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顿时白了脸,眼中含泪,神色却丝毫不惧,愤恨的瞪了一眼慕容远,立在一旁。舜华领着人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二话不说上前就甩了那婢女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响亮十足,连最为胆大的翠微也被惊了一跳。
慕容远挑眉,冷笑道:“舜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她还没说什么呢,就动起手来了,虽然不是动她的人,可当着她的面二话不说就打人,未免也太没把她慕容远放在眼里了些!
舜华脸色一变,立时就跪了下来,其他人也都跟着跪着,舜华苦着脸说道:“妾身不会调教婢女,使得婢女冲撞了公主殿下,妾身愿意赔罪,还请公主殿下息怒!”
慕容远本想借机发作,可见她这幅样子,又实在提不起兴趣来,故而只摆了摆手,让她起身。
舜华又再三谢了恩,才把奉茶的那几个婢女一并赶了出去,又奉上她亲自挑选的十来样头面首饰。其中有一整套镶红宝石的赤金凤凰头面,一整套镶金刚石的头面,还有一整套羊脂白玉的头面,剩下的便是一些造型精巧别致的珠钗步摇、耳坠、项链以及手链,也都是赤金打造的,或镶着宝石,或缀了白璧无瑕的美玉,十分精致。
慕容远仔细打量了这些工艺造型丝毫不输给现代那些奢侈品的珠宝首饰,而后好笑的看向舜华,嘴角的弧度都高了几分。眼前这妇人打扮的女子,倒真是个秒人。
自己什么也没说,竟然挑了这么些……合适的东西来,倒真是不简单呢!
四个薇也在一旁看着,都心惊不已,蔷薇不停的盘算着,她们手里可动用的银子只有三千两了,这里的东西,怕是一整套头面都买不下来吧?
可是该怎么办呢?公主的身份在那里摆着,都看了却不买……要是传出去了,外人还以为公主多么小气似的呢!想到这里又不觉得恨上了那个舜华,都是她,自作主张拿了这么些东西来,莫不是要强逼着公主埋下来吗?!
蔷薇的眼神顿时都变得哀怨了,恨不得拿眼神凌迟了舜华才好,满心盘算着怎么把这场圆过去又不让公主花那些个冤枉钱,又心疼公主千金尊贵,竟然连些许首饰都买不起……完全将之前那点儿自私的小心思抛在了脑后。
舜华是完全不知道这些的,只用一双虔诚的眼睛望着慕容远,不停的窥探着她的神色,就希望能博得她一个高兴,把这些东西全都拿去了才好!
慕容远想了想,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舜华。
舜华更是激动了,雪白的脸颊上都泛起了红晕。
“舜夫人可知道本宫是来做什么的?”慕容远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然后说道,“你这些东西可都是好货色,本宫穷光蛋一个,可买不起这么好的东西。”
舜华激动不已,连连摆手道:“不要钱的,不要钱的!”又觉得自己太过莽撞了,忙解释道,“主子临走前已经交代过了,若是主……公主您来了,就把店里最好的东西呈上来,任随您挑选便是。”
然后又从腰间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来,取出里面叠放好的一沓银票,连同慕容远那个香包一起,小心翼翼的放在慕容远手边,说:“主子吩咐过了,公主殿下这些日子可能需要些银钱,便让妾身准备了三十万两银子,公主先拿去用着,若是不够,再吩咐一声,妾身立刻再备。”
这一番话,她说的急匆匆的,紧张过分了语速实在是快,好在慕容远耳力过人,一字不漏的听了下来,慢慢消化一阵便也明白了,心里却惊讶极了——李君凌竟然知道她要用钱?
还准备的这么妥帖?这样大方?!
一出手就是三十万……啧啧,她是不是可以再多要些,然后带着这笔钱甩手走人呢?
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用钱的?
而且舜华方才说的是,临走之前——可她前几日前才见过这人,分明就还在上京城,却骗她说要去蜀中!
想到这里,慕容远如被当头一棒敲了个清醒,李君凌是什么人她根本就不知道,竟然会鬼使神差的信了他的话!慕容远心中大恨,看着舜华的眼神就冷了几分,“你家主子呢,叫他出来,本宫要亲自当面同他谈一谈。”
舜华为难的说,“主子他三日前离开了上京城,这会儿去了哪里,妾身也不知道,公主、您看这……”
“鬼话连篇!”慕容远冷声低斥,“李君凌分明就在文渊阁修订‘宣和大训’,你竟然当面同本宫扯谎,信不信本宫立刻让人拆了你这宝泰楼?!”
“李……李君凌?”舜华先是一惊,然后又忙问道:“公主说的,可是镇国公府的李二公子?”
慕容远脸色阴沉的吓人,恶狠狠地瞪她,舜华抖了一下,又忙解释道:“非是妾身欺骗公主,只是妾身的主子、同公主所说的,不是同一人……李家二公子的大名,妾身是知道的。但妾身更知道,我家主子绝对不是李二公子!”
慕容远一愣,哑然道:“你说、什么?”
舜华看了她一眼,暗道,公主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心下稍定,便缓缓解释道:“我家主子乃是南方人士,出自蜀中。李二公子乃是镇国公府的少爷,身份贵重,哪里是妾身这等贱民可以高攀的……妾身不知是谁故意让公主产生了误会,妾身可以保证绝无此事,还公主殿下明察。”
慕容远见她说的信誓旦旦,心中便有些动摇,却还是不肯相信,“本宫凭什么信你说的话?你家主子若不是那人,他怎么会知道本宫需要用银子、他又怎么知道本宫今日回来此地?!”
舜华委屈的抹了抹眼泪,望着慕容远神色哀戚的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这些都是妾身的主子交代妾身准备的,至于为什么、妾身一介奴婢,不敢问主子的心思……”
慕容远又信了几分。
心底里却不禁一片冰凉……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现在,该相信什么?
见她神色凄惶,舜华也不好说什么,只默不作声的陪在一旁,时不时小心翼翼的打量慕容远的神色,好像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一般。
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慕容远才稍稍冷静下来,心道,原本就该什么都不信的,而后冷冷一笑,站起身将自己的荷包并那一沓三十万两银票,都揣进了袖袋里,站起身来喊了人进来。
四个薇进来福了一礼,见舜华面上挂着泪珠跪在那里,先前又隐约听到公主拍案的动静,心道舜华被公主训斥了,当下也不多说话,安静的立在一旁。
蔷薇见状,便问道:“公主,可是要启程回宫了?”
慕容远点了点头,一手扫过桌面上摆着的六个托盘,道:“全部打包带走。”
“啊?!”蔷薇惊呆了,脸上苦的不行,全带走,这都多少银子啊?!
另外三个虽没有说话,却也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纷纷拿眼神劝阻慕容远。
舜华这时候脸上才露了笑意,也不用人叫便飞快的起了身,向着慕容远福利道:“请公主稍后,妾身这就去叫人拿盒子来装了!”说完就花蝴蝶一般的飞了出去,脚步别提多轻快了。
慕容远心中有事,便一直冷着脸没说话,不动声色的看着舜华招来几个年纪稍长的婢女,拿了留个楠木的妆盒来,仔细的将那些东西都装了起来,交给四个薇。
还未交接完毕,慕容远便大步往外走,翠微连忙抱起剩下的三个妆盒,飞快的跟上慕容远的脚步。舜华伴着主仆几人刚走到大厅里,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嘲讽声:“我倒是谁呢,这么大架子,竟然让舜娘卑躬屈膝亲自接待了!呵呵,原来是你啊,慕容五,别来无恙?”
说着,便有几名衣着鲜艳的少女伴着笑容迎面走来,说话的便是当中那一位,穿着藕丝琵琶衿上裳并一条紫绡翠纹裙,头上梳着飞仙髻,带着一只赤金镶多宝婴儿戏莲钗并几朵精致小巧的堆纱宫花,富丽却不招摇。
蔷薇面上一紧,立时小声提醒慕容远,“公主,那是安亲王府的堇圆郡主。”
慕容远上下打量了一遍,顿时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堇圆?名字谁取的,这么有才?还真是贴切啊……那少女身姿高挑,体态微福,站在一群花枝招展小鸟依人的少女中,十足十的鹤立鸡群。慕容远心道,给她定封号的那人,想来是同她家有仇的吧?
这不是故意埋汰人么……
那少女被慕容远无视了本就不爽,再见她对着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来,顿时面皮发胀,红了一大片!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缺点,身为女子却长得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平素里没少被人嘲讽!
最不能忍受的是,慕容五那个死蹄子竟然也敢嘲笑她?!
堇圆郡主当即就怒了,指着慕容远大声呵斥:“慕容五,你笑什么?!”
慕容远都懒得理会她,一转身就朝楼梯走去。
堇圆郡主更是恨得不行,银牙一咬,只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慕容远的面子,便不管不顾的大声说道,“慕容五,见到本郡主就跑,莫非你做了什么坏事、心虚了?!”
她身边一个穿着粉红色齐胸襦裙披着姜黄色披帛的少女立刻就捂嘴笑道:“岚姐姐,这话你可说的不对。”
堇圆郡主顿时狠狠的剜了一眼身旁这个拆台的人,恨恨的道:“我哪里说的不对了,她慕容五要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看见我们就跑,连个招呼也不打?”
粉衣的少女顿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岚姐姐,你还不知道呢吧?咱们五公主殿下,可是要被册立为‘皇太女’的人,怎么会看的上咱们这些庸脂俗粉呢?”
当下不仅是堇圆郡主,其他几位小姐也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或鄙夷或不忿的神色来。唯有说话的粉衣少女依旧拿帕子掩着嘴,眼睛里却露着不同寻常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