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混乱始
山风咋起，江哲坐在飞空回廊的屋檐之上，独自喝着酒。自班老头被袭击之后，他便发觉了自己周围墨家弟子增多，暗中打量他的视线更多。他倒不在乎墨家人对他的看法，目前他最在意的是黑麒麟下一步动向。江哲目光隐晦地望着机关城中央水池的方向，墨家机关城的关键点啊！
“哥哥。”一个粉色的身影落到江哲身后，“黑麒麟打伤班大师，拿走了机关工房的钥匙，盗走了墨家机关城的设计图轴。”
“东西应该送到卫庄手中了。”江哲示意卿卿坐下，“你看机关城现在的气氛，墨家的人应该能感觉到，这一次他们凶多吉少。”
卿卿坐在江哲身边，问道，“哥哥要帮他们吗？”
“怎么帮？”江哲转头，将手搭在卿卿的肩膀上，“我们帮了盖聂多次，已经触及嬴政的底线了，如果再帮助墨家，那就是公然与嬴政作对。不过，嬴政的这次的目标是墨家机关城，他应该不会对墨家赶尽杀绝。”
“嗯？”卿卿疑惑，“为什么？”
江哲轻笑一声，“有一个大秘密，嬴政一直想知道答案，但是他一个人无法将这个秘密解开。所以，他需要一个引子，将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引出来。”
“这个秘密的关键是天明，对吗？”
江哲揉了揉卿卿的头发，“我们调查了这么些年，也只得到一些皮毛，天明在这个秘密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阴阳家不会让他出事。”
卿卿双手抱着膝盖，将小脑袋放在手臂上，她才下山多久啊，就遇到这么多烦心的事。“其实墨家的人也很可怜。”
生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谁有不可怜？江哲叹息，即便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拥有十分悲惨的遭遇，他也曾做过质子，也曾抛去皇族的尊严，苟延残喘。
高渐离和雪女站在飞空回廊尽头，抬头望着江哲他们兄妹。此时，卿卿已经趴在江哲腿上，睡着了。
“班大师受伤，你怀疑是他们？”雪女侧头问道。
“他们一来，机关城接二连三的出事，我不得不怀疑。”高渐离神色冷酷，“班大师出事的时候，江哲跟盖聂在一起，而江卿卿却不知所踪，他们的嫌疑都很大。”
“敌人既然已经行动，就不会停手，更何况他们现在得到了机关城的设计图。”雪女语气中透着担忧，“他们必定很快会发动攻击，我们要做好准备。”
高渐离转身，边朝机关密道走边说，“让兄弟们把守各大重要场所，巡逻人手增加一倍，严防敌人伺机破坏。城内的中央水池是核心场所，由我带人在那里守护。只希望墨家能平安地渡过此关。”
感觉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江哲轻扶卿卿的背脊，他将熟睡的卿卿抱了起来，朝自己客房走去。路过盖聂房间的时候，发现剑圣大人正在房间内打坐，江哲笑着摇了摇头，即使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盖聂依旧能这般平静以对，按照他的心性，难怪会成为剑圣。
江哲将卿卿放到床上之后，从空间拿出两壶酒，敲开了盖聂房门。难得遇到一个如此懂剑的人，江哲是真的很高兴。他自从将藏剑武学融会贯通之后，就一直寻找突破，但还缺一个锲机，他有一种感觉，在这位剑圣身上，他或许能找到那个锲机。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盖聂不是嗜酒之人，但是他却喜欢与江哲一起喝酒。他一路带着天明逃亡，进入墨家机关城之后，又被墨家猜忌怀疑，这一路，盖聂丝毫无法放松，但是面对江哲，他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盖兄……”江哲拿着酒壶的手刚刚抬起，盖聂房间的们就被猛烈地推开，一群墨家弟子手持刀刃闯了进来，随后高渐离提着水寒剑走了进来。
盖聂站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高渐离冷着脸，手中的水寒剑直指盖聂咽喉，“我果然没猜错，你果然是嬴政的走狗！”
盖聂神色未动，但是语气却带着一丝起伏，“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哼！”高渐离冷哼一声，“在中央水池，徐夫子已经看破了你的奸计。”
“中央水池？”江哲也站了起来，他走到盖聂身边，直视高渐离，“盖兄一直跟我在这房间内喝酒，何时去过中央水池？”
“哼！”高渐离冷笑，“你和盖聂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班大师受伤的时候，你跟盖聂在一起，你妹妹不知所踪，徐夫子受伤，他亲眼看见是盖聂打伤他，而你还说你一直跟盖聂在一起，你们都是嬴政派来的，是不是！”
“才不是！”卿卿出现在房间门口，她抽出双剑架开高渐离的水寒剑，“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机关城内混入了敌人，可是你们谁都不相信，现在却在这里怀疑我们？”
“既然你说班大师被打伤，那么我问你，你找到班大师的时候，应该发现了他的伤口是被处理过的，当时若不是我，你们找到的就是他的尸体。”
“果然是你！”高渐离挥动水寒剑，朝着卿卿攻击而去。
“小高！”
“锵！”棠溪与水寒剑碰在一起，江哲神色冰冷，杀机尽现，他危险地看着高渐离，“剑伤人，高先生注意了。”
盖聂神色微微一变，这种感觉，这种气势，他太熟悉了，他几乎以为嬴政出现在他面前。此时，江哲与发怒的嬴政实在太像了。
“小高，你住手！”端木蓉走进房间阻止道，“卿卿说的不错，班大师的伤的确被处理过，否则，他的伤势会更加严重。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盖聂打伤徐夫子。而且班大师已经说过，他们是首领请来的客人，任何人不得对他们无理。”
“证据？徐夫子亲眼所见，还要什么证据？”高渐离并没有收回水寒剑，他冷声道，“这个混蛋，他在嬴政身边，渊虹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六国英雄好汉的鲜血。”
江哲运攻推开高渐离，手中的棠溪划过一个圆弧，他执剑站在盖聂身边，“亲眼所见不见得就是真的。我劝你们最好好去中央水池看看。”
高渐离上前一步，他示意让墨家弟子后退，“用不着你好心！”
“小高。”雪女的柔和的声音传来，她拉着高渐离的手，以一敌二，小高肯定不是对手，“我们之前派人盯着江庄主，他自从进盖聂的房间之后，他们两个人的确没有出来过。”
“阿雪！你明知道他们有同……”
“小高！”雪女手微微收紧，她向高渐离打了一个眼色，转身对江哲他们说道，“墨家现在处在危机关头，在各位嫌疑未洗清之前，就请先不要离开这里，还请各位见谅。”
高渐离正准备反对，却被雪女拉住了，她同样拉着端木蓉，带着墨家弟子退出房间。门上落锁的声音传来，房间内一时间陷入安静之中
“呵！”卿卿收了双剑，不满道，“我当初就提醒过他们，混进来的人会易容术，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好了，那个会易容术的成我们的同伙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江哲透过房间的窗户，看着万丈深渊，“墨家乱了。”
盖聂依旧沉默，即使被高渐离误解，他也没有辩驳半分，他关心的只有墨家的安危。
“盖聂叔叔，你……没事儿吧？”卿卿仰头问道，从刚刚开始，盖聂就一直沉默，他不会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盖聂回神，他面对江哲抱歉道，“对不起江兄，是我连累了你们。”
江哲摇头，他将卿卿拉到身边，“我来墨家机关城的目的的确不单纯。”
“江兄？”盖聂声音中透着疑惑。
“本来我准备在接到卿卿之后，就离开的这里的，不过在机关城里，我发现了令我感兴趣的东西，才决定留下来。”
“感兴趣的东西？”
江哲笑而不语，这里出现苗疆的蛊虫，不奇怪吗？但是这件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盖聂。
入夜了，江哲他们三人席地而坐，相顾无言，整个机关城变得异常安静。卿卿的武功全靠系统，每天并不需要大量的时间打坐，她此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自家哥哥和盖聂都安静地打坐，她轻轻走到窗户旁，跳了出去。
盖聂听见卿卿的动作，睁开了眼睛，发现江哲也停止打坐，便直言问道，“江兄，卿卿她去了哪里？”
“有人想将班大师的受伤嫁祸到她身上，她去找罪魁祸首了。”江哲很了解自己的妹妹，他见盖聂神色中带着不赞成，继续说道，“放心吧，卿卿有分寸，机关城内应该没有人能伤到她，而且只有卿卿能找到那个会易容术的人。”
“你们似乎对墨家机关城很熟悉？”盖聂问出了心底一直存在的疑虑。
江哲眉头微挑，他没想到盖聂的感觉如此敏锐，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我们曾经从聚散流沙得到一份机关城的线路图。”
“聚散流沙？”盖聂抬头，直视江哲，“你们之间有交易？”
“当然没有，那份地图，来的不是很光彩。我跟聚散流沙算不上敌人，但也不是朋友。”江哲拨弄一下身边的棠溪，笑道，“盖兄还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
“你到机关城的真正目的。”盖聂直言。
“我不是说了，接卿卿。”江哲站了起来，靠着墙壁，面对盖聂，“我对墨家不感兴趣，他们是生是死，我并不在意。其实我感兴趣的是你和天明。你应该很想知道卿卿一开始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跟着你们。”
“的确。”盖聂神色平静，“她似乎对天明非常关心。”
“呵呵，”江哲轻笑，“他应该也快到这里了，我的一个徒弟，他叫天心，他和天明长的一模一样。”
盖聂眉头微动，他带着少有的惊愕，看向江哲，似乎想得到更多的讯息。
“他们都是荆轲和丽姬的孩子。”江哲脸上的笑容消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盖聂低头，他脸上闪过一丝伤感，“当年荆兄刺秦失败，丽姬自杀，天明被月神种下封眠咒印，送出皇宫。我从丽姬那里得知，天明应该有一个孪生兄弟，可惜当年不知为何被嬴政赐死，没想到那孩子还活着。”
江哲右手握拳颠着自己的下巴，手肘支撑在左手之上，思考着。天心和天明，这两个长的一样的孩子，荆轲和丽姬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什么秘密，居然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
“盖兄背叛嬴政是因为天明的身份暴露了，嬴政要杀他？”
“我当年答应过荆兄，要保护好这个孩子。”盖聂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个叫天心的孩子，他……”
“嬴政知道他的存在。”江哲认真地看着盖聂，“我不希望父辈的仇恨延续到孩子身上。”
“我……明白了。”盖聂微微叹息，那个孩子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么就当他不存在吧。
“天明中的封眠咒印，我的朋友或许能帮忙。”江哲坐到盖聂身边，“他的内力非常克制阴阳家，到时候让他看看吧。”
盖聂没想到江哲会这么说，这是他得到的最好的消息，“多谢！”盖聂声音带着一丝感激。
房间外再一次变得热闹起来，卿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身后，高渐离一脸铁青地扶着雪女，端木蓉和盗跖紧随其后。
“哥哥，你们还好吧？”卿卿跑到江哲身边，她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淘气！”江哲见高渐离的神色就知道卿卿肯定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们是怎么回事？”
卿卿耸耸肩膀，回答，“我见有人易容成某个人的样子，对美女行凶，就英雄救美咯。”
“你！”高渐离上前一步，但想到江卿卿的确救了雪女，便停了下来，“这并不能表示你们就没有嫌疑了。你老实的呆在这里。”
“小高。”端木蓉上前一步，“卿卿，这次多谢你了。”接着，她对江哲解释道，“我刚刚和盗跖去检查了中央水池，阿雪就被袭击了，敌人被卿卿打伤，跌入崖底。”
“中央水池？”盖聂起身问道，“水源有问题吗？”
端木蓉摇头，“我并没有检查出来它有问题。”
“那水肯定有问题。”卿卿有些着急，她不能让这些人知道她的特别，但是系统中显示，机关城的水全部变成了“被污染的含有剧毒的水”，“徐夫子在中央水池被偷袭，敌人既然已经入侵到那里，怎么可能不对水源做些什么。”
“的确，”江哲赞成卿卿的话，“没有问题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肯定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
“我也是一直心神不宁，这样，无论这水有没有毒，一日之内我们所有人都不得饮用城中之水。”端木蓉正色道。
卿卿双手捂着脑袋使劲摇了摇，突然说道，“哥哥，有没有这种情况啊，这水现在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有一个引子，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到明天它就有问题了？”
高渐离冷哼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江哲打断了，“你是说，明天？可是现在黎明在即，难道要等一天……不对！”江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端木蓉说道，“端木神医，有没有这样一种毒，把它洒在水中，太阳出来之后，它才会挥发出来。”
端木蓉的脸顿时变得苍白。
“蓉姐姐，你怎么啦？”雪女担心地问道。
““鸩羽千夜。”盖聂替端木蓉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见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继续说道，“这种毒融入水中，在没有阳光的时候，不具有任何毒性，但是一但遇到阳光，就会变成剧毒，它有着‘日当正，屠尽城’的称号。”
“我居然没想到这个。”端木蓉自责，“阿雪，小高，我们要快些将城中的水换掉。”
“蓉儿，我来帮你！”盗跖也知道此刻情况严重，便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时间不多了，在太阳出来之前，我们一定要将城里的谁换干净。”
“现在机关城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高渐离见端木蓉和盗跖已经离开，他对屋子里江哲三人道，“虽然江卿卿打伤了那个敌人，但并不能完全洗清你们的嫌疑，这门我暂且锁上，等首领到来，现在你们呆在这里，不许再出去，我会派人看着你们。”
“凭什么啊！”卿卿气愤的跺着脚，她上前拍门，“你还讲不讲理啊！”
江哲他好笑的耸耸肩膀，拉过卿卿，“好啦，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他做的也不算错。”
“恩将仇报，他算什么大侠！”
“笨啊！”江哲为卿卿解释道，“这房间根本困不住我们，高渐离将我们关在这里也算是为我们留了一条特别的退路，倘若墨家真的被攻破，他们肯定会吸引住秦兵和聚散流沙的所有注意，我们也能伺机脱离出去。”
天边浮出一丝亮光，黎明快要过去，江哲站直身体，神色严肃，“控制整个机关城水源的是机关兽玄武，要想彻底换掉机关城的水，时间恐怕不够。而且，敌人已经知道机关城的布局图，他们的进攻估计要开始了。”
“啊。”盖聂静坐在石床之上，他担心墨家对他们的猜忌，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峻。
“我这里有解毒剂，可解百毒。”卿卿将两份解毒剂交给江哲和盖聂，“天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想去找找他。”
“天明他身……”盖聂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外便传来天明的声音。
“你们把大叔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让开！”天明在门外扑腾，应该是他闹腾的太厉害，居然引来了端木蓉。
“天明，你大叔没事，他在房间里。”端木蓉开声音带着疲惫，她刚刚指挥众人换水，现在还没有完全换干净。
“那为什么我不能见他，你们是不是想要害他！”天明一直觉得墨家的人，除了月儿都怪怪的。
“没有人想要害他，但是，现在城内发生了一些事情。”端木蓉企图向天明解释。
“你们胡说！大叔是个好人，他有什么得罪了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恨他！说呀！”天明虽然懂得不多，但是他有着非常灵敏的嗅觉，自从他和聂大叔走进机关城，就感觉到了，这里有很多人恨大叔。
端木蓉顿了顿，有一丝迟疑，“我们没有恨他。”
“你们有！大叔一进机关城，班老头就怕他遇到这个小高，一路上很多人都对大叔指指点点的。尤其是你，你这个怪女人，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大叔嘛！以前门口还要挂块破木牌，说什么姓盖的不救、用剑的不救，不就是针对大叔嘛！你……”
“天明！”卿卿站在门边打断了天明的责问话语，“你安静一些，我们呆在里面好的很。你赶快回你自己的房间，暂时不要出来。”
“啊？为什么啊？”天明不解，但是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了。
“你照我说的做，我就告诉你月儿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卿卿语气充满诱惑。
“啊，哦……”天明的脸微微发红，他想着卿卿的话，晕晕乎乎地走了。
卿卿抖着肩膀笑，这就叫少年难过美少女关！她转头对着江哲吐舌头。
“你呀！”江哲呱呱卿卿的鼻子。
“太阳要出来了。”盖聂声音低沉，他站到窗前，“进攻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