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自炎、张义不愧是老前辈,判断形势极为准确,朱媛安排这一系列行动真的是捅了大篓子了。弘光朝野不似她想像的那般简单,其间波诡云谲,暗潮涌动,内部派系明争暗斗。
黄得功得了便宜,却总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这一点朱媛也是事先预料到,并做出适当安排的。有陈子龙、夏完淳安插在黄得功军中,仍然能够左右一些事情。
黄得功虽然是粗人,但陈子龙、夏完淳之前力劝诛刘的行动,以及柳岐兵假传旨意逼迫史可法就范的事情太过巧合,黄得功早已想到陈子龙,夏完淳跟柳家必定有一定的关系。而且,似乎是非比寻常的关系。
不过这人是粗中有细,诛刘行动让黄得功军力大增,势力扩大了三分之一。这个结果令黄得功尝到了甜头。所以当上面来人调查黄得功时,他一人全部担了下来,上头压根儿就没联想到这件事情牵涉陈子龙和夏完淳。并且通过这件事,黄得功完全倒向了陈子龙,对陈子龙更为信任。
军权就是一切,朱由菘惹不起左良玉,同样更惹不起黄得功,问罪的事根本连提都没提。反而,调查刘良佐的事情却真的发现了他私通降将刘良臣的证据——部分未来得及销毁的书信来往。
刘良佐一死,其忠诚部将也被杀的杀,免的免,流放的流放。刘家大势已去。朱由菘也没给刘家留面子,全部搞进大牢。
十几天后,当刘良臣获悉刘良佐被黄得功所杀,气的当场晕过去。恨得是咬牙切齿,极力怂恿清军南下,灭了南明。以报杀兄之仇。
这个是后面的事,单说朱媛和柳家、张家人逃离清凉山,无处可去,唯一想到的是西进,逃出南明势力集中的地区,转而到大顺部队活动的区域,避避风头,再伺机杀回去。
柳自炎首先想到的是九江总督袁继咸,上次他和朱媛拜访了袁继咸,知道这个人是个正直的人,前去求助应该是可行的。
众人不敢走水路,只为了避开四处搜捕他们的官兵。就这样,昼伏夜出,柳自炎带着一大群人慢慢的接近了九江地界,还未进入九江城,就发现了大量通缉要犯的告示,上有画像,赫然是柳家兄弟以及张炽,张义,柳自炎等。朱媛一直处于幕后,自然未被列入通缉对象。
这个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九江离南京很近。众人不敢大意,想办法乔装打扮,专拣偏僻地方赶路。
众人行至九江郊外一处山野,柳自炎就让大家停下来休息,自己则带着柳岐兵,柳岐善和张义去找袁继咸,想求得袁继咸的协助,逃离江东地区。
袁继咸早就接到了朝廷的谍报,一听说此事跟那个叫柳自炎的锦衣卫千户有关,袁继咸颇感震惊和意外。论人品才学,徐孚远算是大贤,他推荐的朋友应该不会太差劲,哪曾想在朝廷供职,却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袁继咸想不通,为啥这次事件,会牵扯到他?这让他对柳自炎那次的拜访生了几分疑虑。此人是邪是正?是大明忠臣还是逆臣?
这日,闻报说柳自炎带人来找他,袁继咸先是一愣,心情接着变得比较复杂。真是怕啥来啥,我袁继咸对大明可是忠心耿耿,想让我干出损害朝廷的事,那我是坚决不干的。
有了这个前提,袁继咸对柳自炎等人警惕性很高。不过表面上还是稳住心神,见了柳自炎等人,此公面沉似水,未等柳自炎开口,他先是旁敲侧击的批评了一番。那意思,尔等干的事太过分了,怎么能做出背叛朝廷的事。
柳自炎当面只是呵呵一笑,施礼说道:“都督休要责怪柳某,只是这刘良佐私通鞑子,早就有了叛逃之心,若不早些除掉,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
“千户大人说的虽然有些道理,然而你可不该假传圣旨,这可是欺君罔上啊!”
柳自炎叹道:“都督所言极是,然而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如今四镇诸侯都拥兵自重,跋扈的很,若奏于圣上,恐怕。。。这事儿难成!”
“唉!千户大人,事已至此,我袁某人也帮不了你们了,看在徐闇公的面子上,我放你们一马,赶紧收拾细软逃命去吧。”
柳自炎听到这话,心里凉了半截,看来江东真的不宜久留。势力纷扰,说不准啥时候就栽到这些军阀手上了。众人正在袁继咸厅中坐着聊,袁府的一名侍卫急速的跑进来,高唱一声,“报~,禀都督,南京方面派了数十锦衣卫追捕钦犯,说是见到可疑人物进了都督府,要求进来搜查。”
柳自炎等人听此言大惊失色,想不到他们行踪隐蔽,却还是被发现了!袁继咸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他可不想趟这浑水,被按个窝藏钦犯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柳自炎对袁继咸的了解显然仅仅限于道听途说,跟他实在是没什么交情,因此,此人到底人品如何,还有待商榷。这次冒险跑到袁府求助,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果然,袁继咸就冲着柳自炎等人说了句:“得罪了!”立刻命人将众人围住,一面命人把南京派来的大内高手让进来,说是已经拿住钦犯,准备上奏朝廷的。
本是前来求助,却不想被人来了个请君入瓮。众人一瞧形式不妙,拉家伙就跟周围的士兵打了起来。敌众我寡,不宜恋战,柳自炎带众人冲出都督府,奔着郊外逃去。身后朝廷派来的锦衣卫队紧追不舍。直到发现袁继咸并没有派人增援锦衣卫,柳自炎才反应过来,闹了半天袁继咸是故意放他们走。都督府里的一幕,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然而,追来的数十个锦衣卫才是最不好惹的。这些人每人骑着一匹快马,带着火器,训练有素,紧紧咬住柳自炎等人不放。
眼看就要追上他们了,忽听一声呼哨响起,原来是朱媛带领柳家的一百来号家兵来接应,见有官兵追击柳自炎等人,便急忙指挥家兵拈弓搭箭,火力支援。
锦衣卫队看到迎面飞来乱箭,大呼不好,赶紧扯起铁衫挡箭,原来锦衣卫有一种鳞甲状的“软盾”,专门用来抵挡飞箭。平时就围在身上,跟皮甲配合,效果相当不错。
因为突然受到攻击,锦衣卫队的人暂停了追击,用远镜观察,发觉对面只是一些家兵,且有一年轻女子指挥。顿时放松了心情,组织火枪攻击。毕竟官军的武器精良,柳自炎大叫不妙。绝对不能跟官兵正面对抗,否则要吃大亏。
柳自炎指示柳岐兵,柳歧涛,张炽特别保护公主,从另一条路逃走,张义,柳岐善,柳自炎则带着家兵一面阻击官兵,一面后撤,另外派了一名家丁骑着快马报信给家主柳夫人,安排家眷找好隐蔽之所,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安排被对面的一名锦衣卫首领看出了端倪,这首领姓王,世袭千户,经验老道,干这种追杀的事情可算是老手了。
见对面专拣年轻力壮的高手保护那个年轻女子,王统领料定此女子非同一般,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若能擒拿此人,那么逆党就该乖乖的就范了!
一面示意众人加强火力进攻,一面悄悄的挑选了7、8个武艺高强的手下,骑快马迂回包抄,直追朱媛而去。
柳岐兵,柳歧涛,张炽,朱媛四个人骑着快马,上了一条小路,一阵疾驰,身后的枪声和喊杀声渐渐弱去。眼前的路却渐渐的深入到山中,四周密林遍布,人烟稀少,朱媛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一种茫然无措之感袭来,朱媛从未感觉如此无助。
想起过去数个月来的经历,那真如梦境一般,就算传奇故事都没这么“精彩”。前方的路究竟通向哪里?之前一直逃命,无暇顾及这些事情,现在追兵看不到了,朱媛就开始琢磨起来。
众人放缓马步,改跑为走,朱媛问道:“二哥,四哥,六弟,吾们现在这是在何处?”
柳歧涛开口道:“公主殿下,依臣之见,这里必定是离九江不远,按照目前的方向判断,这条路可能通往荆州地界,吾父亲叮嘱我们带你到施州汇合。放心吧,有吾们兄弟在,公主安全无忧。”
朱媛不是地理盲,高中地理让她明确知道荆州,施州的大致位置。听柳歧涛此言,心中略微宽慰些。再四处观看时,发觉周围真是风景如画,虽是晴天,但林深山远,眺望处烟蕴缭绕,好一派云深不知处的景象。
朱媛正自沉醉,就感觉背后有杀气袭来,一只雕翎箭贴着她的左肋“嗖”的一声擦过去,“嘭~”的一声直插入前面一株大树上。朱媛吓得脸色煞白,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冷汗湿透衣衫。
柳岐兵,柳歧涛,张炽急忙拉缰绳调转马头,护住朱媛,望四处观瞧,来路几丈之外,嗖嗖嗖跳出7、8个锦衣卫。为首的一员小将,面如冠玉,剑眉虎目,按照朱媛的评价是“帅!”
来人冲着柳岐涛冷冷一笑,喝道:“呔,大胆逆贼,还不束手就擒,随我回京领罪。”
柳歧涛上下一打量,坏笑堆上脸颊:“唷,这不总旗王大人么,劳您大驾前来拿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王总旗面沉似水,冷冷道:“少废话,如今你犯下欺君之罪,扰乱军心,罪当诛!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招呼,7、8个人挥刀催马就上,锦衣卫办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二柳和张炽不敢怠慢,急忙迎敌,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人家人多,明显占优,三人很快被缠住,难以脱身,另外还有两人,直奔朱媛而来。
朱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忙不迭催马落荒而逃。前面的路越来越窄,林中薄雾把路面打的湿滑,没跑出多远,小花一脚踩到一块光滑石头上,马失前蹄,朱媛从马背上飞了出去,直直砸向路边一侧的灌木中去,更为不幸的是,那灌木丛下就陡直的斜坡,竟然是一段悬崖。
张炽和柳歧涛,柳岐兵不约而同的大喊一声“公主殿下!”却再也不见了朱媛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