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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良弼撤围(1 / 1)

()第二天辰时,西洋九点多光景,数匹快马从临清的北面官道上疾驰而来,那种驿站上常用的十万紧急的背插小旗,典型的驿马标记,使遮拦城门的临清驻军不敢有片刻耽误,直接敞开了大门,让其进去。

清一色枣红骏马,好像科尔沁草原品种蒙古马和西洋马的杂合,骨相清奇俊朗,腿蹄高大威风,从它摇摆的褐色生殖器的态势看,还未骟过,该是性情最酷烈暴躁的时期,嗒嗒的铁蹄声碎,少许的马骚滋味,在清冽的空气中袅袅地拂过。

“好马!”

在守门清兵的喝彩声中,骏骑已经激射而去,飘忽不见,让称赞的官兵目瞪口呆。

几乎是一道光影,数匹战驹儿马就闪现到了内城的府衙门前,随即,撞开衙门公差的盘问架势,直破后堂。

希律律的马鸣声,在战马前蹄猛抬,人立而起的时候,达到了最**。“知州何在?”

在官差的催促下,屁滚尿流的知州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在后堂的官府居住地,数名官差和丫鬟恐惧的注视下,强打精神,将秋冬时节的纬帽戴好,小心扶正,咳嗽一声,怒声喝道:“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府衙后堂?”

两名首领,四名随从,穿着黑色的衣服,连同披风,都一体地黑暗,六个人全部戴着面具,狰狞的面具,红白相间,绘画出令人胆寒的诡异图案。

数名府衙的官差,已经拔出刀来,横在身前,同时向前突出,将知州大人卵翼护卫:“退后,休得冒犯府台大人,否则,对你们不客气!”

“退后,退后!”知州有了钢刀的保护,迅速恢复了元气,五旬的年纪,脸上还能绽放出红润之色,两只眼睛炯炯如电:“报上名来!否则,本州将国法惩处!”

前面两名头领摸样的人相视一笑,点点头,四名随从立刻向后退去,披风忽闪,瞬间就靠近了身后的墙壁。两名把守后堂大门,两名伺立,腰间的短刀,因为披风的晃动而显露出来,二尺短刃,精美的刀鞘上雕刻着古奥繁复的花纹,剑柄附近隽刻着一条盘曲的五爪小蛇,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为首的左侧面具人,将大盖红缨的官差纬帽用手指一顶,却没有卸掉面具,而是将披风微微撩,露出了胸前的内容。

“爱新觉罗氏?内廷巴图鲁?”知州大人的眼睛直了。

金色的小龙盘旋在那人的胸前,是清廷皇族成员近支的标记,巴图鲁,则是勇士的尊称,此等荣誉,有清一代,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封赏命名,所以龙封武士。虽然是武职,且没有级别标准,但是,皇帝亲随侍卫的身份是免不了的,他们出现在地方上,往往身衔皇命或者重大机缘。

“算你长眼!”面具内,那人声音清朗,稍有得意地说。

“大人在上,下官山东省临清州知州毓贤叩见!”知州大人脸色一变,收敛了全部的警惕愤懑,倒头便拜,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声音之大,让身边的州衙官差都倒吸一口冷气。

“临清州请起!”爱新觉罗家族的龙封武士很温和地将毓贤搀扶起来:“大人辛苦了!”

“上官辛苦,上官辛苦,毓贤惭愧,惭愧!”毓贤惶恐地爬起来,刚站稳又跪了下去:“大人饶命!”

毓贤的身边,数名州衙官差见是清廷高官近卫,急忙拱手后退,让开了地方。不过,毓贤的战战兢兢,很快感染了他们,他们也诚惶诚恐地丢弃了腰刀,跪下了。

“饶命?”皇族面具武士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起来,临清州不必担心,我有话说!”

“是是是!”忙不迭地答应着,毓贤爬起来,挥挥手让自己的官差滚蛋,连同一个好奇的丫鬟。

一名面具随从立刻上前,把守住内堂的门,将其遮掩,铁褡拴上。

皇族武士缓缓地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一个英俊年轻的面孔,“毓贤大人,听说是您是内务府汉军正黄旗人?”

“正是正是!”毓贤将头点成了鸡啄米。

“本人还听说,你善于治盗,手段狠辣?”英俊的年轻人微笑得有些古怪。

“惭愧,惭愧!”毓贤迅速地瞟了一眼年轻人,浑身巨震,差一点儿又跪了:“此次临清州判冯青被杀,实在是下官治事不力,有辱朝廷颜面,更负皇上及太后老佛爷栽培,请大人严惩!”

“临清州言重了,”刚刚说过,这年轻的皇族武士愣了:“什么?州判被杀?为什么?什么时候?”

毓贤更愣:“大人不是为了州判冯青被杀一案而来的吗?”

年轻的皇族武士指指前面的太师椅子,自己坐了一把,又邀请身边的面具武士坐了,那人却没有摘下面具,显得神秘而威严,让毓贤望而生畏。

“在下内廷二等侍卫良弼,负有皇命和大萨满旨意来此,毓贤大人,请你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讲,我很想知道!”

“原来是良弼大人!”毓贤激动地再次跪了:“毓贤身为帝皇派外勤贱员,参见上官!”

毓贤虽然敬畏良弼至于发抖,其实更多的是做作,因此,没有损害他干练敏锐的风格,简明扼要得讲清楚了事情。

“愚蠢!”良弼腾地一声站起来,在黑红色的方桌上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应声开裂出数道裂纹,摇摇欲散:“冯青还是全真教的骨干线人,却如此无能,被一白痴书生在家中刺杀,说出来如何叫人相信!还有,他生出的儿子,简直是条蠢猪!愚蠢透顶!”

“请大人教训!”毓贤眨着眼睛。

调动全城官差驻军,甚至民团保甲丁壮搜索全全部的城区,封锁码头和官道一带,是他的主意,昨天夜里事情刚发生一刻钟,就有官差紧急禀报,他就知道了,当仁不让地担任了缉捕罪犯的指挥。

昨夜的事情,当然让知州毓贤极为震怒,也极为恐惧,同僚被杀,至关重大,他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罢官还是小事,也许三千里流放宁古塔,甚至直接杀头都是可能的!他虽然是旗人,有些背景保护,根底里又是汉人,同真正的满洲旗人比较,差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的官职是捐纳来的,花了大价钱购买了监生身份,再吐血花费一笔,捐认了同知,还远远没有捞回成本,偏偏,不入门道的他偶尔被山东巡抚李秉衡巡查地方,表彰为清廉耿介,激动于虚荣美誉之下,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做几年清官榜样,走清名捷径,因此,被同道中人视为异端,敬而远之,万一罢官了,不是鸡飞蛋打,黄粱梦破?

不能罢官,不能罢官!绝对不能罢官!

宁古塔流放?更不能,什么宁古塔?六个的意思?六个人还是六条狗?恐怕蛮荒寂寞,化外寥无人烟吧?

帝皇派外勤职员?不知道在官场有没有用处……

思绪万千的毓贤,疯狂地追索罪犯,希望将功赎罪,在知道罪犯可能躲避在洋人的英国教堂以后,他坚决地支持了冯炅,将教堂包围得死死的,周围大街小巷布下了三百官兵,一千保丁,自己也亲临前线指挥,只有拂晓前,才到家中小寐了一会儿,良弼对冯炅的痛斥,实际上就是扇他的脸。

“对洋人的事情,不能轻率,冯炅驻兵教堂外数十步,洋人岂能不知?如果洋人愤而上诉,朝廷当有许多尴尬难办之处!”良弼稍加解释,就果断地下令:“立刻将人马从教堂附近撤回来!”

“是,大人,不过……”毓贤有些迷糊。

“将所有官差都从那儿调遣出来,加强到外城,嗯,还有,到城外的交通道路上,也派遣些人手,还有码头一带,运河的边上那些民居区域,听着,所有往来进退人等,一概遮断!不,只许进不许出!”

“可是,大人,那教堂和杀人凶犯的事情?”毓贤小心翼翼地揣测道:“是不是派遣些干练的公差,扮作百姓模样混迹守候?”

“嗯,说得好,就这样!”良弼满意地点点头。

“以退为进!化明为暗!高!大人就是高明!”毓贤谄媚地竖立起大拇指。

良弼厌恶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大人,请您这里稍等,下官马上置办些酒菜来给大人接风!”毓贤笑道。

良弼阻止了他:“正事紧要,你即刻派人将官兵拉回来,其余的事情,一切按部就班!”

“大人,您?”

良弼挥手将他召集到跟前,冷冷地说道:“记住,帝皇派武士来临清的事情,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如果泄露了我的行踪,哼,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知道!”毓贤连连点头。

不多时,教堂外面数十步处的冯炅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眼睛在一夜之间被无眠和丧父之痛煎熬得血红的冯炅,跳脚大骂,坚决不肯撤兵。

毓贤很快到了跟前,冷酷地盯着冯炅,“走吧,离开是非之地!”

冯炅愤怒地顶撞道:“老子死也不走!”

毓贤略微尴尬地附在冯炅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

冯炅迟疑了很久,终于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临清的官差和驻军,郁闷地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转身离去,冯炅则回身眺望,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咬牙切齿。

内城的大街上,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款款而行,油亮水润的大辫子,聪慧的眉目,微微的笑奤,右手折扇,左手画眉鸟笼,簇新的皂靴时时掀起青色的布袍,斯文中有些英武,端庄中夹杂邪意,一个俏丽悠闲的阔家纨绔子弟的形象,穿梭在奔流喧哗的街景市民中间。

他就是暗中查访的宗社党精英,帝皇派武士良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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