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瑶也笑道:“上次我来的时候过了时辰,买不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去预订,也未必就能订着了。不过既然这红袖坊和仙客居是一个东家,想必互相之间也是熟络的。我就想请紫若姑娘这个红牌帮我走走后门,看看能不能给我匀出一只烤鸭来。如今紫若姑娘说是要送我可是好了,我还省下银子了。”
紫若也不犹豫,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帕子递给苏瑾瑶,道:“好说。这块帕子你拿着,什么时候去仙客居,就直接找一个叫齐士明的管事,把这帕子给他说是我让你去的。让他帮你包一只烤鸭就好了。”
苏瑾瑶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收了帕子不忘“谢”了一声。然后道:“既然紫若姑娘如此有诚意,那以后我们就多走动走动。不管是衣着还是妆容,我都尽量帮紫若姑娘打理好。不过,人人都想做红牌,当然还是要看各人的本事和手段了。但只有一点是最最重要的,就是红袖坊的姑娘如果个个都红,那生意自然就好。只有名声大了,你们的日子才更好过。这就是所谓的‘庙里有人烧香、和尚不会挨饿’的道理是一样的。”
听了苏瑾瑶的话,紫若就“扑哧”一声笑了,道:“这比喻倒是有趣。不过也真正就是这个道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这几年再风光风光,最后得个良人能有个归宿就好。”
苏瑾瑶和紫若再没了别的话,而苏瑾瑶还惦记着那只烤鸭,便和紫若告别,出了红袖坊。
这一趟来红袖坊,苏瑾瑶可是收获颇丰。兜里的银子又鼓了不少呢。
不过苏瑾瑶这次可是还记挂着好些个事情,尤其是古学斌的那副药可是得抓了回去,人家等着救命呢。
也是很巧,红袖坊斜对面就有一家叫“安和堂”的药铺。虽然门脸看着不大,但古色古香的匾额透着一股子沉韵,看来也是有些个年头了。
苏瑾瑶站在门口看了看,见往来这间药铺的多半是些个小厮模样的人,偶然有个坐轿子来的,那衣着也是相当的不错。便猜想这里的药材必定假不了,平时应该都是有些钱财、身份的人才在这里买药、看病的。
苏瑾瑶倒不是看不起那些小药铺,而是因为她现在还在学习医术的最初阶段,对于草药的识别还不是那么精准,所以找一家看起来稍微贵一些的地方,起码卖的东西不会太差了。若是以后什么草药都能拿捏得准了,再找一家经济实惠的药铺买药也就行了。
苏瑾瑶往药铺里面走,就有个小童子模样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苏瑾瑶一下,但是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问道:“小姐姐是抓药还是看病?又或者是请先生上门呢?”
苏瑾瑶问道:“能否借一支笔,我写个药方出来,再抓药。”
“行,小姐姐稍等。”小童子很快就拿了纸笔过来,递给苏瑾瑶道:“小姐姐这边请。”说完便将苏瑾瑶让到了一旁的一个小桌前。
这里应该是平时给客人休息的地方,苏瑾瑶坐在桌边想了想,便写下了一副药方来。因为她还是初学,所以只是把之前在医书手札上看到的一个解毒的药方改了改,把一些药剂加大或是改小,以便适应古学斌目前的症状。
写好了药方之后,苏瑾瑶将之递给小童子道:“麻烦你了,我要抓三副药。”
小童子接过药方看了看,一脸的惊讶道:“小姐姐这药方是……哪位大夫开具的?”
苏瑾瑶知道,一般药铺里的童子都是学徒或是这家大夫的传人,打小就在这里磨练着,对于药方和药材都是极为熟悉的。而眼下这个童子如此惊讶,她的心里便有些打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写的不对了。
一想到这药回去是要给古学斌吃的,还真怕给他吃出什么毛病来。索性问道:“这是我娘亲留下来的一个方子。小弟弟你看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小童子连忙道:“不是不是,只是看这药方像是解毒的,所以诧异而已。小姐姐,我能否把这药方拿给我大伯看看?”
苏瑾瑶皱眉想了想,估计这小童子的大伯就是这里的大夫了。如果猜得不错,应该医术也是很好的。如果让他看了药方,自己倒是不怕出丑,可能还会经人点播,找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自己也算是学着了一招。
想到这里,苏瑾瑶点了点头道:“可以看,不过能否让我也跟着一起去见见这位大夫?”
“那我去和大伯说一声。”小童子说完,拿着药方就走了。
不一会儿小童子再回来,手里的药方没了,只是来招呼苏瑾瑶道:“小姐姐请跟我来吧。”
苏瑾瑶跟着这个小童子往后面走。过了一个蓝布帘子遮挡的后门就是一个天井,天井里摆着好几个小火炉,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药罐子。此时药香布满了整个天井,白汽不住的蒸腾,把这一方天地充盈的仿若薄雾缭绕一般。
小童子将苏瑾瑶带到左手边的一间屋门外,叫了一声“大伯”,然后道:“小姐姐请进吧。”
苏瑾瑶并没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一间药铺更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便对那童子点头一笑,伸手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布置的也很简单,两边墙分立着两面大书架,中央一个小书桌。书桌前后各有一张椅子,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衣着朴素,身形消瘦,但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儒雅淡然。
苏瑾瑶走进来,径直走到了书桌前面的那张椅子坐了下。就看到男子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刚刚开具的那副药方。
苏瑾瑶坐下,男子才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药方,平和的问道:“小姑娘贵姓?刚才听我侄儿说,这药方是令堂所留?但不知令堂尊姓大名?”
苏瑾瑶听到这个男子如此客气的问话,而且还用“尊姓大名”来问自己的娘亲,便知道自己的这个方子开对了。
可苏瑾瑶却不由得又生出几分的犹豫来。
一来,苏瑾瑶并不知道傻丫头姚儿娘亲的姓名。她还是在翻看了那本医书手札之后,看到了“颖娘留”三个字,才知道娘亲的闺名应该是叫颖娘。可是姓什么却并不知道了。
二来,苏瑾瑶不确定这个大夫为什么问起娘亲的名字。如果只是因为这个药方的奇特,那自己倒是还好说。但如果他问起娘亲的名字是另有别的事情,那牵连可就大了。
毕竟种种迹象表明,娘亲并非普通女子。又甘心隐没于屏山村这样的小地方,终生不曾暴露过自己会医术,必定另有隐情的。自己若是说的太多,只怕牵扯起来对谁都不好了。
见苏瑾瑶半天不语,男子将苏瑾瑶开具的药方推了回去,问道:“难道小姑娘有何难言之隐?实不相瞒,我一直在找能写出这样药方的人已经很久了,直到今日得见,却并非故人,所以才想问问清楚的。”
听到他说是寻找故人,苏瑾瑶的心头一跳,嘴角一抽,再次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男人来。
说实话,这男人长得只是面相中上而已,不过因为一身儒雅的气质,所以显得比较出挑。要是和家里双腿不便的爹比起来,却是好过许多了。
苏瑾瑶心头不住的冒出狗血的剧情来,可是又知道这样猜测娘亲年轻时候的情事实在不对。最后只得道:“我娘亲叫颖娘,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过世了。所以我对娘亲所知不多,能说的就更少了。”
听苏瑾瑶这样一说,男子微微蹙眉,喃喃道:“过世了?”
可苏瑾瑶仔细观察他的表现,却不见他听到自己说出娘亲已经过世的事情,表现出多么悲伤。难道说不是什么狗血的剧情,只是因为一个药方?
苏瑾瑶便问道;“敢问这位大夫,你究竟是要找写这药方的人呢?还是只要找这药方?”
听苏瑾瑶提问,男子这才回神。微微一笑道:“哦,在下唐突了,还没介绍,我叫程泽,乃是这安和堂的东家。我随师父学习医术之初,曾经受到过一位高人的点播。这位高人医术精湛绝伦,就连我师父都自叹不如。只不过一面之缘,便再无交集。这么多年来,我医术也算是小有所成,便想着能再遇高人指点。只是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便琢磨着能否遇到高人的弟子也能切磋一番。如今见到小姑娘你这个药方,让我想到当年高人所开具的药方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便猜想令堂是否就是高人的传人。”
哦,苏瑾瑶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程泽不是找自己的娘亲,而是要找那个高人的徒弟。
可苏瑾瑶却并不知道,自己娘亲又师从何人?
苏瑾瑶只得摇头道:“不瞒你说,我娘亲去世太早,我对于她会医术的事情都寥寥可知。这药方还是我爹刚刚拿给我的,让我给一位中毒的朋友抓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听苏瑾瑶这么说,程泽大夫的脸上显出了失望的神情。不过转而又道:“那他日若是小姑娘知道了你娘亲师从何人,或是知道你娘亲还有没有同门,便请告知。在下定会在这安和堂以礼相迎。”
“好,一定。”苏瑾瑶点点头便答应下来了。
苏瑾瑶现在对娘亲身上的谜团也是颇为好奇的,若是有机会知道娘亲的师父,她肯定更想要去请教一番的。
见苏瑾瑶答应了,程泽的脸上又显出几分的期待来。继而又看看桌上的那副药方,道:“在下看过这药方,敢问小姑娘的这幅药是给谁解毒的?恕在下直言,这药方本身没有问题,药也常见,但是这个中毒之人似乎……不大对劲儿啊。”
“有何不对?”苏瑾瑶忙问道。她本来就对自己开具的药方不是拿捏得很准,如今程泽肯出言指点,她当然是要虚心讨教一番了。
程泽又拿起药方看了看道:“其中的鹤草芽和雷丸都是驱虫药,计量又特别的大,其中又加了一味阿魏……这解毒的同时又下了如此重的驱虫药,此人中的难道是蛊毒?可这蛊毒虽然听得多了,但却并不常见,也不是寻常人就会使用的;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解毒。对于解蛊毒的药方,我也接触的不多,所以只能给你按药方抓药,至于这药效我就不敢多说了。”
程泽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表示他对于这蛊毒是没有什么把握了。而如果苏瑾瑶执意要抓这幅药的话,他这里只管卖药,肯定是不管疗效的。至于后果,自然也不能由安和堂来承担了。
而苏瑾瑶此时却愣了愣,完全没有在意程泽的话有明哲保身的意思,只是蹙眉思量着他的话。
“蛊?”苏瑾瑶的脑中几个闪念之后,心中豁然一明。隐约找到了娘亲给古学斌解毒的关键。
“小姑娘?”程泽见苏瑾瑶不说话,又叫了一声,看着那药方显得有些为难了。
苏瑾瑶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程大夫,这药方是我娘亲留下的,我自当是相信的。请你只管让人抓药即可,至于有何后果,由我来承担,定然不会牵扯你这安和堂的。”
听苏瑾瑶这么说,程泽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又是一脸惭愧道:“小姑娘见谅,恕在下太过谨小慎微了。实在是这安和堂由祖辈传下来,已经经营上百年,不能因我一时意气用事就有损名声。”
“不要紧,本来这药方就是我拿来的,我自当负责。其实和程大夫交流一番,我也收益良多。请帮我抓药吧。”苏瑾瑶说完,拿着药方站了起来。
程泽立刻点头,伸手拉了拉椅子旁边的一个铃铛。
之前带苏瑾瑶来的那个小童子立刻就敲门进来了,又叫了一声“大伯”,便问道:“有何吩咐?”
“带这位小姑娘去抓药吧。与掌柜的说明,这是我们安和堂的贵客,药要最好的,价钱以本钱计算就好。”
苏瑾瑶实在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歪打正着,来对了这间“安和堂”。不但得到了这次宝贵的“交流”经验,还能受到照拂,买到便宜又好的药。
苏瑾瑶立刻称谢,并且道:“程大夫,我这位朋友中毒不轻,估计还要好几幅药才能见效。以后我抓药就来您这间安和堂了,还望多加照顾。”
“那是自然。冲着这副药方,我程某人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小姑娘若是再来,依然是最好的药材,最低的价格。但求药方借我一观。”
程泽的要求在同行听来是比较过分的,因为每个大夫的药方都算是个人的秘密,若非师徒之间,有时候是连病人都不能直接看到药方的。
但程泽一来看苏瑾瑶是个小姑娘,药方也不是她的,加之药方确实奇特,才厚着脸皮有了这个要求。其实要求一提出来,程泽自己心里都是十分忐忑的。
苏瑾瑶善于观人面像而解毒心思,一看之下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但如今她还在学艺阶段,又无人指点,能够和程泽稍微做些交流倒也是好的。就当作是交学费了吧。
何况在现代,医学交流会是很普遍的事情,各种研究成果也是可以拿出来分享的。就好像全人类都在努力攻克癌症,要是有哪个国家哪个医生研制出了特效药,是不会藏着掖着不肯说的。反而会率先发表学术论文,让更多的医学工作者有所了解,然后再一起交流研究。
因此,苏瑾瑶并没有显出不愿意的神情,反而道:“程大夫言重了。医者之间本应互相交流,其实各自遇到的病人不同、个人所精通的医术也有专攻,偶尔交流一下造福的是那些身怀恶疾的病患,还能提高医者的医术,这是一件好事。”
听苏瑾瑶这么说,程泽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道:“惭愧惭愧啊。你小小年纪就能够有此胸襟,实在难得。要是所有的医者都能有如此的想法,这世上的病痛便要再少一些了。敢问小姑娘姓名?”
“我叫苏瑾瑶。”苏瑾瑶说完,又道:“那今后要是有什么不明之处,我可否来找程大夫一问?”
“自然是可以的,程某知无不言。”程泽立刻点头,又对苏瑾瑶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没想到柳姑娘也在学习医术。”
“不是学习,只是我娘传下来几个药方,我看着给我朋友解毒而已。”苏瑾瑶当然也是有所保留的。
就算是她有心交流医术,可毕竟娘亲的身份秘密还是要有所保留的。所以交流、请教是为了精湛自己,不打紧的东西也可以给程泽分享一下,至于精要之处,估计就算是程泽自己也不会随便拿出来分享的就对了。
如此说定了,程泽和苏瑾瑶都算是皆大欢喜。
那小童子见大伯对苏瑾瑶客气,领着苏瑾瑶出去抓药的时候,还特别向掌柜的介绍说这位是“柳姑娘”,让掌柜的千万好好的招呼,又叫来一个伙计去按药方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