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中的人员尽数站到了仆行义的身后，除了面容之中犹带着几分嘲讽的蓝天碧。
仆行义看着尚且站在自己对面的蓝天碧，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冰冷，“吾父生前曾言，蓝天碧蓝将军忠义两全，若是得遇明主，必可成就一番不朽功业。某深以为然！只是不知道，蓝将军作何想？“
蓝天碧看着仆行义，拱手一礼，道：“朝廷有负军主是真，老军主死因成迷也是真！只是末将以为，如此并不足以成为军主造反的原因。“听着蓝天碧的话语，仆行义挑了挑眉毛，两眼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轻声道：”那你说说，某应该怎么办？“
蓝天碧眼眸之中露出几缕精光，慨然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可负我，我不负君！更何况，只要将军能够建功与沙场…“仆行义点点头，神色间挂起了几抹意义不明的色彩，看着蓝天碧连连点头，赞道：”蓝将军果然是忠义之人！“
话仍旧是如此，只是其中却是多了几分浓郁的嘲讽意味。蓝天碧眼角微跳，却是不再言语。仆行义迈步走出小楼，一众的将佐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后。伴随着仆行义的走出，小楼内立刻响起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刀刃入肉的声音。听着后面的声音，仆行义压下了心中的最后一句话语。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蓝天碧最终选择了与仆行义相对的道路，不，准确的说是仆行义选择了与他相对的道路。在蓝天碧的眼中，乱臣贼子一直都是仆行义。背叛君主，如何不是乱臣贼子。
似蓝天碧这等人，便如仆固恩所言乃是一个忠义两全之人。然而，这一句话却未必是一句好话。因为自古以来，忠义便是最难两全。所以忠义两全之人，最终的结果便是文不成武不就，妥妥的一个半吊子。
打个比方说，若是仆氏一族无辜蒙难，满门抄斩。仆固恩便是舍掉自己的一身官职不要，也要保下仆氏一族的血脉后裔，此等的行为算不算是忠义，自然算是，此等的行为若不算是忠义那世间便是真的没有忠义之人了。
可是，这只是在仆氏一族没有造反的情况下，若是仆氏一族的后裔知晓了父辈的冤案，想要起兵造反，那么亲手将他们杀掉的人同样也会死蓝天碧。因为他是一个忠义两全之人。他可以因为一个义字，舍掉一身的名爵不要。同样也可以因为一个忠字，再将故主的后裔斩杀殆尽。这便是忠义两全之人的本质，首鼠两端，瞻前顾后，看似是大忠大义的英豪人物，实则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若是李信知晓了仆行义做出的决断，说不得会给他树一个大拇指，因为他最讨厌的同样也是这等忠义两全之人。对于这等人物，李信一项的规矩是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也省得日后到李信面前麻烦。
……
吊桥放下，城门大开。
在内鬼的接应下，潼关城就像是一个撩开了裙子的美人，就那么赤裸裸的躺在了羽林军前方，发出了一阵阵充满了诱惑的暗示。凌远率部首先入了关城，看着城门中穿着赤色甲衣，绑着白色纱巾的士卒，凌远心中多了几分轻松，
随后令一半士卒防卫着四周，另一半士卒则是开始接手四周的防务。负责城门防务的禁军士卒见到羽林军士卒接手防务，立刻顺从的进行了交接。过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阻碍与不愿。
看着眼前一幕，凌远心中悬起的那一块大石终于是轻轻的落了下来。只要是接手了城门的防务，接下来就算是有埋伏，也不需要担心了。不多时，驻扎在不远处的羽林军士卒出现，领兵的人正是秦朗。
尽管李信想要亲自领兵来着，但是在一众将佐的强力劝阻之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大营之中。“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尤其是如今黑灯瞎火的，稍有不慎便会造成误伤。而且，更不知道是不是有着埋伏在其中，他身为一军主帅，在孤身闯城，无论怎么来说，都是相当不负责的打算。
所以，能够领兵之人就只能变成了当初在武监之中被划为三杰之一的秦朗。尽管说在武略上秦朗比不得柴嘉，在文治上秦朗比不得余玠。但是，他却是一个综合性比较强的将领，虽然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强项，但是也没有什么容易被人针对的弱项。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适用范围广。
于是，在秦朗的指挥之下，一场新的战争有模有样的开始了。
四千羽林军士卒迅速入城，看着眼前的潼关城，秦朗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迷醉，这就是曾经的天下四镇吗？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大军入城，秦朗便看见一个肩膀上绑着白色纱巾的将领候在一旁，秦朗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将领开口问道：“仆将军那里去了？“
雷开见一个青年将领在自己面前下马，拱手一礼道：“回禀这位？
”秦朗！“
“回禀秦将军，我家将军已经领兵去了潼关的武库，他去之前曾让末将前来告诉将军，武库和粮仓全部都被禁军紧密把守，还请将军迅速攻下潼关，以保物资不失。”
听了雷开的话语，秦朗的面容上带起了几分的凝重，而后对着身旁的凌远道：“凌校尉，你领着五百士卒与雷将军一道，前往粮仓，必须要保证将粮仓完整无失的拿下来。”
凌远和雷开躬身领命，带着八百余士卒离去。而后，秦朗看了一眼夜幕之中的城池，遂令麾下的将士大喊“乱军已入城！”数千人的呼喊宛若雷霆一般，立刻传遍了整个潼关。
随着羽林军将士的呼喊，戍守在城楼上的禁军士卒这才发现，自己严防死守的乱军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入了潼关城中。而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更不要说，在数日围城之下，禁军士卒的士气早就已经弱到了极处。
只不过片刻之间，“乱军入城了！”这一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开去。喝呼声，犬吠声，小儿哭声，混在一处，端的是一副末世景象。因为像是潼关这等的大城，若是城门未破，莫说是五千大军，便是五万大军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将之攻克。但是，只要城门一破，城中的军伍若是能够坚持三日以上，守城的将领便是不世之将才。
潼关实在是太大了，一万禁军撒下去根本是连个水漂都见不着。别看如今羽林军只带了四千余战士，但是如今的禁军兵无斗志，将无战心。一万禁军能发挥出三千的战力便是算好的了，更不要说，李信还有着仆行义的近千名士卒的加盟。
刀光剑影，军士重重，漆黑的夜色成了羽林军士卒最好的隐蔽。
如狼似虎的羽林军士卒向着各处冲去，猩红的双眼带着由衷的渴望。作为李信的亲军，作为日后的天子门生，羽林军的士卒自从出征以来就憋着一股气，始终的不到发泄。黟县之战，只不过数十个军中的将士便攻下了黟县县城。而后就是大兴之战，属于防备的禁军在犀利的神机营的炮火之下很快就萎的不像样子。
好不容易忍了两天的舟车劳顿，到了潼关，可是，除了刘仁吉部出城曾与羽林军一战外，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他们什么事了。可是即便是与刘仁吉部一战，也是神机营拔了头筹，他们羽林军的将士可就是落到一个打扫战场的地步了。如此一来，让一向是自视甚高的羽林军们如何自处，这心中自然就是憋着一股劲。
而这股劲吗？自然就是发泄到城内戍守的禁军头上了。面对羽林军士卒堪称是疯狂的进攻，斗志全无的禁军士卒自然是一触即散。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如今正值夜黑风高之时，杀入城中的羽林军有多少他们都不清楚。而且，禁军的构成复杂，有战心的，无战心的，吓破胆想要趁乱逃窜的。混杂在一起，哪里还有打得赢。
…….
都监府，
秦可玉从小妾的身上爬起来，听着外面隐隐的喊杀声，心中掠过一丝不祥。披上一件衣袍就从屋内走了出去，还未走出小院就有一个穿着赤色甲衣的士卒领着数十个满身鲜血的士卒闯了进来，口中不断叫嚷着，要见都监云云。
秦可玉的眉头一皱，看着满是血污的士卒，急忙问道：“尔等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那士卒对着秦可玉一礼，跪在地上道：“回禀都监，末将乃是蓝天碧，方才仆行义领兵造反，设计陷杀一众军将，如今已经开了城门，如今城外的乱军已经入了潼关了！幸得末将机警，领的一众士卒杀奔出来。若是不然，末将连向都监告急的机会都没有了。”
“什么？”
听着蓝天碧的话语，秦可玉如遭雷击，他可未曾想到那一个恭顺至极的前辈之子竟然会惹出如此的乱子。举兵造反，本朝自太宗年间以来，可就没有发生过这等的事情。
“祸事了，祸事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头脑子乱糟糟的秦可玉，急的是干跺脚，却是根本不曾知道该如何是好。往日里的兵法全部被他抛在了一边，话说如果他懂得兵法韬略的话。秦可玉虽然指挥军事的能力比大兴都监要好得多，可是也就是那样了。
虽然说秦可玉出身禁军，年青的时候也是一个将种，不过他也就是一个将种了。他成名的时候已经在十几年前，可是如今，已经被闲置了十几年的他一支不曾有过打仗的机会。往日的那些个兵法韬略，如今剩下的可就是字皮了！
蓝天碧看着已经失了方寸的秦可玉，焦急上前，开口道：“都监，东城还有四千兵马，我等应该速速赶去东城，到那时无论是攻是守，都比如今的干等着好呀！“
秦可玉听着蓝天碧的话语，眼眸中放出了一抹精光，大喜道：“多谢蓝指挥教我！“大喜大悲之下，秦可玉浑然没有发现，蓝天碧已经到了他身前数尺之地，甚至只要抽动一下鼻子就可以闻见浓重的血腥味。
蓝天碧见秦可玉明白过来，伸手就去抓秦可玉的袖子，口中不停，道：“既然都监明白，还请都监随我快快从后门离去。城外的乱军在我来的时候已经差了一支队伍过来，如今已经快要到了。”
“是极，是极，蓝指挥速速护着本都监去往东门。”他没有怀疑蓝天碧的身份，他以前的也听过仆固恩的话语，说是他麾下的部将之中以着蓝天碧最是忠君，而且能够从一众的包围之中杀奔出来，不是忠诚之士还是什么。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温柔乡之中泡了那么长时间的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初孤身一人追杀十二名盗匪了，并将他们全部杀死的气概。
这是秦可玉少年时做的一件事，也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不过吗，有一句话叫做“好汉不提当年勇”！若是十二年前的他，恐怕早就发现了眼前这一支军队的不对劲了。可惜的是，在武将堪称是黄金年龄的时间段里，他却是沉迷在了温柔乡中。
蓝天碧唱了个诺，口中恭敬道：“卑职这就送您去东门。”还不等秦可玉反应过来蓝天碧话语是什么意思，就见着蓝天碧猛地一扯秦可玉的袖子，锁住他的双手，腰间的风刀猛地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刺激着秦可玉的神经，一片鸡皮疙瘩就在他的身上起了出来。
秦可玉这时就算是在如何的愚钝，也是知道如今眼前的这位蓝天碧有问题。尽管眼神之中略过一丝不解，但是秦可玉还是选择了装糊涂，他知道装疯卖傻说不得还可以糊弄过去，但是如果要是真的拆穿了，他可就真的活不下来了。虽然说过往的兵法韬略全被都在红楼之中让他喂了小妾，可是身为一个武将的直觉还是让他选择了一个正确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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