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嘉话语落下,便有着几个穿着黑色甲衣的士卒忙活开来。
阿史那往着士卒忙活的地方看去,神色之间不禁多出了几许茫然,只因那里离着一门青铜色的长长的筒子,筒口的黑暗正在斜斜的指着那些被绑缚在校场之中的回鹘人。
“这是…”
阿史那满是疑问,回头看着柴嘉似乎是要等待着他的回答。可是,这一次他却并未能如愿,只见柴嘉对他一笑,口中道:“大伯克只管看下去便是!”
无奈之下,阿史那回头看着场中。忽然间,他觉得那原本有些憎恶的回鹘人居然有点可怜。这种感觉并不是多深,至多是有些物伤其类罢了。说真的,他的心里还是解恨居多!
炮营的士卒准备完毕,远远地向着柴嘉请示。柴嘉似是满意的点点头,轻轻挥下了手中的令旗。
校场正中只剩下了那些被绑在木柱上的回鹘人,原本戍守在他们身边的黑甲士卒早在炮营士卒开始忙活的那一刻就远远的逃开。虽然说炮营的士卒已经有了经验,不会出现走火一类的事情,但要是一不小心被误伤了什么的,你又到哪里说理去?
看着渐渐空旷的场地,几个机灵一点的回鹘人似乎是感应到了危险,开始了奋力的挣扎,口中则是在不断地叫骂着。柴嘉微微偏了偏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阿史那,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阿史那迟疑了片刻,低声道:“他们说将军是怯懦之人,若是有胆子的话让您亲自杀了他。他说他们是勇士,不该像牛羊一样被绑在这里。”柴嘉看了一眼阿史那,缓缓的点了点头,答非所问道:“确实如此,某家就是一个怯懦之人。在长安的时候,某的老师就曾经对某说过一句话,为将者需要心怀畏惧,若是没有畏惧的话,那人就不过是一个疯子罢了!所以,这一句怯懦者,我认!”
看着柴嘉的应对,阿史那不禁是微微无语。同时心中对于眼前这人的警惕也已经攀上了高峰,他不愿意和疯子打交道,因为你不知道疯子下一刻会做些什么。但是,这却不代表他愿意和眼前这样的人打交道。一个肆无忌惮的疯子和一个有了拘束的疯子相比,虽然后者看似沉静,但是危险却也已经成倍的提升。
尽管不至于死亡,但是却代表着你花费的代价需要成倍的提升。
“轰…”
喷吐的火光,震耳的雷霆将他的心神召回了校场。
淡蓝色的烟气弥漫,在风中缓缓散去。而后,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就弥漫而来,似乎是要堵住了人的口鼻。阿史那顺着血气弥漫的方向看去,而后立刻腹中一阵翻滚。告了一声嘴,找了一个边角呕吐了起来。
原本绑缚着那些回鹘人的木柱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数以十计的回鹘人。火炮前方,扇形排开的地面已然尽数化成了鲜红颜色,粘稠的血液夹杂着碎掉的脏腑,零零散散的铺成了一片。木柱断裂,血红色的茬口透着几许凄凉的意味。没错,就是血红,在上面甚至还可以看见几块碎掉的血肉。
数十条鲜活的生命,一瞬之间化作了无有。柴嘉看着眼前的一切,瞳孔不禁是流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迷醉。这便是大夏的力量,诚然,在这一片大地上不是第一,但是却也排在前列。
“所谓正义,永远建立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后来已经功成名就的韩大将军如是说,与着这一句话一同被记入史册之中的,还有他那几乎是褒贬不一的身后名。
在一次长安的晚宴上,李信曾经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调侃,“这个世界没有一门大炮解决不了的动荡,如果有的话,那就两门!”虽然说李信当时只是宴酣之时说的一句醉话,但是在柴嘉看来,却是深有道理。
无论是在中原,还是西域,强者之上的道理是一直不曾改变的。唯一不同的是,在中原会有一批名叫忠志之士的傻瓜,而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胡人唯一适合的生存法则,从不改变!
脸色惨白的阿史那腿脚发软的走到柴嘉面前,他向火之主神密特拉发誓,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血腥暴力的场景。在高昌,在这个商人兴起,武勇淡去的高昌,最残酷的刑罚也不过是割鼻,剜眼之类的。不知觉间,他想起了一个老僧对他说过的阿鼻地狱。
“若真是有阿鼻地狱的话,只怕眼前也就是了!”
“阿史那伯克,你观我这正义如何呀?”柴嘉眼中含笑,幽幽地看着他。阿史那脸上一苦,只觉得腹中又是一阵翻滚。苦水翻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下。看着柴嘉如同春风一般的笑意,阿史那脸上带着一股油然而生的畏惧,“将军兵威无匹,高昌小国必定弹指可灭。”
“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帮小王子都朵复国呢?”话语悠悠,却是化作了一道锋利无匹的诘问。言辞锐利,竟让阿史那再无一丝反驳底气。当然,这个也是有着前面宣威的缘故在其中。
“又或者…”柴嘉停顿了一下,眼眸之中的光芒陡然变得锐利,“你阿史那克罗自认为可以用你的花言巧语骗过某这个西域大都护不成!”突如其来的叱问让阿史那胆战心惊,一时失措之下,竟然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柴嘉踱着步子,话语悠悠,“高昌,回鹘,西州回鹘。自打当年回鹘王帐崩溃之后,到如今也有三百余年了吧!西州回鹘占据了丝绸之路,而且勉强也是知趣,于是倒也在这里生存了下来,以着一个商人国度的身份生存了下来。”
零零散散的话语没有什么系统性可言,但是却让阿史那开始了颤抖。他恐惧了,生平第一次,他感觉事情发展脱离了他的预测。意外来自于哪里呢?是了,从一开始意外就发生了!
随行的军士搬过来了一个木椅,柴嘉停住了脚步,而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上面。顺着阿史那的目光看去,只可以看见柴嘉脚底的殷红血迹。血腥气,好像在一瞬间把他包围!
悠悠的话语仍旧是再继续,每说一句,阿史那身上的冷汗便会多出一分。
“…随着商业的发展,回鹘汗国的商业越来越兴旺,西域,塞北,天下间竟没有一处没有你们身影。甚至到了如今,回鹘汗国内的每一个伯克,身后都代表了一支兴旺发达的商队或是商行。你说,是也不是?阿史那克罗?!”
阿史那脸色惨白,挤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道:“您的智慧就如同天山一般…”
“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话,”柴嘉径直打断了阿史那的话语,“拥有了这么多的商行之后,回鹘汗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商业国度,而大夏的到来,无疑是一个契机。”
“老朽的回鹘汗王想要向着大夏称臣,因为长久以来,回鹘人就是这么存续下来的。但是,有一部分的大贵族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大夏的到来必定会给他们带来损失,于是,他们支持了大王子固骨的叛乱。剩下的那些贵族虽然并不认同他们,但是却也落得清闲。因为无论是谁输谁赢,他们的基业都会被保留。”
“然后,支持固骨的贵族们忽然发现,原来大王子并不是只找了他们一家支持者。而且,大王子还拥有着令人感到恐怖的野心。”说到这里,柴嘉的口中多出了几许特殊的意味。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大王子的那个志向。要成为诸王之王,啧啧,不好意思,您问过大夏了吗?若有可能的话,柴嘉想要到大王子的面前,问候上这么一句话。
这苍天之下,天子只能有一人,皇帝自然也只能有一人。无论是东赵,还是北魏,不过是区区伪帝尔!
收敛了心中的思绪,柴嘉看了一眼已经战战兢兢,汗出如浆的阿史那,口中道:“那么,阿史那克罗大伯克,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将整个过程了吗?”阿史那抬头,正好是看见了柴嘉幽深如海的眼眸,仿佛心中的所有事务都被看透。身后的校场上开始出现了士卒,他们是来清理一片狼藉的地面的,他们口中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没有恐惧,也没有不适。
阿史那打了一个寒颤,将整个过程娓娓道来。
“厉害!真厉害!非常厉害!真的非常厉害!明明是自己扶上去的汗王,可结果却被自己扶上去的汗王给弄死,不得不说,你们回鹘人真是太会玩了!”
柴嘉不顾阿史那的颜面,笑着拍掌赞叹。不是他性格太差喜欢幸灾乐祸,而是回鹘人实在是太蠢了,所以他才会这样!虽然说在别人伤心的时候笑一下,貌似也挺爽的,但是柴嘉自问书香门第出身,这样不要面皮的事情多少还是做不出来的。
嗯,大概是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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