
叶林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他一直浑浑噩噩的度日,过一天是一天而已,今日见仇人就在眼前,才不顾一切的上前行凶,对于之后的事没有一丝想法。
许常在地上坐了一会,便为叶林拿了主意。“你如今对这高干行凶,那高家之人必会满城寻你。我们三人到是不怕,你若留在这洛京之中,怕是凶多吉少。你看,不如这样,我给你准备一份银钱,趁着事情还没闹大,高家人还未反应过来前送你出城,你就一直走,出了大郑,找一诸侯国安顿下来。如何?”
许常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叶林听了眼神一亮,正欲道谢,却不料王当和沈括抢前一步跪在了许常的面前道:“不可,少爷,您可不能做这样的事。”
许常面色有些不悦,不知这二人为何反对自己。见许常有些疑惑,沈括向王当使了个眼色,王当会意,起了身走到许常的面前,背对着叶林,轻声说道:“殿下,您可不能做这样的事啊。那高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事情追究到您的头上,您又如何交代呢?这洛京城中认识您的人可不少,那高大夫一查就会知道您也参与其中,到时候事情闹到了太子殿下和陛下的耳中,您如何交代呢?”
“你的意思是那高干将小爷我打了,小爷我还需将叶林交出去向他道歉?那小子要是死了,还要怪在我的头上吗?”许常勃然大怒。
见许常发了怒,王当忙跪了下去,低头道:“殿下,您可不能忘了您的身份啊。太子殿下如今才刚刚开始主持朝政,监察天下,正是收拢人心之时。那高家高大夫任司马之职,手掌兵权,您不为自己考虑,您也要为太子殿下考虑啊。此中之事我与沈括这等庸人都能看明白,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许常这时才清醒了过来,如今太子哥哥刚被父皇下令监国,正是大展宏图,笼络朝臣之时,如今出了这事,若是放了叶林,这让太子哥哥如何做人。他有些苦恼,刚刚讲话都说了出去,如今又要收回,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坐在一旁的叶林见他们商量了许久后,许常才面色有些尴尬地望着他。刚有些神采的目光随即又黯淡了下去,面无表情道:“你们是要抓我去见官吗?”
许常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不是抓你去见官,你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许常不会做出如此不仁义的事情!”许常挺起胸膛,拍了拍,不料却是忘了身上到处都是淤青,这让他又是一阵疼痛,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因为一些事情暂时还不能放你走,不过我向你保证,定会尽全力保住你的。”
叶林听了许常的保证后,面色如常,似是不太相信他。此刻他也明白许常的难处,毕竟对方乃是小司马中大夫,在上一步就是五官。他虽商贾出身,可也在父亲的督促下用心读过书,自然知道那是多么大的官。叶林站起身,拍了拍泥土,对着许常道:“带我走吧,也就这样了。报了仇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活在世上的艰辛这些日子也看的清清楚楚,与其那么辛苦,还不如早点下去见父亲和姐姐,一家团聚。”
没想到叶林的表情如此的洒脱,丝毫不像个半大的孩子一样,想必是这些日子尝够了尘世间的痛苦,世态炎凉。他洒脱的模样则让许常更加尴尬了起来,先前若不是叶林出手,他还不知会被打多久,受到怎样的屈辱,可是为了太子哥哥,却又不能就这样放他走,只能尽全力保住他了。许常心中暗暗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