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在张家住下之后,张家上下自然是殷勤问候,几位老夫人经常过来嘘寒问暖,极尽关切之能事。≧中≯文≯w≤w≦w<.<8≦1﹤z<w.老头子们也经常有意无意地过来找张易之闲聊,话题从人生百态,到朝廷大事,简直无所不包。至于张易之的同辈甚或小辈,则几乎是恭谨了,一个个的都带着敬畏的神色,不时地出现在张易之的面前。
这样时间短了尤可,时间一长,饶是张易之已经尽力去忍耐,也不免十分的不耐烦。于是,他几次三番的找借口出门去闲逛。这样一来,倒算是躲过了家里的殷勤,却不想没有躲过外面的殷勤。几乎每次出门,他都会很巧合地“邂逅”本州刺史钱剑啸,然后钱使君就会很客气地请张易之过去闲聊、一起吃饭什么的。张易之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了,只好遵从。
这样一来,张易之简直是不论走到哪里,都罕有能得安宁的瞬间,他渐渐萌生了去意。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估摸着离王雪芸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临近了,张易之也觉得,再不离开定州的话,说不定真要赶不上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日子了。
这一日早晨,张易之便趁着张闲过来叙话的时间,对张闲道:“伯父,这些天多承照顾,小侄铭记在心。不过,我在京中的确是有要事要办,不能耽搁,这便要告辞了!”
张闲极为意外,道:“五郎,你可要想清楚了,钱使君前几天传来的,可是东宫的教书。若是你就这么回去的话,便是违抗了太子的钧教,这可不是好耍的!”
张易之决然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和太子之间,相处还算融洽,若是回京之后,我多找他解释一下,想必以太子的为人,也不会责怪小侄的,大伯就不必忧心了!”
张闲看见张易之神色甚为决绝,知道势难挽回,便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既是你决心已下,我知道再说,都可能让你改变主意的。也罢,你要走,便走吧!不过,临走之前,总该让大伯我设宴为你践行吧。你放心,我绝不会大张筵席,无谓浪费时间,只会略作准备,咱们几个人在一起吃几杯践行酒就行。”
张易之听见老头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好再拒绝,便点头应诺。
老头子出了二房,立即派人去准备筵席。同时,他又遣人立即飞赴定州刺史衙门,将这边的事情禀报给了刺史钱剑啸。
正如张闲所言,这场筵席的准备时间异常的短。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酒菜便像流水一般,次第端了上来。这次的送别宴,出了张易之和他的三个跟班之外,还有张闲带着家族的几个长老,大家在花园里摆成了一桌,觥筹交错,倒也融洽。
到了最后,张易之看酒足饭饱,便不愿继续纠缠了,忙向张闲道:“大伯,今日到此,也算是圆满了,小侄就不再继续蒿恼,日后我一定会经常回来叨扰,只要大伯不嫌弃就好。”
此言一出,张闲脸上现出伤感之色,其他的几个长老也努力地挤出了不舍的表情。
“也罢,既然是五郎如此说,大伯我也就不多废话了,只希望你一路平安吧!”
于是,一场送别宴就这样结束,张易之等人的行囊十分简单,张大连忙起身去取了来,几个人便一起向门外行去。
刚来到张府大门外,张二正待去牵马,忽见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向张易之道:“张将军,正要前来拜访呢,将军这是要哪里去啊?”
张易之一眼看见那钱剑啸赶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这才想起,这些天以来,自己出门,每每遇见钱剑啸,很有可能也和张府里的人有关。一念及此,他不免有些苦笑,当初自己困顿的时候,来这张府,莫说堂堂刺史,就是张家的本族之人见了,都低看几眼。想不到时过境迁,如今再见,却又是这般情景,造化弄人,真是一点说的不假。
“钱使君,我家中实在有要事,太子钧教上所说的那件重要的任务至今不知道是何任务,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只好告辞!”张易之道。
钱剑啸一脸的苦相:“将军且慢!太子钧教,非同小可,将军岂可轻易违背!咱们做臣子的,就算是自身真有要事,也要先考虑一下太子的事情吧!若是将军前脚甫一离去,后脚太子钧教中所说的要事便到了,岂不是后悔莫及?”
张易之当然知道这厮并不是为他张五郎思量,而是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他这些日子,对这位钱使君是早已看得通透,这厮绝不是好心之人,他所考虑的,从来只有自己的前程。因此,对于钱剑啸,张易之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钱使君,多谢你的关心了。不过,太子的钧教,是下官违抗的,回到京中,太子若是追究下来,下官自然会找太子分说。若是分说不过,太子定要惩戒下官的话,下官也会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其他人的!”
钱剑啸被张易之毫不客气地说中心事,便有些讪讪的,道:“张将军这说的是哪里话,下官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为将军自己的前程着想而已。”
张易之向张二使个眼色,命他继续去牵马,而自己则继续和钱剑啸打着哈哈。
不一会,张二和林秀便把几个人的四匹马都牵了过来。钱剑啸见势难挽回,加上张易之也承诺了绝不会连累到他,也只要作罢。他心下唯一的懊悔,便是张易之在这里住了这许多时日,居然是没有能打好关系,真是遗憾。
而张易之一行几个人,并没有理会这位使君的那点遗憾,纷纷上马,然后再向众人道个别,便策马向城门那边驰去,只留下张闲和钱剑啸等一群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张易之等人刚出了城门,忽然看见前面官道之上,大队人马如流水一般,向这边缓缓而来。一眼看上去,那队伍的规模,起码有三百人上下,其中前面的是十几个开路的骑士,中间则是一辆华贵的马车,这马车不仅装饰金碧辉煌,而且很大,一眼看上去,非比寻常,比起神都城内的九锍骆车,也不差分毫。
“这又是哪个大人物驾临定州了?”张易之的心底暗暗惊奇。毕竟,像上次太平公主和皇嗣背上祭祖的事情,是极为罕见的,又怎么可能一年之内遇见两次。
张易之连忙吩咐了一句,和几个人一起退到了路边。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是见到皇亲贵胄,也没有必要害怕,甚至那些人还会主动给他让路。不过,张易之决心低调,他不想籍着兄弟的权势,坐下太多让人厌恶的事情。
几个人刚在路边停好,那队伍便来到了近前,前面的一些骑士流水价昂然而过,丝毫没有往路边的张易之等人身上看一眼。
忽然,人群里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咦,这不是五郎吗?”
张易之一看,那人群中,有一个人,居然正是上次来定州的时候同路过来宣谕的内寺伯高延福。而他身后的那人身材显得瘦小纤细,不是他螟蛉子高力士是谁!
“原来是高内伯!”张易之连忙拱手为礼。
高延福一脸讶异地望着张易之,道:“五郎不在定州城里歇着,这是去作甚?”
张易之道:“在定州城里居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下官正要回京呢!”
“回京?”高延福的眼中溢出一抹笑意:“我想五郎恐怕是回不了京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