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日的昊国还是一样的平静,表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同样的,苏州城也是如此。除了这日楚家的后门花园有些不安分外。
“少,少爷,做这种事不太好吧。要,要是被小姐发现,会责怪我的。”淼淼喘着粗气,言语紧张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李箫忙着手中的活,快速道,“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再说了,全是少爷我在忙活,你什么都不用干,有什么好抱怨的。”
“您是府里的少爷,这种事跟小姐说一声不就好了,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淼淼捂着小手,怯生生地左顾右盼。
李箫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心里暗道这夏日真是热的不行,大早上的刚忙活一会就大汗淋漓。
“要不是我姐不肯,你以为本少爷愿意干这事?”
一说到楚歆儿,他就头疼。本以为自家姐姐回来了,自己就能得到释放。谁知道这对父女一个样,把他关在书房,默书。
当然,默书是不可能默书的,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只能怀着兴致,写写前世时候的那几篇耳熟能详的故事。
昨夜的事似乎在提醒着他,让他无法逃避,这趟京师之行,他避无可避。
安静的苏州啊,自己又能呆几天。趁着这点日子,还是多玩玩,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啊!”
“你又怎么了,别把他们吵醒。”
“小,小姐。”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姐这时候还没起,别没事吓自己。乖,安静带着,等本少开了门,带你快活去。”
“咳咳。”一道咳嗽声自身后传来,清脆而干练,“箫儿,你要去哪快活?”
姐!!!
听到身后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李箫觉得手里的活突然不香了。伴着手中两根铁丝叮铃的落地,他僵硬的转身:
“姐,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
“咱家少爷都起这么早,我又怎么敢睡着。”楚歆儿笑着说道,“要不是小翠听到后院有声,怕家里进了贼,我还不知道,咱们的小少爷还有这本事。”
“罗叔教的。”李箫低着头,说道。
说实在的,在面对楚逸、罗玛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害怕,唯独这楚歆儿,如老鼠见了猫。
说不清原因,道不明白为何。
关于罗玛,楚歆儿是知道一些的,这位罗叔是昊国,乃至全天下数一数二的盗手,家里上上下下的锁都出自他的手艺,也幸好是这个原因,才让自己这个弟弟没能第一时间打开。
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李箫,楚歆儿笑了笑,自己的这个弟弟啊,耐不住性子,总爱乱跑,这么多天不让他出门,也难怪他做这种事。罢了,反正父亲也快回了,就放他出去吧。
“行了,楚家的少爷为了出去玩撬自家的门锁,这事传出去不好听。”楚歆儿站起身,拍拍裙角的尘土,接着说道,“小翠,时候不早了,去把门打开,别耽误王伯给府里送菜。”
听完,李箫瞬间欣喜若狂,还是姐对自己好,不像那个不带自己出去玩,反而关禁足的父亲。
“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罢,忙跑出门,毫不犹豫。弄得楚歆儿是哭笑不得。
站在一边的淼淼看看李箫,再看看楚歆儿,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少爷不爱带银两在身上,淼淼。”楚歆儿示意小翠将手中的钱袋子交给淼淼,然后接着说道,“楚家的少爷没丫鬟跟着,像什么样子,去,告诉少爷,别玩累了。”
接过钱袋子淼淼,十分激动。低头忙行礼,紧接着小跑得跟上李箫。
看着一前一后跑远了的主仆二人,在看了看手中这封前些天来自千里外的信,楚歆儿竟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这封信没有署名,只标明了自己的父亲收,信的里面也只写了“万事妥当、依计行事。”四字,但这妥当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这么的不安。自己年幼时听见的那件事,又是怎么回事。
“唉。”楚歆儿叹了口气,失神地回了房间。
昨夜的黑衣人已经让她警觉,这些日子来苏州的人越来越多,难不成这趟京师之行,弟弟非去不可吗。
……
时光回到十六年前,那年,楚歆儿四岁,而李箫刚刚降世。
她依稀记得,那一年的春日,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也正是那一年,自己第一次看见父亲受重伤,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襁褓中的孩子。
伤势未愈的楚逸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也就是刚刚出世的李箫,他很开心,自从三年前妻子过世之后,就从未这么开心过。
“歆儿,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
这是楚逸重伤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她点点头,看着父亲,在看了看李箫,很开心,自己有了弟弟,父亲也终于笑了。
此后的一年里,她都与李箫同吃同住同睡。
虽然不知道李箫是怎么想的,当然也没人会去注意一个刚满一岁的孩子是什么想法。,但可以知道的是,李箫一定很开心。
直到一年后,楚歆儿随着父亲到了城郊的一处别院。
这天,院子中来了很多人,除了一年前到楚府的那个老人和罗玛,还有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
到了别院后,父亲便跟这些人进了房间,紧锁房门。
起初的时候,他们的谈话还算和睦,除了蹦出几句脏话。但后来,里面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
坐在院中的楚歆儿一边轻声哄着李箫睡觉,一边不动声色的走远些。饶是如此,还是能听见里面的聊天。
“姓石的跟姓徐的欺人太甚,太傅大人对他们多好,不怪罪他们的失职,反而还重用。可他们倒好,恩将仇报。”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言语怒斥。
未等楚歆儿猜测这人是谁的时候,又是一道陌生声音,“石徐二贼必死,还有英帝,残害忠良,想想郕王当政的时候,唉。”
说罢,众人陷入了沉默,直到,第一次说话的那人开口。
“诸公,二贼如此行径,我无法容忍。来时,我与勉英、斌王有个计划,道与诸位,望得相助。”
“请说。”不知谁说了一句。
随后楚歆儿便听不清里面的谈话,不过她也没兴趣,想比之下,她还是更关心李箫。
半柱香后,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说话的人正是罗玛。
“什么?你们打算让这孩子犯险?不可,绝对不可。我不同意。”
“罗兄稍安勿躁,这计划只是雏形,将来之事无可预测。”被叫做斌王的书生语气儒雅地说道,“如今我在太子府中办事,也了解到一些情况。”
“大公子生死未明,姓马的已经投奔二贼,能为太傅大人报仇的只有我们几人。”
“是啊,罗兄,为父报仇,本就应该,你又何必……”被叫做勉英的人还未说完,罗玛便出言打断。
“姓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让郕王后嗣归位吗,可他只有一个女儿,你就别……”
“行了,罗玛。”沉默许久后,终于,楚逸开口了,“你们说的计划,我同意。”
“楚逸?”罗玛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位老朋友,会同意这个荒唐的计划。
楚逸伸手制止罗玛说话,然后自己接着说道,“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他就在楚府,以我义子的身份活下去,我也会教授他剑术。”
“老朽的一身医术没有后人能学,也就交给小少爷算了。”孙邈哈哈一笑,说道。
“你们!”罗玛拍桌起身,不愿多说,一瘸一拐的离开。
见罗玛离开,楚逸也不再留着,反正事情已经交代清楚,拱拱手,向在座的各位告别,便开门,跟孙邈一起,领着楚歆儿、李箫离开。
回去的路上,楚逸没有说话,罗玛也没有说话,只有孙邈,跟楚歆儿一起,逗着李箫玩。
至于前来别院的那些人,楚歆儿再也没有见过,更没有听到过他们的名字。他们所说的这个计划,也渐渐淡出了她的记忆。
……
坐在书桌前的楚歆儿揉揉脑袋,将手中的那封信扔在一旁。
信中的“完事妥当,依计行事”,难道就是那年,父亲他们说的那个计划吗。自己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从依稀听到的几个词,和反复出现的李箫二字,可猜到,这个计划,需要自己的弟弟参与,更会让李箫陷入险地。
“唉,爹你什么时候回来。”楚歆儿趴在桌上,看着桌尾的信。
数年来,这是第一次,让这位身经百战、纵横商场的楚大小姐这么头疼,不知所措。
而另一边,虽然当年自己也听见那个计划,但在李箫眼里,这都不是事,反正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又没什么好怕的。况且,他也想去京师,他有种感觉,家里人不愿提起的京师城,跟自己的梦,有种微妙的联系。
当然,他从没放在心上,所以今日虽然知道了楚歆儿心情不好,但没往这个方向考虑。
抛开杂念,李箫觉得还不如准备两日后自己跟姐的生辰,做点稀奇玩意让她开心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