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皋就道:“瑾瑶丫头,你这就是见外了。想当初在屏山村的时候,我们常来常往的见面,也不需要天天见礼啊。舅舅我是武将,是粗人,不需要那么多的礼数。只要你们小两口恩(ài)就行了。”
苏瑾瑶又问道:“舅舅,你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啊?这里若是没有什么战事,不需要你这么个大将军时时刻刻驻守吧?”
要知道,驻守边关这种事,一般都是不得志的小将领才会做的事。别说是朝廷的一品大将军,就算是三品武官都不会外放到这里来的。
除非是罪臣或是战事吃紧,才会有大将亲临。可拓跋皋是太子的舅舅,皇上的小舅子,这跟发配似的常年驻守在这儿,也不是个道理。
拓跋皋听了,拍拍古学斌的肩膀道:“这小子来了,就是催我回去呢。如今京城的形式难料,我也是必须要跟他回去看看了,这一路上别人护送他我也不能放心。”
听到拓跋皋要跟古学斌一起回去,苏瑾瑶就放下心来,道:“有舅舅坐镇,一切的大事小(qíng)必定圆满了。”
拓跋皋道:“瑾瑶丫头倒是尽捡好听的话来说。不过,舅舅送学斌回去,你就要自己上路了。不过,舅舅会安排宋副将一路护送你回去的。”
“我一个小姑娘,谁会在意呢。其实我自己走也行。”苏瑾瑶说完,又转头对古学斌道:“其实,我准备今天就走的。我一个女子留在军营诸多不便,也难以安置。反正早走晚走都是要走,不如就早早回去吧。”
听到苏瑾瑶要走,古学斌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可他也知道,如今形式紧张,苏瑾瑶跟着自己回去不妥,反而难以照顾到她。
万一真的有人居心叵测,苏瑾瑶肯定会成为别人要挟自己的软肋。
而苏瑾瑶若是回到屏山村或是安济城,那也算是她的地盘了,人也熟、路也熟,如鱼得水的自在(rì)子,好过她在京城跟着自己提心吊胆的。
因而,古学斌抿了抿唇,把想要挽留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道:“那我一会儿亲自去给你挑选一匹好马。你再把阿夜叫回来,让它一路送你回去。”
苏瑾瑶道:“嗯,有它和它那小媳妇在,一般人是不敢来招惹我的。”
说着话,张成亮来送早饭了。提着两只大食盒,将其中一只直接放在苏瑾瑶面前,道:“厨子一早上去找来的羊(nǎi),蒸的羊(nǎi)糕,给柳姑娘补(shēn)子的。这漠北荒凉之地,也真是再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膻了点,你将就吃吧,不过确实有营养。”
苏瑾瑶感动,连声说“谢谢”,接了过来。掀开食盒,果然有膻味儿扑鼻而来。
不过那白花花的羊(nǎi)糕是一片诚心诚意,苏瑾瑶一点都不嫌弃,反而觉得暖心。
两千两银子的军资
苏瑾瑶面前的食盒里,第一层是一大碗羊(nǎi)糕;第二层是四个小笼包;第三层还有一碗汤,是熬煮了很久的骨头汤,还撒了几片香菜叶。
苏瑾瑶再看看另一只食盒,是两碗汤和一大屉包子。汤比她的大碗,但包子可没有她这个小巧精致。看来,女孩子到了军营也是倍受优待的。
古学斌也看见了苏瑾瑶的早饭,就笑着道:“舅舅,你们这兵营里治军不严,规矩不清啊。怎么送饭的不知道礼数吗?我这太子(diàn)下也吃得这么简陋,连一碗羊(nǎi)糕都没有。”
张成亮知道古学斌是开玩笑,陪着笑脸,道:“是,属下立刻去再拿一只碗来,(diàn)下您和柳姑娘分吃这碗羊(nǎi)糕吧。实在是羊(nǎi)只有这么多了。”说完,张成亮就退了出去。
苏瑾瑶他们都知道,张成亮可不是去拿碗的,就笑嘻嘻的一起吃着早饭。
饭后,古学斌要去给苏瑾瑶选马,还要给她张罗上路的东西。
苏瑾瑶就道:“不用带太多东西上路,你给我挑好了快马就行了。银子我也有,宋副将一路上的吃喝我都包了。”
古学斌就问:“瑾瑶,那你跟不跟我去选马?看看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苏瑾瑶一听就笑了,道:“又不是成衣铺里挑衣服,还在乎什么颜色的?选一匹脚力好的就行呗。”
然后又转头对拓跋皋道:“舅舅,你坐下,我给你诊个脉。”
拓跋皋连忙摆手道:“舅舅(shēn)体可好呢,又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诊脉做什么?不用了。”
“舅舅,没病也要注意休息和调养啊。”苏瑾瑶说着,硬是拉拓跋皋坐下来,道:“舅舅您想想,是不是也该娶媳妇了?我看您被这漠北的风沙吹皱了脸,想要给你开点调理的药,让你更帅气、年轻一点。回京之后,看看哪家的姑娘顺眼,您也成个家吧。”
“瑾瑶丫头,你这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还敢挪揄起舅舅来了。”拓跋皋装作生气的样子,道:“舅舅当年就答应我姐姐,除非学斌荣登九宝,再娶妻生子,我才能考虑自己的事。现在两件事都还没成呢,我急个什么?”
“拓跋家开枝散叶也是正事啊。”苏瑾瑶不由分说的按住拓跋皋的手腕,道:“您要是自己不张罗,我就让澈去和皇上说,给你也指婚配对,找个什么公主、郡主的?”
“那可不行。那样的丫头太(jiāo)气,我也看不上人家,人家也不能看上我。”拓跋皋见苏瑾瑶给他认真诊脉,也就不再执拗了。一边让苏瑾瑶诊脉,一边道:“我呀,估计一辈子也找不上个对眼的喽。”
苏瑾瑶就趁机问道:“那舅舅你是喜欢个什么样的?”
“江湖儿女,有气魄、度量大,不要扭扭捏捏、太(jiāo)气的。”拓跋皋说完,脸红了一下,道:“我倒是不在意什么年纪,可不喜欢那些太年轻的。最好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才不会太累心劳神的。”
“哈哈,舅舅你说了这么多,还说没心思?估计是你条件太高,所以才没有找到合适的吧。”苏瑾瑶给拓跋皋诊了脉,又提起桌上的笔,道:“我给舅舅写一个方子,回到京城之后每天服一剂,十(rì)之后药量减半,再服十(rì)。保证你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比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还精神呢。”
拓跋皋听了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学斌才十九、二十,那是我外甥。我要是补的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似的,我们两个做兄弟吗?不行不行,乱了辈份。”
苏瑾瑶知道拓跋皋是开玩笑,跟着他一起“哈哈”的笑了。不过手下可是没停,把一副药方给写好了。
不过,苏瑾瑶可没有把药方交给拓跋皋,而是道:“这药方啊,我一会儿直接交给张叔。让他以后天天记着帮你煎药。”
苏瑾瑶是怕药方给了拓跋皋,他当时答应着,随手一扔就找不见了,也不会真正的吃药调理。
给了张成亮,张成亮是个细心的人,对拓跋皋也忠心,当然能够办好这件事。
就算苏瑾瑶不能真的给拓跋皋调理到二十岁的模样,起码让他那满面的憔悴和鬓间的灰发淡去,还是可以的。
男人不一定只有二十岁的时候才最帅。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岁月给了他历练和经验,使得他变得沉稳、内敛,又幽默、风趣,若是再退去那满脸的风尘老态,实际上是真的可以称之为“行走荷尔蒙”的。
苏瑾瑶把药方写好、折好,又随手写了一张字条,落款是自己的名字,又加盖了她特有的印章。
然后苏瑾瑶将字条交给拓跋皋,说道:“舅舅,这张字条是写给同利银庄的。上面没有写明金额,但是两千两银子之内,你拿着字条去就可以任意支取,只要签下你的名字即可。算是我给漠北将士们的一点心意吧。”
不为别的,就冲着那特意给苏瑾瑶做的一碗羊(nǎi)糕,能够让她感觉到一片诚意,也值这些银子了。
拓跋皋接了那张字条,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枚特制的印章上印下的一个“雅”字。
继而他说道:“瑾瑶丫头,你这份心意,舅舅替全营的将士们谢过了。而且这笔银子,舅舅会给你记入军册的。等到大军回程的时候,这就是你的一份功绩。”
两千两银子对于数万人的军队来说,不算什么,估计还不够每人添置一(tào)冬衣。和那些朝廷的贪官污吏比起来,更是九牛一毛了。
但是仅以一人之力,捐出两千两银子,这纵使不是举国第一的大手笔,也够资格上报朝廷了。
何况苏瑾瑶这些银子都是她各路的生意一笔笔赚来的,沉甸甸的,分分毫毫都是一份诚意。
苏瑾瑶微微一笑,道:“我这可不是在表功,是看这漠北艰苦,心疼那些有家不能回,为国守边疆的战士们。”
拓跋皋点点头,七尺高的汉子感动的嘴唇都有些颤抖了。他用大手拍了拍苏瑾瑶的肩头,满心宽慰的道:“学斌能与你在一起,这才是百姓之福啊。”
一匹拧巴着(xìng)子的好马
拓跋皋的意思很明显,他赞成古学斌和苏瑾瑶在一起。若是苏瑾瑶真的能够成为太子妃,将来能够母仪天下的话,百姓安居乐业,举国平顺祥和,必定是指(rì)可待的。
苏瑾瑶面上一红,道:“舅舅,言之过早了。我从不为了什么才和澈在一起的,他就是我认定的人,无关乎他的(shēn)份。而我对于他,也是如此。”
正说着,帘子一挑,古学斌进来了,道:“瑾瑶,马选好了,你来看看。”
苏瑾瑶朝拓跋皋一笑,道:“舅舅,我要走了。您多保重。等有机会的时候,我带一坛子好酒去给您见礼。”
拓跋皋“哈哈”大笑,道:“不提酒倒是还好,我埋在屏山村竹林里的酒,都被这小子给偷光了呢。等回去之后,一切都安顿下来,舅舅再酿几坛子好酒,等你们孩儿满月的时候喝吧。”
苏瑾瑶听了,脸又是一红,悄悄的看看古学斌,拉了拉他袖子,道:“走吧,看看马去。不然一会儿舅舅又说些有的没的。”
古学斌朝拓跋皋挤挤眼睛,小声道:“舅舅这个主意好,多埋下几坛好酒,我们多生几个。”
“去你的,说什么呢。”苏瑾瑶把古学斌的袖子一甩,独自掀起帘子跑出去了。
拓跋皋又朝古学斌挑起大拇指,道:“好小子,要努力了。回去之后舅舅帮你请旨赐婚,一定要把这丫头娶进门。”
“好嘞,谢谢舅舅。保证让舅舅早点抱上孙子,当上舅爷爷。”古学斌说完,也掀起帘子追了出去。
苏瑾瑶跑出来就看到张成亮亲自牵着一匹白马,正在给马儿梳理鬃毛。
那匹白马骨架很大,四肢修长有力,一(shēn)白毛泛着光亮,阳光下一照好像会发光似的特别漂亮。就差一对翅膀、一支独角,就真的是一匹天马了。
苏瑾瑶骑过黑马,枣红马,还有花彪马。可是纯白的马可是第一次骑。
何况这匹马如此漂亮,她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快步走过去摸了摸那马儿柔顺的鬃毛,道:“张叔,这马可真漂亮。”
“是啊。牙口也正好,最是出力的时候。”张成亮说着,拍了拍马脖子,指着苏瑾瑶道:“这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好好的跟着她,不要再发脾气了。”
苏瑾瑶听了张成亮的口气,竟然酸溜溜的。就问道:“张叔,这马是你的?如果是你的马,我可不能要。反正我也不上战场,有一匹普通的马做脚力,能骑回家就行了。”
张成亮摇摇头,道:“不是我的马,但是我带回来的马。养了它也有一个来月了,有了感(qíng)了。不过这马儿脾气倔犟,不怎么(ài)让人骑。太子(diàn)下说你骑术好,我才同意牵出来,给你试试的。要是你不能驯服它,就得再选一匹。”
苏瑾瑶又摸了摸白马的鬃毛,然后摸摸它的鼻梁骨,觉得马儿很温顺。就问道:“不像是有脾气啊,(tǐng)乖的。我能试试吗?”
“当然行。”张成亮说着,把缰绳递给了苏瑾瑶。道:“不过,它的脾气怪,不是一开始就使(xìng)子,可能你骑着跑了一圈它还很老实,但是再过一会儿就会突然发狂似的奔起来;可能你刚刚骑上它就蹦跶了,想把你甩下去;也可能摸都不让你摸,但是如果骑一会儿它反而乖巧了。总之,这匹马的(xìng)子真是怪,到现在我都摸不透它。”
苏瑾瑶听了好笑,道:“一匹马,还这么(ài)耍(xìng)子?张叔,你在哪儿带回来的?野马吗?”
“不算是野马。这漠北荒凉,没有什么兽类,但是大漠苍狼、羚羊、黄羊、野马还是有的。因而便有一些小的部落,为了让自己的马跑的更快,就故意放出一些小母马,和这里的野马杂交,生出来的小马就特别强壮。这匹马估计是某一个部族放出来的,但是估计是它(xìng)子怪,所以一直没有和野马成对,就在这大漠上逐草生活。后来我发现了,就给逮回来了。”
说罢,张成亮又拍拍那匹马的背,道:“或许是在外面跑的久了,(shēn)子骨更强健了,但是(xìng)子也更野了。我一手养了这一个多月,才算是好一些。骑过两、三次,乖的时候真乖,闹腾的时候和我别着劲儿。”
苏瑾瑶越听越觉得有趣,拉着缰绳牵着这匹马走了几步。马就真的如张成亮说的那样,特别乖巧,没脾气似的。
苏瑾瑶就笑道:“它这么乖巧,你却说它犟,是不是(yòu)骗我骑上去,它好狠狠的摔我?”
张成亮点点头,道:“八成是。以前都是这样。”
苏瑾瑶把马拉到了近前,摸摸马的鬃毛,然后拉住它一只耳朵,在它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
然后,苏瑾瑶把缰绳一挽,手一按马鞍,左脚踏马镫,右脚用力一蹬,飞(shēn)纵上了马背。
张成亮赞道:“好利落的(shēn)手。不过,你可要小心喽。”
“好,那我现在就去溜溜马。”苏瑾瑶说完,一抖缰绳,拉转马头朝大营门走去。
古学斌这时候也追了出来,见苏瑾瑶已经骑上了马,就道:“瑾瑶,我陪你溜一会儿去。”
“走吧。”苏瑾瑶说罢,脚后跟一踢马腹,催马跑了起来。
古学斌赶紧拉过旁边的一匹马,纵(shēn)跳了上去,道:“张副将,我们去去就回,不必担心就是了。”
说罢,也催马奔出大营,直追苏瑾瑶去了。
张成亮在那里翘首看着两人绝尘而去,脸上笑意盈盈的自言自语道:“这小丫头可不只是一块璞玉,简直是一件绝世独立的瑰宝。竟然能够直接跃上枝头,这可不只是运气好了。”
苏瑾瑶骑着马奔出大营,古学斌就紧随其后的追了上来。在后面叫她道:“瑾瑶,慢一点,张副将说这匹马的(xìng)子可怪呢。骄纵,狡猾,表面驯服了,骨子里却是拧巴着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