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烛火摇曳而灭,柔和的阳光透过帷幔洒照进屋,慕思妍拘谨的蜷缩的床榻的一侧,小心翼翼翻过身,恰巧陈景遂熟睡的模样映入眼帘,急促的呼吸声,眉头紧蹙,好像在梦中不得安宁似的。
陈景遂虽夜夜留宿,但他两并无逾越,夜间合衣而寝,晨起换衣而走,除了面对外人时客套的寒暄外,其他的交流近乎为零,慕思妍清楚这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假象,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
至于原因,慕思妍不愿意多猜,更不想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二字。
愣神之际,慕思妍只觉得床抖动着,回过神望去,陈景遂已起身,黑发垂放,恰好与他的一袭白纱长袍形成了黑白的对比,“今日三朝回门,本王命人备下薄礼,你一道带回。”
“殿下,你不和我一同回府吗?”慕思妍走到铜镜前,见陈景遂穿衣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犹豫道:“父亲极好面子,若,若回门日,殿下不相陪而回,必然会……”
她抬头之际,发现陈景遂与自己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慕思妍胆怯低下头,往后退走,却不想陈景遂步步紧逼,直到无路可退,慕思妍故作镇定抬眸对视,陈景遂戏谑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陈景遂托起她的下巴,冷声问道:“怎么会,难道慕万生会上门兴师问罪?”
挣脱开纠缠,慕思妍来到梳妆台前,透过铜镜偷偷的观察着陈景遂,反驳道:“王爷,言重了,您贵为皇子,享亲王爵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亲作为臣子,怎敢冒犯,只不过?”她见陈景遂面若冰霜,微笑道:“安王侧妃回门,这件事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王爷若不陪我将这出戏唱完,恐怕您近日来的苦心可就要白费了。”
她本以为陈景遂会和自己唇枪舌战一番,却不料他只是嘴角微翘,张开双手,高声道:“来人,更衣,去慕府。”
话音刚落,慕思妍轻嘘了一声,梳妆穿戴间,她时不时的窥视着陈景遂,那张俊秀的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喜怒哀乐好似和五官并未有直接的关联,想起他睡梦中的模样,慕思妍无奈一笑,并未再做理会。
安王府的马车,按照监礼司所选时辰出现在街口,慕万生携同家眷早已跪候在府门外。
刚探出头,慕思妍耳边就响起了熟悉声音:“老臣慕万生叩见安王殿下,侧妃娘娘,千岁安康。”
走下马车,她见年迈的父母向自己朝拜,于心不忍,本欲上前搀扶,却不料陈景遂拽住了自己手,抢先道:“慕卿,不必多礼。”
慕思妍上前搀扶起来,听得身后传来:“大家不必多礼,快请起,本王和妍儿既已结为夫妻,便是慕府的女婿,亲戚间无须行此虚礼。”
“殿下,礼法不可废。”
未等陈景遂开口,慕思妍含泪率先道:“父亲,母亲,近来可安好。”
“好,都好。”慕万生牵过女儿的手,老怀安慰,他笑道:“殿下,老臣在府里略备薄酒,里面请。”
“岳父大人,先请!”
慕思妍惊愕,视线转向陈景遂,对视相望时,她发现他竟然笑了。
宴席间,其乐融融,慕思妍见父亲领着陈景遂向族中长辈敬酒,心知其意,自觉无趣,她谎称更衣离席。
沿着回廊,慕思妍漫步无目的的朝前走,不知不觉间,她竟来到了湖水畔,见有船舫停泊在旁,登了上去,自行摇桨而走。
行至湖中央,瞧见一片枯萎的荷叶,慕思妍坐在船头静看,思绪仿佛回到了以前,眼前浮现那熟悉的笑容,耳边响起:“妍儿,你瞧那儿的荷花开的多好。”
她恍若看到他采得一朵莲花,兴奋道:“妍儿,你可知这为何物?”
“并蒂莲!”慕思妍脱口而出,正要去接花时,她发现眼前却是空无一人,眼泪模糊了视线,耳边依旧回荡:“袅袅挽画舫,风拂波似蓝。藕花田田叶,初生并蒂莲。新梦恋红颜,双影倚凭栏。”
“妍儿,为何你会对枯萎的莲叶情有独钟?”
“你不知‘留得残荷听雨声’吗?”
他摇头道:“不好,太过凄凉了。”掏出一个红豆配饰,笑道:“妍儿,红豆系相思,你可要好好保存,这是……”
“萧煜?”慕思妍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紧握配饰,她多想再听他唤一声‘妍儿’,可是?她不敢再奢望,无力瘫坐,潸然泪下。
岸边凉亭内,陈景遂独自静立,视线一直停留在画舫中人,虽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肢体却已出卖了她的情绪,他猜不透她的心思,更不明白她为何会偷偷悲伤?
他愣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说话声:“殿下,不知我儿来日可有福分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