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龙耀简单粗暴地提出带苟梁回妖族显然是不现实的。
人族是有向妖族王族进献气味超过99人类作为贡品的潜规则,并借此保证SS级和SSS级别的充满不可控因素的妖族王族不轻易踏足人类社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这不是能摆在台面上的事,就是在苟梁这些监护人眼里,也从来只有妖族向人族单向输送妖口的概念。
龙一急忙咳了一声,说：“主人,您这样说会吓到小人族的。”
生怕肆意妄为的主人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他直接扯起了苟梁的大旗。
受到惊吓的人族灵气质量就会直线下降,龙耀微微皱了下眉头，凑近苟梁又闻了闻，没有变质的美味让他心情颇好地勾起嘴角,但为了不让龙一的假设变成现实，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着苟梁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占有欲十足。
龙一对苟梁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暗示他稍加忍耐,又连忙取过监护人服务合同递给苟梁。
虽然对方身份尊贵,苟梁也没有盲目签署协议，接过合同仔细翻看起来。
龙耀原本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这一次他脑袋搭着苟梁的肩膀也跟着他看那一条条繁琐的条款，惬意的模样尽显温顺无害，让接待团的人几乎以为前些日子不断对他们冷暴力的贵客不是眼前这个了。
直到看到其中一条,龙耀才收起了笑脸。
点了点合同,龙耀直接道：“一年服务期限太短,改了。他有生之年必须属于我,只为我服务。”
“这……”
龙一也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种事情要办也得私下和人族首脑协商，他家主人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就不妙了。
毕竟人妖两族的契约摆在那里，没见接待团的人脸色都变了。
只是他见龙耀面色平常，一双暗红色眼眸静悄悄的，之前还敢直言主人失礼的龙一就不敢出声指出他所言不妥，生怕他真的动怒。
好在苟梁对付龙耀比他有办法得多，拍了拍龙耀的手背，他仍笑着说：“这恐怕不行。如果您没有考取居住证的话，一年后您就需要离开人族了。”
龙耀低哼了一声，对所谓的规定很是不以为然。
苟梁：“不过，我会让您顺利通过的，这是我的工作。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吗？”
龙耀看出他不认同自己之前提出的要求，也知道他这话就是变相的拒绝自己了，虽然心中不快，但他心里想着以后的事怎么样还不都是他说了算，难得平和地没和苟梁计较。
龙一暗自替无知的小人类捏了一把汗。
龙耀虽刚成年但是妖族下一任王，又因纯血妖力没有与之匹配的充沛灵力梳理，狂暴起来那是六亲不认，就是现任的妖王都控制不住他。说龙耀的危险系数是SSS级别，这都是低估了的，他若是发作起来全妖族都得夹着尾巴做人降低在他面前的存在感。
上一个反驳他的妖精，这会儿还抱紧自己吃土呢，想到它终究有一天会被活生生饿死，妖精们就暗自发誓不做第二个蠢人。
此时见苟梁安然无事，龙耀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点笑意，龙一就对苟梁报以一万分的崇敬。
——不愧是主人“一见钟情”的食物啊！
很顺利地签署了监护协议，苟梁把龙耀带回了自己家。
开车的时候，苟梁拒绝了龙耀的肢体接触，并和他讲道理：“人类的灵力储存有限，过度流失会影响我的健康和灵气质量，而且，暴饮暴食可不是一件好事。”
被拒绝喂食的龙耀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直到进了家门听见苟梁问他“饿了吗？”他的眼睛才蓦地恢复光彩，灼灼地盯住苟梁。
苟梁失笑，他这样就像个撒娇的大狗一样，让他忍不住心软地抬手揉了揉龙耀的头，但嘴里却残忍地说：“想不想尝尝人类的食物？我做给你吃。”
龙耀有些留恋地看着他收回去的手，闻言原本不大好的脸色更差了。
“这也是你的工作，你也给你以前的服务对象做过？”
虽然他对人类的食物没什么想法，但想到苟梁也对别的妖提出过这样的邀请，对他们一样殷勤温柔，不知怎么他心里就有些暴躁。
苟梁笑出声来：“你这样很像一个和别人抢玩具的小孩子……好吧，别瞪我。虽然我对我的工作一向很负责，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我亲手做的食物，你是第一个。”
龙耀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他的话，但原本抿着的嘴角微微扬起却暴露了他瞬间被顺毛的好心情。
进了客厅，苟梁一边脱下外套取下手表，一边说：“待会儿你先在客厅看会儿电视节目或是想做其他都请随意，我去厨房做饭……对了，你会用多媒体吗？”
他可是手把手教导过毕厦适应新生的老司机，对这种事得心应手，问话时眼中还藏着一点期待。
不过想要牵着龙耀的手陪他婴儿学步，苟梁注定要失望了。
虽然结界那边的妖族生活习性与人类大相庭径，但身为王族龙耀对于人类社会的科技并不陌生。
不必苟梁多加说明，龙耀轻松地找到了开关，即便不怎么熟稔也很快摸透了各类功能，轻松筛选了节目。
苟梁收起了心里的遗憾，笑着夸他：“真聪明，我这里刚换了装修，家电功能更新过，我都还在适应呢。稍微等一下，开饭了我喊你。”
苟梁卷起衬衣袖子进了厨房，洗手开始准备食材，很快食物的香味就散了出来。
龙耀忽然推开厨房的门朝他走来，苟梁回头问他：“怎么过来了？”
龙耀的眉头皱着，不知道是不是被冷落在客厅，毫无预兆地心情就跌到了谷底一般。苟梁正想问他，却见他两步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自己，又埋在他脖颈里深吸了一口气，才闷闷地说：“我不喜欢有别的味道盖住你的香味。”
……亏得苟梁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手艺吸引过来的呢。
苟梁挑了挑眉，抬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好奇地问：“你还闻得到我的味道？”
他的尾戒从离开酒店就重新戴上了，理应屏蔽龙耀的嗅觉才对。
“淡了很多，我不喜欢。”
龙耀不满地看了一眼他的戒指，一点也不掩饰他对这道具的厌恶。不过龙一特意和他解释过，如果脱下这东西，苟梁身上的味道就会被其他妖族或魔物闻到，继而被觊觎。
虽然没有人能从他龙耀手里抢走他的食物，可他同样无法忍受苟梁被其他妖闻到，这才强忍了毁掉尾戒的冲动。
苟梁哭笑不得：“只有小孩子才总说要和不要，你得学着习惯。”
“不要。”
“哈哈，真是孩子气。”
“不可以吗？”
龙耀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挑眉。
“嗯……当然可以。”苟梁忍着发颤的笑声，眼睛里盈满了笑意，说：“我喜欢，你这样很可爱。”
龙耀一点都不欣赏他的夸奖，冷哼一声，忽然出其不意地扯掉苟梁身上的围裙，用力抓皱他的衬衫，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不喜欢衣服的气味，真想把你剥光了，一点没有阻隔地品尝你的滋味。”
苟梁浑身一震，不知是因为磁性低沉的声音还是喷薄在耳际温热的气息，他的耳朵抖地红了起来，痒的他想抬手抓一抓。
曲肘顶开龙耀，苟梁威严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好吧，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我向你道歉，再也不会用可爱这种不成熟的词形容您了好么，耀先生。”
龙耀盯着他泛红的耳朵看了几眼，不知怎么心情忽然变好起来，对于锅里苟梁精心烹饪的遮挡苟梁香味的人类食物都不再觉得那么碍眼，趴在他肩膀上说：“你知道就好。”
苟梁见他不打算放开自己了，也不推开他，一边往锅里放调料，一边无奈地说：“你太粘人了，怎么办，我担心我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小妖精榨干的监护人。”
他语气玩笑，龙耀也不管他，只说：“你以为我是那种连进食都无法控制的低等妖吗？”
这倒让苟梁有些惊讶，在原主的记忆里，就算曾经陪护过的S级贵族妖都无法控制进食，一旦触碰人族就会进食。
“这说明我还活的不够久，见识太少了，多谢耀先生指教。”
苟梁含笑说。
龙耀心直口快地说：“龙一说你二十九了，已经活过人类三分之一的寿命了。”
说起这个他就暴躁，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了。
苟梁尝味道的动作顿了一下，将勺子放在一旁，他推开龙耀，转身，微笑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很老了，嗯？”
龙耀不知怎么觉得背后一凉，可嘴巴更快一步地说道：“龙一说，只有人族的女人才会在意别人谈论她的年龄。”
“所以，我不仅很老，而且像女人。是这样吗，耀先生？”
苟梁笑得更亲切了。
龙耀：“……”
在这个时候，他仿佛打通了身上的任督二脉，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真诚的微笑，他说：“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苟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果然很聪明，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居住证考试了。”
龙耀见他脸上多云转晴，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难怪他母亲曾经说不论他犯了多大的错误，只要他一笑没有女人不会原谅他，屈服于他。
“唔，原来对男人也一样有用么。”
“嗯？你说什么？”
苟梁没听清。
龙耀非常聪明地没有回答，苟梁也不追问，招手让他过来尝了尝味道，笑着问他：“好吃吗？”
龙耀在他的笑容里恍惚了一瞬，仿佛曾经也听过谁这样笑着问过他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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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等苟梁再让他尝了其他，他的注意力才回到这些人族的食物上。
妖族的味觉比人类灵敏千倍，丝毫的瑕疵都瞒不过他们，就算是七星级大厨的作品在他们口中也只能勉强下咽，因此妖族在人类社会除了必要从不吃人类的食物。但苟梁的厨艺却大出龙耀的意外，香浓的滋味在味蕾炸开，柔韧的口感连他都无法挑剔，更让他惊讶的却是……
“这是什么，富含灵气，而且很足。”
甚至比妖族精心培育的灵草和灵兽的灵气都充足。
在如今灵力匮乏到妖族都只能从人族身上见解获取灵气的情况下，任何蕴含灵力的植物和动物都能称之为国宝，苟梁却这样随意取来做饭……大概人族首脑都拿不出这样的手笔吧。
苟梁的动作顿了顿，暗自懊恼起来。
怪他老公对他太纵容，以至于他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戒心，前几个任务进行太顺利也让他放低了警惕，系统空间里的食材也随意拿出来，竟都没想过怎么解释它们的来源。
没等他想好措辞，龙耀就无所谓地说：“算了，这东西不错，你多吃点，吃胖些。”
苟梁无语：“我怎么没听说胖子的灵气味道比较好。”
龙耀又抱住他，笑得像个阳光少年，语气却又把老司机苟撩得浑身过电：“你不是怕我榨干你么，多补补身体。”
苟梁败，失笑摇头也不和他继续争辩了。
吃过晚饭，苟梁带龙耀出门散步消食，顺便熟悉一下四周的环境。
苟梁现在住的房子算是员工宿舍，这一片寸土寸金的高档住宅区算是被包括他们事务所在内的三家顶尖监护人事务所包圆了，住户都是知根知底的特殊职业人还有就是他们的客人，所以看到苟梁带着一个新面孔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苟梁一路走来，不少人借着打招呼打听龙耀的情况，苟梁只说：“这是耀，今年刚成年，对这里还不熟悉，以后请多多关照我家孩子。”
龙耀低声问他：“我已经100岁了，你说我是孩子，那你是什么？”
苟梁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嫌弃我老了么。”
说着不等龙耀否认，他就先笑了，接着叹了一声说：“你的年纪按人类的年纪换算勉强只有18岁，你这个年纪都该叫我叔叔了。”
瞧他犯愁的样子，龙耀不知怎么有点想笑，正想说什么，迎面就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
一靠近，那小女孩就朝苟梁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小多叔叔！”
她的监护人加快步伐上前，正和苟梁笑说：“小多，你还是这么讨小姑娘喜欢呢。”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放开他。”
那小女孩才注意到苟梁身边的龙耀，原本不以为意，这一看却是瞳孔一缩，猛地放开苟梁的腿，脸色发白地说：“王、王……”
暗红色的眼眸微微一眯，小女孩会意他不愿意暴露身份，咽了咽口水，“您、您，夜安。”
她结巴了下，才终于说出一个比较正常的招呼。
苟梁牵起龙耀的手，温声说：“不要吓坏小孩子。”
“嗤。”龙耀不客气地嘲讽，“六百岁的狐狸精算什么小孩子，还好意思叫你叔叔。”
苟梁：“……”
他好容易憋住笑，可除了他没人觉得这个气氛好笑，“小姑娘”的脸色更白了，惶惶然道：“我、小妖冒犯，请您责罚。”
哪怕到了人类社会，妖族森严的等级制度并不会因为地点而转移，何况是面对他们妖族有名的狂暴王族。
龙耀倒是想借题发挥——想到这狐狸精抱着苟梁的腿，苟梁还对她笑的事他就满心不爽，这时他觉得手心被轻轻刮了一下，龙耀转过头见苟梁在路灯下对他微笑，他的表情不自觉地变柔软，握紧苟梁的手，那些让他暴躁的东西一下子变得无关紧要。
真奇怪，自他出生以来族里用尽手段都没能缓解他的狂暴，只能在他成年后将他送到人族，以人界契约压制住他的纯血妖力弱化他的症状，苟梁却轻易做到了。
“滚吧，记住下回不许靠近他十米范围内，他是我的。”
龙耀说着，把苟梁往身边拉近了些，看着狐狸精的样子有种无法形容的得意。
王，是在炫耀？
狐狸精心里震惊，可不敢不听话，谢过龙耀不罚之恩后赶紧带着自己的监护人走了。
她的监护人也就是苟梁的同事小秋还想请教他事情，回头看了苟梁一眼，却见他这一次的服务对象此时单手搭在苟梁肩膀上，一手还握着苟梁的手，高大的妖族倾身，低头凝视着苟梁，不知在说什么，一人一妖都在笑。
这进食的姿势是不是有点……暧昧？
她很快把这个念头甩在了脑后，要知道苟梁的金字招牌屹立不倒有一点就是因为他从不和服务对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纠葛，他要是还想在这行混下去，这只危险的妖就不会是例外。
另一边，龙耀正问苟梁：“他们为什么叫你小多，你有很多个名字？”
他对于别人都知道，只有他不了解的事情有些不满。
苟梁摇头，不知是想到什么笑容有点懊恼地说：“我不是叫刘茂么，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们事务所当时的所长舌头捋不直，总叫我小牛小牛，同事们总拿这个取笑我，后来我就有这个绰号了。”
“唔，为什么？”
龙耀还没有抓住他话中精髓。
“抱歉，我没说明清楚。人族有一个成语，叫多如牛毛，意思是……”
苟梁耐心地解释着，两人继续在小公园里走着，深秋的风将欲落未落的红色枫叶吹得沙沙作响，有一片树叶婉转而下，落在苟梁头发上。
苟梁取下枫叶，这才注意到龙耀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了？”
龙耀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明明今天才和苟梁第一次见面，他却觉得这个人就像此时此刻一样已经陪在他身边很久很久了。
闻言，他微微一笑，指着地上两人被路灯拖得长长的影子，说：“刚才就想说了，你还真是……很精致。”
他选择了一个非常委婉的用词，可这完全没有安慰到苟梁：“身为你的监护人，我有义务告诉你，绝不能用任何方式提醒一个男人长得矮，你这样会被套麻袋的你知道吗？”
龙耀挑了挑眉，忽然把苟梁揽到自己身前，看到苟梁的影子完全被自己的影子覆盖，仿佛和自己融在一起一样，他顿时心情大好，轻笑着说：“真是很小啊。”
【叮，目标好感度更新，当前好感度：80！】
苟梁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我净身高一米八，谢谢。”
龙耀还在笑，苟梁翻了一个白眼，丢开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没好气道：“行了，我知道您高大威猛，请适可而止吧。”
龙耀的大长腿跨上来一步，轻易追上他，揽过苟梁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重新纳入自己的影子里，低笑着说：“我还有更多高大威猛的地方，想知道吗？”
他朝苟梁眨了眨眼睛。
苟梁：“……”
他几乎下意识地轻轻抽了一口气，耳朵再次红起来，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问龙耀：“耀先生，方便告诉我你人族语言这一科是谁教你的吗？”
龙耀：“是龙一，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有。”
苟梁一字一字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