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胜掀开帐帘走到帐中,见到正在聚精会神看着地图的张良臣,不禁犹豫了一下,抱拳小声道:“大人!”
张良臣抬起头来,见是冯胜,于是问道:“薛刚他们进展得如何了?”
冯胜回禀道:“非常顺利!已经开始在蓄水了!如不出意外,明天日落前就可达到大人希望的程度!”
张良臣不禁松了口气,喃喃道:“此战能否获胜就看它的了!”扭头对冯胜道:“去把李无病叫来!”“是!”
片刻之后,李无病跟随冯胜进来了。
“大人,您叫我?”
张良臣走到李无病面前,“你立刻率领麾下左队兄弟去支援薛刚,以因应万一!如果被蒙古人提前发现了,无论如何必须给我挡住!除非你们全死了,否则绝不可让蒙古人前进一步!”
“是!”李无病正色应诺。
待两人离开后,张良臣走出大帐,来到营垒中最高的地方,这里原本就是北岸的一座山岗,现在是宋军营内最里层的防线。山岗上有一座哨楼,哨楼上两名哨兵正一丝不苟地眺望着四方,特别是江面上的动静。
此时,月冷星稀,夜风习习。
夜色下的驮娘江非常美丽,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这样的景色实在让人无法想象,这里其实是生死一线间的战场。
张良臣眺望着远处的江面,不由的想起了人在临安的苏巧,不禁一笑,喃喃道:“不知道巧儿现在正在做什么呢?”此时张良臣的心中被一种温柔充塞着。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巧正在跟随柳月茹习字,她学得非常认真,她希望能自己看懂大哥写给她的书信。
柳月茹这几天经常与张知古见面,与他畅谈国事,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柳月茹深深佩服对方的学识,因此向父亲推荐了他,老爷子与他见面后也非常赞赏,于是通过自己的关系给张知古谋了一个礼部书吏的职位,虽然品阶不高,但作为起步也相当不错了。
站在高岗上的张良臣突然看见河边上有黑影晃动,不禁心头一动。就在这时,哨塔上负责瞭望的哨兵敲响了警钟。
急促的警钟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将士们,枕戈而卧的将士们迅速蹦了起来,在军官的指挥下纷纷进入战位。
片刻之后,仿佛有竹排靠岸的声音传来。张良臣对弓弩手下令道:“放火箭!”弓弩手立刻点燃了裹着油布的箭矢,朝远处抛射去,火雨呼啸而去落在地上,照亮了那一片黑暗,只见昏暗闪烁的火光下无数人影正朝这边飞奔而来,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看到这一幕所有将士依旧吃了一惊。
弓弩手连忙发箭,黑暗中有人中箭倒下。与此同时,长枪手、刀盾手迅速朝辕门处汇聚。
片刻之后,探马赤军便冲到近前,宋军将士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面孔了,宋军将士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
弓弩手发箭的频率更快了,箭矢就如同飞蝗般在夜空中飞舞着,撕裂空气发出嗖嗖嗖的呼啸声。探马赤军佝偻着身体,尽量以圆盾抵挡,箭矢不断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大响,在着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不时有探马赤军中箭倒下。
就在弓弩手拼命发箭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啸,随即许多弓弩手被射倒在地,惨叫声登时大响起来。原来是探马赤军以弓箭进行还击,其实要论到弓箭技艺,宋军是明显不如探马赤军的。
双方在近距离对射,宋军弓弩手显得有些吃亏,不过他们依旧咬牙坚持着,摒住呼吸,只管朝黑暗中的人影发箭,他们身旁的同伴不断有人倒下。
就在双方以弓弩互射之时,数十名探马赤军在十几名盾牌手的掩护下扛着简陋的檑木冲到了辕门外,猛地冲撞辕门,发出轰然大响,整个辕门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发现这一情况,在前方负责指挥的王猛当即下令一部分弓弩手调转方向射击冲撞辕门的探马赤军。
弓弩手调转方向朝辕门处发出一波箭雨,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数名探马赤军被射倒在地,冲撞立刻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从黑暗中飞出一蓬箭雨,目标直指射击辕门的宋军弓弩手,哆哆哆的一阵响,十几名弓弩手被射倒在地。
冲撞的声音再一次大响起来,辕门在檑木的冲撞下摇摇欲坠。
就在王猛准备采取措施的时候,辕门被轰然撞开了。
所有宋军将士不禁吃了一惊,王猛当即率领早已守候在辕门处的长枪手、刀盾手呐喊着冲了上去,与汹涌而入的探马赤军在辕门附近猛地撞在了一起。登时爆发激烈战斗。
张良臣的目光从辕门处收回,扬声问头顶上的瞭望兵:“江面上有没有动静?”
瞭望兵仔细眺望了片刻,回禀道:“没有任何动静!”
张良臣不禁感到奇怪,按理说就凭眼前这样的攻势想要攻破营垒几乎是不可能的,对方不是莽撞之辈,应该不会将胜利的希望押在这样一次突击上。
张良臣的目光回到辕门附近激烈的战事上,此时辕门处的战斗正如火如荼,探马赤军虽然变现得极为勇悍,但在宋军优势兵力的抗击下却损失惨重难以寸进,宋军虽然没有能够与对方抗衡的骑兵,不过步军的战力还是非常不错的,更不用说经过张良臣训练的那些宋军了,步战中,这些宋军完全可以战胜这些在其他宋军眼中可怕的探马赤军。
朱勇奔到张良臣面前,兴冲冲地请命道:“大人,让我们去冲一下吧!”
“不行!我要留着你们突击对方的后续部队!”
朱勇不禁有些失望。伸长脖子朝江面上眺望了一眼,希冀地问道:“他们的后续部队还没来啊?”
张良臣皱起眉头,他感到自己可能少算了一点,但究竟是哪一点他一时之间却没有想到。
辕门处的战斗在继续着,探马赤军正被数量占有的宋军打得节节后退,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不过探马赤军却依旧战意不减。
张良臣突然感到大地似乎在轻微地颤抖,“你感觉到了吗?”
朱勇茫然地问道:“什么?”
张良臣朝低处环视一眼,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一惊,立刻下令道:“立刻派出斥候往下游去!”朱勇一愣,随即应诺一声,奔了下去。
张良臣望着下游方向眉头紧皱,虽然现在还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此时探马赤军的大队人马极有可能已经渡河了。“妈的!中计了!”张良臣的意思是,从今天白天开始注意力就被对方吸引在了对面的渡口上,而没有考虑其他。这件事说明,张良臣虽然极具军事天赋,但却缺乏足够的经验。
斥候飞驰到张良臣面前,战马还没停稳便跳下战马,急声禀报道:“大人,下游十几里处发现大队探马赤军!至少有六千人!”
张良臣不禁心头一惊,稍作思忖,对朱勇道:“立刻率领骑兵,先把面前这些探马赤军打退再说!”“是!”朱勇抱拳应诺,奔了下去。
朱勇率领两百余骑兵裹挟着雷鸣之声朝辕门处奔去,边冲边喊道:“前面的,让开!”
王猛回头看去,赫然发现己方两百余骑兵正汹涌而下,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命令手下的步军立刻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