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负手站在营帐中，神色沉凝，陷入了思索之中。
黄铎已经离去，但是离去之前，却给李信提出一个头疼的问题！一个李信一直以来忧心的问题！
自从松赞干布建立大吐蕃帝国以来，吐蕃便与汉地有了多次的交锋。极盛时的汉家王朝也曾攻入陇南，但却纷纷在陇南多变的气候下折戟，无一例外！
不过，可以放心的便是，如今的白牛部并不是当年的大吐蕃。而且，刚刚经过了与羌部的战争，白牛部已经受了一定的损伤。对于与白牛部的战争，李信信心满满。
或者说，李信担心的一直都不是这个。
没落的大吐蕃帝国早就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更何况是困在一隅的白牛部。局促在陇南小天地中的白牛部就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闭目塞听。
李信从都不担心与白牛部的战争会输，在集团化的战争中，汉家军伍永远会占据上风。更何况曾经让汉家王朝屡屡吃瘪的大吐蕃帝国，早已经在历史长河中消亡殆尽。如今所剩的，不过是窃据正统的荒蛮野人罢了！
真正让李信忧心的是，陇南的天气。虽然已经在军中做了不少的准备，但是仍然有士卒适应不了这变幻莫测的天气。
这一场仗必须速战速决！望着书案上的简陋地图，李信眼眸幽深。
……
火红的大日升起，和煦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三万大军旌旗招展，缓缓的向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白牛部的地盘！
……
泰赤搂着一个漂亮的女奴坐在帐篷里，烤好的羊肉散发迷人的香气，妖冶的女奴将一块羊肉割下送至他的嘴边。泰赤的眼中闪过一丝迷醉。这是仁慈而又慷慨的扎德赞赞普赐予他的奖赏，作为他功劳的酬报。
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以及宽厚，扎德赞将羌部草原最肥沃的一部分划给了泰赤。而泰赤则是感激涕零，恨不得亲吻扎德赞的脚跟。
慷慨的扎德赞赞普不仅划分了一个五千人的部落给自己，还赐予了一个如此漂亮妖冶的女奴。碧蓝的眼睛，高挑的身姿，棕红的头发，以及让人欲罢不能的享受。据说，这种女奴只有在西边的花刺子模和黑汗才有。
花刺子模和黑汗在哪里，泰赤并不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这种方式来展示自己的博学。端起一个华丽的酒杯，泰赤大声赞美：“真是一位伟大的赞普！愿天神保佑他长生。”
阿沙玛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泰赤的眼神中满是失望。作为一个羌人的智者，折弓仁让他成为了泰赤的老师，希望阿沙玛能够把他的儿子变得聪明一些。于是阿沙玛就跟在了泰赤的身边。
但是那么长时间以来，阿沙玛对于泰赤却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和他那个名为折靖的兄弟比起来，他简直连烂泥都算不上。
和羌部的大多数人一样，阿沙玛心中其实更中意折靖。因为不论是智慧，还是武勇，折靖都比他的父亲出色。唯独一点，那就是他那个和汉人一样的名字。也就是这一点才让阿沙玛选择了泰赤，而不是他。
身为一个羌人，有汉人的血脉也就算了，但是居然还把名字改成了和汉人一样！这是在抛弃羌人的荣光！与阿沙玛睿智的外表相反，他是一个种族主义者。
即使是如今泰赤臣服的吐蕃人，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群野蛮人罢了！望着泰赤骄奢淫逸的模样，阿沙玛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为什么拥有纯正血脉的羌人，会连一个杂种都比不上？！莫非自己真的错了？”
“而且……”
但是对于阿沙玛来说，泰赤已经成了他的最后希望。即使泰赤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他也只能用心的辅佐他。
可是……
望着与女奴调笑不断的泰赤，阿沙玛眼中闪过一丝丝不屑。女人只是男人的点缀，沉迷美色中的人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胜利的机会！
阿沙玛看着泰赤，开口道：“天上的雄鹰从来都不会因为一时的安逸而停下的他的翅膀，您已经成了羌人的王。但是那个杂种，卑贱的奴隶，折靖，仍然拥有着一半的羌人部落。您拥有着最高贵的血脉，不应该停止脚步，战胜他，将他的头颅悬挂旗杆上。羌人部落不需要两个王！”
苍老的声音带着丝丝蛊惑人心的意味，让人不由得便把自己的心思投了进去。泰赤放下了手中的银质酒碗，定定的看着阿沙玛。
“羌人的部落不需要两个王！”阿沙玛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泰赤的眼睛因充血变得通红。只要再杀了折靖，他就会成为羌人的王！
而那个折靖，他的头骨将会做成自己的酒杯。恍惚间，一股飘飘然的感觉升上了他的心间。望着大帐内的一切，泰赤眼中掠过一丝不满。
这里太简陋了！他去过扎德赞的营帐，美艳的女奴，华丽的摆设，恭顺的仆人，当然最令他羡慕的便是那无与伦比的权力。
而且……
望向那些不知礼节的部落将军，咀嚼声传入他的耳中。泰赤的眼中浮现出一缕厌恶。是时候该有些礼节了！毕竟他拥有高贵的雄鹰的血脉，可不是折靖那个卑贱的奴隶！
本来他是有希望成为与扎德赞并立的男人，可惜因为死老头太过偏心，竟然想要将羌部交给那个卑贱的奴隶。他有什么资格拥有这一切，只有他泰赤才有资格拥有这一切！
可惜，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即使他再蠢，他也明白他已经不可能成为帕里草原的王。有资格成为王的只有那一位刚刚显示自己强大的扎德赞赞普。但是他还可以成为羌人的王，当然，是在扎德赞赞普的帮助下。
阿沙玛看向泰赤，提醒道：“大王，按照约定，在秋天的时候，扎德赞赞普应该帮助您开启盟会了！”听着阿沙玛的话，大帐内的部落将军顿时停住了吃喝。
盟会！只有在一个时候会出现，那就是在确立羌族的王的时候。细细说来，折靖虽然有很多勇士跟随，但是他仍旧不是羌部的王。部落将军眼中闪过一丝火热，只有盟会，才是确立羌族汗王的正当途径。
而盟会对于他们而言，则是部落的又一次壮大！就在部落将军们浮想联翩、开怀畅饮的时候，三千甲胄俱全的骑兵跨过河畔，向泰赤羌部的草原杀去。
这是一场复仇的战争！所以李信对折靖并没有多少要求，既然没有要求，那折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无论男女老少，皆可杀！换而言之，就是屠城！
虽然，草原上很少有“城”这个概念！
突如其来的骑兵，收到了很好的突袭作用。在胜利者看来，折靖现在该做就是乖乖地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而不是愚蠢的前来复仇。
的确！若是折靖没有遇到李信，那他一定会远走青唐，休养生息，而后等待着报仇的机会。事实上，折靖也是这么考虑的。但这么一来，羌部战士会跟随他的必定不会太多。正在他犹豫不决时，李信来了！
于是他便领着羌部的民众投向了李信，既然两条路都是前路未知，那为什么不选一条好点的呢？折靖是如此想的！
……
疯狂的羌族战士顺着克里河而下，很快就进入了泰赤部的草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沿途遇到所有部落都被红了眼的羌族战士杀了干净。随行的乞活军骑士望着已经杀红了眼的羌部骑士，并没有多少的话语。
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折靖率领的羌族战士还能算是袍泽的话，那这些被杀戮的羌人就只能算是纯粹的蛮夷了！甚至，骑兵将佐黄旭若不是为了让骑兵战士熟悉马战，就算是他们经手的那些部落，黄旭也会一并交给羌部。
毕竟，“三代为将，其无后矣！”这句话黄旭还是听过的，如果有可能的话，黄旭还是想让手下的士卒少沾一点无辜之人的血。况且……
对于羌部的战士来说，这一场战争是复仇之战！
殷红的鲜血弥漫了他们的视野，骑兵过处，尽数化为毁灭。牛羊马匹，金银玉器被送源源不断的至后方的大营之中，只剩下冰冷的尸体无言的躺在地面，似乎在控诉着这一切。
对于眼前这种情况，李信并没有阻止。陇南一地的汉人太少了，异族太多了！如果没有办法让汉人立刻多起来的话，那就让异族变少。也就是常说的“削平天下！”
本来，李信是想等羌部白牛部相持不下的时候，再出来收拾河山。攻占陇南的原定计划也不是现在，但是因为一个泰赤，李信不得不亲自出手。以至于到了眼下这种局面！
对于异族与异族的杀戮，李信并没有多少触感。只要不是乞活军亲自动手就好，毕竟，乞活军还是要对这里进行统治的！当然，即便是造成了杀戮也无妨，李信有的是削平怨愤的办法。
只是，能简单一点还是简单一点的好，李信有点怕麻烦！
……
愤怒的羌族战士席卷而下，这一片刚刚安静不久的草原再度被硝烟弥漫。在与白牛部的一战中，羌族的勇士流了太多的鲜血，太多的部落一举荡灭，曾经强大的羌族部落已经尽数化作了云烟。
除了泰赤部……
将吐蕃士兵尽数引至羌部世居草原的泰赤部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在这场战争中靠着吞噬羌部的尸体变得更加强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便是泰赤，一个卑劣的背叛者！与击败了羌部的白牛部相比，羌族战士更恨的是身为同族，却将同族推向深渊的泰赤。
或许是人类的劣根性，与敌人相比，人类更恨得是汉奸！满清入主中原，兴起无边杀戮，结果后世的文人墨客对野猪皮的子孙歌功颂德，对于引兵入关的吴三桂却是骂名不绝。
眼前这一幕，正是如此。所以，当日李信才有那一句，“这泰赤拉仇恨的能耐，也是醉了！”之语。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当羌族的战士看到自己的那些所谓“同族”，沾满了同族的鲜血，却安然的生活在同族的草原上的时候，他们疯狂了！然后，随之而来的，自然便是血腥的报复！
看着羌族战士对自己同族所做的一切，黄旭却是隐隐约约间明白了一些什么。也隐隐约约明白了李信为什么会将这一群近乎疯狂的羌族战士放了出来，李信想要占据陇南，自然是要将本土的势力削弱的。
而这就是李信削弱本土势力的手段之一，大概！
陇南乃是苦寒之地，生活在此地的民众自然也是彪悍无比。对于李信来说，陇南无疑便是一个上等的马场与兵源地。当然，这一切需要在削弱陇南本土的势力之后。
……
羌族战士一路疾驰，很快便是到了那名为王帐的地方。鳞次栉比的敖包，仍旧在放牧的人们。牛羊的叫声传入羌族战士的耳中，一股森然的杀气升起。
望着那依旧祥和的地方，羌族战士的眼中泛起了一丝猩红。那是血的颜色！
折靖一挥横刀，三千羌族战士犹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冲向了泰赤羌部的驻地。所有的羌族战士都红着眼睛，看向泰赤羌部驻地的眼神就如同看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或许就是仇敌！
因为泰赤的背叛，不知多少羌族部落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不知道多少羌部勇士失去了妻子儿女。而他们，现在正用那殷红鲜血换来的功绩，享受安逸的生活。
“不能忍受，绝对不能忍受！”所有的羌部战士在心底怒吼。
用同族的鲜血换来此时的安宁，在此刻的羌族战士眼中已经成了无法忍耐的事实。他们已经不配称为羌人！是他们引来了吐蕃的士兵，是他们在大战焦灼的。时候向羌部捅了狠狠的一刀。是他们将羌族送入了再也无法崛起的深渊！
这一切，只有鲜血才能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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