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安静,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
长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一眼望去,十几座黝黑的府邸紧闭着府门,隔绝一切,只有门口那几只颓废的石狮子失落地坐着。
李箫停下脚步,别过头看着身边的这座府邸。残破的府门随意的斜着,茂密的杂草跃跃欲试,有种破墙而出的趋势,门口长满青苔的石狮子黯然失色,无力的坐着。
透过缝隙往里看去,府里随风飘动的草木像是在悲鸣,诉说着沉痛的过往。长满锈迹的风铃随风响动,哑哑的,有些沉重。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箫总觉得一种莫名的亲切,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有种想进去看看的念头。慢慢的,李箫走向前,鬼使神差一般,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响。
身后的楚楚看着李箫一步一步朝着那间败落的府邸走去,心中疑惑为什么少爷会突然停下,朝着这间院子看了许久后,又无神的朝着走去,自己连着喊了几句都被无视,该不是中邪了?极有可能,小丫头皱紧眉头,回想起今晨李箫的样子,在和现在的样子联系起来,恐怕真是中了邪,被那些脏东西迷了心智。
想着,小丫头开始担忧起来,现在街上只有他们二人,无处寻找救援,此刻跑回万安寺找方丈是来不及的,可若是让少爷一直这么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自己只是个小丫头,柔弱无力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少爷拉回来,可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咬咬牙,小丫头悄声走向前。
看似柔弱的楚楚还是有点力气,在李箫将推开那扇破旧府门的时候,将他拉了下来。看着小丫头紧张的表情,李箫是哭笑不得,也不是生气,毕竟是小丫头的一番好意,而且他也是后来知晓,正是楚楚的这一拉,在这一时期,让李箫免了一个不必要的麻烦。
李箫当然不是中邪,他只是过分专注,院内的摆设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见到过,他想进去一探究竟,想知道为什么在这条虽不繁华却足显贵气的街上会有这么一间特殊的院子,为什么这间独特的院子能一直存在离着皇城不远的这条街上。
“楚楚喊了少爷,可少爷没有反应,以为是中邪了,这才,才过来拉着少爷。”小丫头以为李箫因为自己贸然的行为生气,忙着解释道。
“没事,少爷就是想看看院子。”李箫摸摸楚楚的脑袋,说道。说完,准备再次推开那扇府门。
正此时,主仆二人身后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公子若想知道这院子的故事,我倒是可以告知一二,不必亲自进去。”
寻声看去,源头是不远处的一处残破的茶摊,凋落的旗帜无力的飘着,其下支撑茶摊的木柱摇摇欲坠,给人一种随时会倒塌的感觉,茶摊的摆设也极为简陋,一张干净的破木桌,四只残了的长板凳,一盏清茶,几只陶杯而已。
此时这处不起眼的小茶摊,不知何时坐了位一席黑衣的白面书生。
书生笑着,抿一口茶,看这不远处的李箫二人,道,“若是不急,公子不妨过来喝口凉茶。”
书生说话的声音很轻,言语中带着一种儒气和暗藏着的霸气。
李箫走了过去,审视几眼书生。面前的书生给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与陈子夜不同,面前的这人虽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皆文雅,但他总觉得这人不是书生,或者说,他有着跟楚逸一样的霸气,坐在他面前,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茶水简陋,公子莫要嫌弃。”书生接着说道:“我看公子眼生,不是京师人士吧。”
“最近来的京师,闲来无事,随处逛逛,无意间走到此处。”李箫接过书生递过的茶水,喝了一口。正如面前这人说的,茶叶不是上好,应是茶铺中下等品,不过泡茶的水却是极好,喝来,所用的应是山泉、晨露,还有泡茶用的器具,也是上好的,看来面前的这人,身份并不简单。
“故人曾说,人同茶一样,无贵贱之分,正如现在咱们喝的这茶,虽说在市面上属于那些无人问津的一类,但只要经过磨炼、洗涤,也是可以喝出不一样的好味道。即使不同那些好茶,也有其独特的一面。”书生摇着一把有点眼熟的折扇,若有所思道。
李箫喝着茶水,不计较折扇的眼熟,认为是才子们同用的样式,只默默听着这段富有道理的话。茶确实不好,但泡茶的人用了心思,把平凡的茶叶泡出不平凡的味道。
“少爷,这茶真好喝,比普安师傅泡得好多了。”楚楚喝下茶水,细细品味片刻,说道。
“多谢姑娘夸奖,普安师傅是京中泡茶高手,他所泡的茶就连陛下都啧啧称赞,在下虽然有些技巧,但还是普安师傅的要好得多。”书生哈哈一笑,畅快的说道:“李公子对这院子有兴趣?”
李箫停下喝茶的手,心生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书生,另一只手不由地警戒起来。这条街上少有人烟,为何这人会突然出现在这条街上,而且是悄无声息的出现。自己虽然不如楚逸那般,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周边人的气息,可眼前这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要说他没目的,自己是不信的。
书生似乎感觉到了李箫的想法,缓缓放下茶杯,道:“李公子别紧张。前些日子的时候一直传着医圣传人进京的消息,再看到你们又是从皇城方向过来,想想该是就应该是那位李公子了。”
“我出现在这是因为故人的忌日。每年岁的今日,不论有多忙,都会来这坐一会,喝上一壶凉茶,想些事情。”
书生的解释有些牵强,但李箫也不计较下去,自己初来京师,也没什么敌人,就算有,依自己这些天见的人来看,面前的这人也不会是他们雇佣得起的。再说了,若要动手,也不会跟自己说这么多,虽然街上没人,可又有谁能保证什么时候会来人。至于那故人,想必就是他想进去的那座院子的人吧。
“只是好奇,想去看看罢了,谈不上兴趣。”李箫笑了笑,说道。
“也是,这座院子自打被毁了之后,就一直这样,这条街也怕了朝堂上的某些人,对从这街里搬走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这副模样,这样也好,这帮欺软怕硬的家伙不在,也是清净。”书生有些愤然,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
“你不住这?”李箫问了一句。
“倒是想住,只是当时没能力,现在不能住。”书生停顿了一下,说道:“再说了,也没颜面住。”
“为什么,房子不就是给人住的。若是因为愧疚,我相信你的那位故人早已原谅你了,或许根本没怪过你。”
“有些愧疚,不过当时的我确实没能力为他分忧。”书生失落的说道,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恨。
听着书生的话,李箫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唯一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人很愧疚,很后悔。没能力时帮不上忙,有能力了却为时已晚。这是书生的心伤,他没法说什么。
微风轻轻的吹着,晃着残破的建筑,吱吱的响着。天上,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飞过,很快就没了声响。茶摊里的三人安静的坐着,一口一口品着淡淡的茶水。
便此时,长街尽头走来一人,同书生一样黑衣,黝黑的裤摆一晃一晃的,很快就到了茶摊。正当李箫疑惑来人是谁的时候,那人直接凑到书生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在书生摆摆手示意其离开后,便退了回去。
书生喝下最后一口茶,随后对着那座院子恭敬的鞠了一躬,笑着看了眼李箫二人,毫不介意地说道:“公子若是想进去看看,现在不是时候,这院子有人盯着,不让进。”
“不过,很快,就没事了。”说完,书生便离开了茶摊,上了一辆乌黑发亮的马车,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哦,你是谁啊。”李箫看着远去的马车,喊道。可惜没有得来回应。
对于书生的话,李箫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座荒芜的院子要有人盯着,是藏了什么秘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不论怎么说,书生已经提醒了自己,自己也不会犯糊涂无视那藏在暗处的人,直接进去,一旦招惹了什么大人物,岂不是自断生路。
看着马车离开,李箫拍拍衣上的散灰,看了眼那座院子,摇摇头,心想直接这个待不了多久的人有什么必要想七想八的。苦笑一声,便领着还在发愣的楚楚离开。
……
而在另一边,位于京师北城的一处院子,深黑色的石墙密不透风的围着,门口的石狮子面目狰狞地盯着来往的人,其内数十间屋子阴沉沉的躺着,散之不去的哀嚎声连绵不绝地从院子深处传来。
这是昊国建国以来都有的一处机构,来往的人都阴沉着脸,每个人的脸上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没人愿意来这处院子,更没人愿意同这院子中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知道,进去的正常人,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完好的出来。
没人见过这处院子的主人,更没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跟这处院子搭上关系。他们知道的只有这处院子的名字,或者说,这个地狱的名字——昊国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