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奶奶的‘血海深仇’17、18、19
(17)
这姑娘的父亲姓张,母姓杨,均是西医生,观东肇庆府罗定县人。
姑娘本人叫张圣诗,有一孪生妹妹,叫张莉韵。
圣诗姑娘一家四口人,父母于1939年5月3日的日寇对‘重庆大轰炸’中,不幸遇难,而圣诗两姐妹却分别在父母的怀抱的保护下得以幸存。
据圣诗姑娘说,她父母遇难当天,她是在父亲的怀抱下得以幸存的,因那时她昏迷不醒,所以民夫就将她和父亲的遗体一并送到医院救治。
医院的护士还告诉她,抬她来的民夫说,她有个妹妹同样是被遇难的母亲抱着得以幸存,也是由民伕跟在后面一起抬来医院的,但不知为何始终不见抬到。
待圣诗姑娘在医院醒过来后,她就在医院四处寻找自己的妹妹,但一直没找到,而医院当时因要抢救的伤员非常多,对这小姑娘的照顾就显得有心无力了。
过了几天,圣诗姑娘找妹心切,竟然一个人跑到大街上寻找。
找着找着,还不到六岁的圣诗姑娘,就迷失在重庆的大街小巷中了。
接下来的日子,圣诗姑娘就成了当时重庆街头中,无数的流离失所的儿童中的一员,过着乞讨为生的日子。
到了光复那一年,圣诗姑娘已年约十一岁。
这时候的她,已经在一位老人的关照下,做了两年的报童。
有一天,在重庆八路军办事处门口,卖报的圣诗姑娘因骂那些在办事处附近监视的国民党特务买报不给钱,被这些人狠揍。
这过程恰好让八路军办事处的人员碰上得到制止,但圣诗姑娘已被揍得满头鲜血直流,办事处工作人员因此将圣诗姑娘领回办事处给她上药。
在八路军办事处,圣诗姑娘一家的遭遇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他们纷纷掏钱,买下的圣诗姑娘手上的报纸。此举,让圣诗姑娘感受到了从未来有过的人间温暖,圣诗姑娘因而将八路军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当作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从此以后,不论什么情况,那怕是刮大风、下大雨,圣诗姑娘都要给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免费送一份报纸,办事处虽然不缺圣诗姑娘她这一份报纸,但你不收也不行,你不收,她就不走,甚至会还发动其他报童来‘吵’来‘闹’。
一来二去,大家都觉得这小姑娘还挺可爱、挺朴实的,慢慢也就接受了她的这一份小小的心意,当然,办事处也时常会请这些小报童打打‘牙祭’,或者在春节啊,中秋啊等节日送点东西给这些孩子们。
平时有空时,办事处的人也跟这些孩子聊聊一些很简单的做人道理。
有一天,办事处的人问圣诗姑娘:你天天卖报送报,还送报纸给我们看,那你自己认不认识字啊?
圣诗姑娘回答:不认识,我没读过书。
办事处的人又问:那你想不想识字呢?
圣诗回答说:想啊,但没人教我。
办事处的人说:我们都一起来教你,好吗?
圣诗听到办事处的人这样说,高兴得不得了。
就这样,圣诗姑娘从此就不再卖报了。
她白天就在办事处边学习、边为办事处做点扫地,倒水等小杂务,晚上就凑合地睡在办事处门房的沙发上。
到了八路军办事处撤离重庆返回延安时,圣诗姑娘要求同行,但办事处认为她还小,还是留在重庆合适。
办事处告诉圣诗,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让她在重庆好好读书,等着他们回来,并安排圣诗姑娘去投奔一位社会贤达,继续在边做杂务边读书。
新中国成立后,圣诗姑娘的文化程度已达到高小毕业的水平,因此,当年办事处的人回到重庆后,就保送圣诗姑娘直接上了西南军校军医系速成班学习。
经过两年的学习和培训,圣诗姑娘被派到成都军区陆军总医院任驻院医生。
(18)
1951年抗美援朝战争开始后,圣诗姑娘多次申请上前线,最终得到批准。
在临出发的前一天,圣诗姑娘为自己心底里一直埋藏着的愿望,试着找一下我们这个店铺,看能不能打听到妹妹的线索。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的就让她找到了‘老朽’我这个知情人。
当时,圣诗姑娘激动得无法自持,面对着我们做的一席菜硬是一口都没吃,只是不停地喝水、不停地问、不停地说,我们两位老人看着都隐隐觉得心痛。
临末,她拿出她那个胸坠呆呆地看着出神。
她自言自语地说:父母留给她们姐妹的就只有这一对胸坠了,一直以来,她都细心地保存着,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才拿出来看。
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那怕几天没饭吃,她也没想过用它去换钱,只是有一次为救一个小伙伴,她不得不将其中的项链拿去换钱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对不起父母,但那时却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我就差没找到妹妹了。
我们听她这样说,不禁对她对亲人的这片思念之情为之动容。
我和老太太都安慰她,我说:姑娘你放心,只要我们在一天,就一定帮着寻找你的妹妹,说不定你妹妹也在找你呢,只要你们俩姐妹都健健康康地活着,就一定会有见面的那一天的。
圣诗姑娘听我们这样说,心情才有所好转,她离开前留了张字条,让我有机会就转交给她妹妹,上面写着:妹妹,等着姐姐凯旋归来。
自那次见面后翌日,圣诗姑娘就上了朝鲜前线了。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心里总是牵挂着她。
我这样说,你可不要见怪,因为我和老掌柜的夫人,以及在敝店上下的员工中,谁都没有亲戚朋友上朝鲜前线的,只有圣诗姑娘去了。
虽然我们大家是非亲非故,但毕竟我们和她的父母有过交情,所以我们将她视为侄女辈的孩子,心里自然就惦记着她了,尤其这场战事是如此惨烈,而她至今还是杳无音讯,我们都为她食寝难安呢。
今天,上苍有眼,终于让我有机会等到你们来了,真是‘阿弥佗佛’,这一定是圣诗姑娘父母在天之灵的护佑啊。
。。
老人家一口气讲了以上的往事,听得我心情激荡,却又一声都不敢吭,生怕听漏了一丝半点。
老人家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我刚才一听到你说到的那姑娘,我心里就马上想到:这一定是圣诗姑娘的孪生妹妹莉韵姑娘啦。
“你不知道,我心里是有多么的高兴。
“可惜啊,老掌柜的夫人刚刚去年仙逝,不然她老人家知道了这喜讯,说不定会跟你去看望这姑娘呢,这几年她老人家可是天天都在自家的佛堂里,为她们俩姐妹祈祷啊。
“年轻人,我说得这些你可要记住啰,因为我也老了,不知那天也会走的,所以我把圣诗姑娘的‘手书’交给你,烦你转交给莉韵姑娘吧。”
说完,老人家就去把你姐姐当年交给他的字条取出来,交了给我。
以上就是事情的经过……
说完,爷爷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奶奶。
而奶奶一脸苍白,有少少的血丝从她的嘴角沁了出来。
原来她是一直咬着嘴唇隐忍着,默默地听爷爷讲述。
当爷爷讲完,奶奶放声恸哭。
(19)
奶奶在刚才爷爷回忆的时候,开始是边抽泣边静静地听的,后来连抽泣也不敢了,她是怕打断了爷爷的回忆,生怕听漏了什么,所以就强抑着内心的悲伤。
现在,爷爷讲完了,奶奶就‘山崩地裂’般地大哭起来。
哭过后,泪眼婆娑的奶奶对爷爷说:“你不但没做错,还立了大功,是我和姐姐的‘功臣’,也是我张莉韵一生一世的‘恩人’”。
说到这,奶奶又抱着爷爷‘啃’了起来,在爷爷的脸上留下了那带血的‘唇印’……
和顺姑娘说到这,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笑起来,接着又说:“姐姐你别小看这一‘吻’呢,这可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吻哟,它有非常高的‘含金量’呢。
“而且这一‘吻’过后,就‘吻’出了很多很多的故事,也从此有了我的老爹,而我也当然也是这一‘吻’的‘衍生物’啰。”
说完,和顺姑娘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陶茵听到和顺这么说,也莞然笑了起来。
陶茵虽然脸上挂着笑,心里其实是很不好受的,她还沉浸在刚才老一辈的苦难中。
原来这奶奶和嫲嫲竟是‘孪生姐妹’,怪不得刚接触时,自己就觉得两位老人的言谈举止都有些相似呢。
而和顺在最后的讲述中,这丫头却是边讲边笑,可能是这‘故事’她听得太多、太熟悉的缘故吧。而自己却是第一回听闻,她真的受到太大、太大的震憾了。
陶茵想不到,自己嫲嫲整天都乐呵呵的,为人非常达观,但想不到她的童年竟是如此悲惨和艰辛。
可为何总没听到嫲嫲提起过呢,难道是在朝鲜战场受伤后失去了记忆吗?
陶茵读小学的时候就知道,嫲嫲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因为嫲嫲单位的同事每年的‘八一’建军节都会来家里慰问嫲嫲。
她还从嫲嫲同事的口中得知,嫲嫲在一次大战役中,为了抢救伤员,主动献血,结果有一次因一次抽血过多,在战场上昏迷了几天几夜。
醒来后,嫲嫲的记忆力受到很大的损害,基本上记不起过去的事情。
战争结束后,大概过了六七年,嫲嫲的记忆力才慢慢恢复过来,但还是时不时会头痛,或者会出现短暂性的失忆。
陶茵想着想着,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另一张床上的和顺,只见她已睡着过去了。
陶茵笑了笑,心里说,这丫头讲了一晚的‘故事’,确实也累了,陶茵过去替她盖好被子,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之后,陶茵走出房间,来到客厅阳台,抬头见天色已露出了一抹晨曦,林中的小鸟不停地啁啾欢唱,清新而又带有小小冷冽的空气中,透着一阵阵沁人心肺的花香,令人陶醉。
陶茵虽然一夜未眠,但却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
她想反正已快天亮,再睡可能也睡不着的了,不如在这天早人少的时候到处走走,好好地看看这个小镇。
陶茵的性格历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因此她走进房间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陶茵又再走到和顺床边,看她睡得正香。
陶茵心里有点暖暖的感觉,因为她从小就是个‘小妹妹’,家里各人都宠着自己,处处让着自己,而现在,陡然多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妹妹,而且性格长相都和自己差不多,这让陶茵觉得这个‘妹妹’和自己很投缘,同时也一下子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
陶茵关了灯,又拿上手机就轻轻地走出去了。
一路上,陶茵没见到一个人,可能是起来得太早吧。
经过几处大门,看到趴在门边的狗只是抬起头看看她,既不吠也不叫,还主动摇摇尾巴,好像就如看到隔壁的熟人一样。
陶茵心想:这就是小镇的特点,家家户户都是几代人的交情,连‘狗们’之间也都是‘好朋友’,因为只要你是从这镇上的一个门口出来的,你就一定带着这家人的气息,那么你就是这家‘狗们’的主人或者朋友,当然也就是这些‘狗们’的主人或者朋友了,所以向你乱吠是不礼貌的,是没‘家教’的表现,会丢主人的脸的。
陶茵边走边为自己的发现得意,不知不觉就在小镇七转八拐的小巷中走出去了很远。
走着走着,陶茵觉得自己的方向感好像又没了,也无法找到来的方向,她站在小巷中间想了想,就决定顺着小巷下坡的路一直走,走到哪算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