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天下最傻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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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如此,南郡不可守,关郎又不肯降,人心亦不可用。”
蔡夫人哀叹一气,愁眉难舒,而后又道:“陛下此时派韩德高作为说客,回转南郡,必然是想早定荆北,避免百姓多受战乱之苦。咱们若是在此时杀掉韩德高,岂非正中那个老不死的毒计?”
蔡瑁听的有点懵圈,只得顺着蔡夫人话里的意思,慢慢往外抖线头。
依照刘表那个“探戈性格”,不管干啥事都是“三步一回头,两步一招手,然后他再探啊探着走”。
可是为毛,想杀韩嵩的时候,那么果决呢?
要知道,对于别人来说,韩嵩只是陛下派来的说客,但是对于刘景升来说,韩嵩基本等于陛下派来的靠山,不是还有最亲切的问候嘛。
难道真的是因为刘表生病,烧坏了脑子?
别看他口歪眼斜,流着口水,连话也说不清,其实脑袋瓤儿里清楚的很,甚至是比从前想的更清楚。陛下要打过来了,这帮叛逆都扛不住了,只要杀掉韩嵩,就能断绝他们投降的出路,也能让陛下愤恨,对他们再不留情。等到那个时候,自己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想通其中的关窍,蔡瑁怒不可遏,当即便想前往后堂,宰了刘景升,却又被蔡夫人拦住。把刘表弄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夫妻之间早已反目成仇,如果说对刘表还有所谓的感情,那就太扯了。只不过,蔡夫人觉得现在还不是杀掉刘表的时候,或者说,杀一个躺在床上都不会自己翻身的人,实在不用太费心思。
“依兄弟所见,南北两边,谁可承继大统?”
“自然是北朝了。”
蔡瑁也说不清楚是苦恼多一些,还是忿恨多一些,复又说道:“江东已失,荆北、淮南,皆不可保,袁老贼与大耳贼还假借皇子协之名,自诩汉室正朔,实在自欺欺人!”
“如此说来,无论是为了个人前程,还是为了蔡氏全族,兄弟都该早作打算。”
是啊,该投降了!
可是关云长那个“无冕姐夫”不是不肯投降么?
对了,生死关头,谁还管他投降不投降?他愿意跟着刘玄孙那个大耳贼一起死,那就让他死去,将来再给姐姐找个好人家就是了。
然而,更残酷的现实是,蔡夫人舍不得关羽,更不忍心让自己肚子里的娃儿一出生,就见不到他的亲爸爸。
“咱们姐弟一场,也到了分别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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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蔡夫人的谋划,蔡瑁留在江陵,准备献城投降。但是,这个速度不能太快,如同蔡瑁想的一样,假如自己拿不出一点手段,一仗不打就投降,害怕被北边看不起。所以,无论张允还是蒯良,先由着他们打去。
投降了之后,万一蔡瑁不受重用,甚至是受到了欺压,还可以前去洛阳,找自己的大姐,也就是黄承彦的老婆,黄月英的老妈,寻求庇护。
其实,黄承彦这位大姐夫,如今在北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地位,蔡夫人姐弟也不知晓,但是他们知道一点,黄月英这个大外甥女可是皇帝陛下的徒弟!
至于蔡夫人,则打算带着肚子里的娃儿,做好了与情郎关云长一起浪迹天涯的准备。首先第一站,就是让蔡瑁派人,将自己送到大江对岸的孱陵,当初关羽便是由这里北上荆北,大概不久之后,也会回到这里吧。
只不过还有一点,蔡夫人甚至对蔡瑁都没有说明白,要他“坚守江陵”,其实也是为了关羽争取一点撤退的时间。
乘着月色,蔡夫人悄悄的离开了刘表的州牧府。出门之前,她还贴心的对刘表说:“夫君,夜晚寒冷,你莫要冻坏了身子。”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甜美,甚至使得刘表眼中的愤怒也仅仅是一闪便过去了,而后,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她亲手将一层被褥盖在自己身上,还有头脸上……加盖一层……再盖一层……被褥果然很暖,犹如她的娇躯一般,令人着迷而又窒息……
…………
江陵城中,韩嵩到处串门,游说荆州各界的“有力人士”,重新回到朝廷的怀抱。这已经成了半公开的事,蔡瑁却对此不闻不问,显然也是默许了。别驾刘先首先响应了韩嵩的号召,而后治中邓羲、东曹傅巽等人也纷纷响应。
但是,这些响应热烈之人,要么是从前受到排挤,要么就是名声还不错,家里却没有多少钱财。然而荆州另有一些大户人家,即便不是全家搬迁,也是有一些子弟或者旁支,要么跑去了大江对岸,要么跑去了武昌新城,甚至还有跑去桂阳的。蔡瑁对此,也是不闻不问。
这样下去,荆北不就跑散了么?
韩嵩有些急躁,想要刘先等人劝说蔡瑁,禁止江陵的富户豪门带着钱财“外逃”,然而刘先却说人各有志,不可勉为。如今他们只顾外逃,却不来为难咱们,已是受到陛下的天威震慑,倘若咱们强留,使他们难遂心愿,被迫争斗,必然使得江陵大乱,我等势不如人,也必遭其害。
无奈之下,韩嵩眼睁睁看着一只只肥羊,就这么溜掉不少,心中只是恼恨蔡瑁。你只是你那个死鬼姐夫的小舅子,又不是他亲儿子,咋就跟他一个德行,办事这么不敞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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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嵩的游说受阻,有人可是春风得意。
话说张允率领一部荆州水军,企图夺回猇亭,还没等跑到地方,半路却先上来了一个人,直接告诉张允,“你舅舅死了。”
骤闻噩耗,张允当时便呆坐在船舱之中,一动不动。
怎么会这样?舅父大人的身体一向挺好的呀……好吧,就算他的眼睛有点斜,嘴巴有点歪,口水还有点多,但是再活个十年八年应该不是问题吧?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来人往张允身边一坐,既像一个碎嘴老太太,又像一个“隐世大闲人”,没完没了的就唠叨开了。
你与蔡氏姐弟亲近,纯粹是因为你舅舅宠信他们,再加上你小舅妈那个俏模样,是个男人就想与她亲近亲近,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有过一些不可描述的,既龌鹾又刺激的想法?
别急眼!
好吧,就算你没有,就算你是纯粹的把他们当作一家人,才那么亲近。可是你也得知道,那是因为你是你舅舅的外甥,人家才会把你当成一伙的,才会带着你一起玩。
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啥事?
欺哄刘磐,欺负刘琦……你以为你干了这些事,是因为你的小舅妈罩着你,所以你才能平安无事?
错!
那是因为你是你舅舅的外甥!你舅舅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可是后来呢?
咱不说别的啊,你从江陵出来之前,就没有发现你小舅妈越来越……富态?
你舅舅就算不死,躺在床上也不会翻身,还能把你小舅妈养活的那么……滋润?
由此可见,你小舅妈早就跟你舅舅不是一路人了,人家连你舅舅都不要了,还能要你这么一个外甥?
“住口!”
张允拔出剑来,恨不得把这个嚼舌根的龌鹾的老流氓一剑给劈死,然而来人瞅着寒光闪闪的剑刃,却又讪笑着问道:“舅舅没了,舅妈也跑了,可怜的娃呀,以后靠谁呢?”
无量天尊,哦咧个去。
这话实在太剜张允的心了。
别看自己现在还领着一支水军,却连个建水寨的地盘都没有,要是真的没人管了,大概过不了几天,就得让兵士们到大江里摸鱼填肚子,这还真是“靠舅舅,舅舅死,靠舅妈,舅妈跑!”
于是,张允的愤怒瞬间又变成了悲怆,长剑一扔,扑倒在来人面前,哭喊着:“先生,先生救我!救我!”
然而来人却摇头晃脑地反问:“山野之人,无权无势,怎能救得了将军?”
“不,不,不。先生乃是隐世高人,昔日便能屡施妙策,五次三番,相救刘磐,如今也请先生施德行善,救一救在下的性命。”
“哎……你呀,真是天下最傻的外甥!”
来人喟然一叹,而后又道:“我且问你,你舅舅是谁啊?”
张允这会儿已经懵圈了,但是他自己没察觉出来,还老实而不失疑惑地答道:“刘表,刘景升啊。荆州牧?”
来人一边摇头,却又一边很肯定地说:“是汉室宗亲!”
嗯……这个最水的身份,此刻在张允听来,显然已经变成了最尊贵的。
“山人再问将军,刘景升的亲姐,将军的令堂,又是何许人也?”
张允好像有点开窍了,试着答道:“也是汉室宗亲?”
“那么将军……”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汉室宗亲!”
终于学会抢答了,张允一边叫嚷,一边咧着嘴傻笑。
来人一边摇头,却又一边肯定地说:“嗯……起码也是个汉室外戚。按照辈分来算,刘景升乃是当今陛下的皇叔,如此说来,将军也就是当今陛下的大表哥。将军皇亲贵戚,难道还不知如何自救?”
我是陛下的大表哥。
我是陛下的大表哥。
我是陛下的大表哥。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要是有翅膀的话,张允这会儿乐呵的估计都能飞起来。真想在船舱里打个滚儿啊!不行,不能在先生面前有失仪态,就算咱不为自己的脸面,也得为皇家着想嘛。
好不容易,过了这个兴奋劲儿,张允回过神来,又愁苦地问道:“可是先生,眼前之局,在下又该如何行事,才好叫我那表弟陛下,得知在下的一片赤胆忠心呢?”
来人又装起了“隐世大闲人”,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说道:“此事易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