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今天不当值,早早回到了自己的府上。中文≯> ≧ w<w﹤w≤.<8<1≤z≤w<.≦c≦o<m≦
李多祚原来是靺鞨酋长,归唐之后,莫名其妙地受到重用,升到了如今这个地位,实在是让他自己都经常觉得很有一些不真实。
其实,不管是大唐还是如今的大周,禁军之中,喜欢用一些北方的夷族之人来担任要职,这也是一个极为奇怪的现象。以前,宫里经常举行骑射比赛,几乎每次都是夷族之人夺得魁,有时候甚至前面好几个名词,全部被夷族之人包揽。
禁军之中夷族之人太多,不管是论出身,还是论本事,以及论为人处事,李多祚觉得自己都不是最强的。所以,一直以来,他对自己仕途乎寻常的顺畅,都存着一份莫名的疑虑。
当官的都知道,升官财之道,要么是攀附对了人,要么是银子送对了人,总之要上头有人才行。这李多祚平步青云二十年,心下一直是空落落的,他上头,可从来没有过人。
刚坐下来,屁股还没有坐热,忽然听见下人禀报说,有人来访。
李多祚颇为讶异,他现在掌管的是右羽林卫,决定着神都皇城北门——玄武门的安全。这个职位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一般的人是不敢和他主动接触的。若是和他接触,惹上一个图谋不轨的嫌疑,就划不来了。所以,李多祚虽然贵为三品大员,和宰相一个级别的武将,多年以来,却是一直都门可罗雀,访客少之又少。
李多祚连忙让下人将那客人请进来,一看,他大为意外。原来,那来人居然是司封员外郎崔日用。
李多祚之所以意外,是因为这崔日用是个典型的“李党”之人。现如今,朝中三党争竞,在朝中展开了一场大斗法,手段层出不穷,也算是各显其能了。但这三党有着一个无声的默契,那就是谁也不主动去和军队中人接触,尤其不和禁军将领接触。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要知道,朝政上的斗争,再厉害也不会直接流血,要是某一方忽然有了军队的支持,这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但另外两方会立即联合起来攻击你,就连皇帝也会忌惮你。到时候,只要这一方一时间没有立即动手颠覆朝局,就会被几方势力联合起来碾压成齑粉。
崔日用是一个极为奸猾的人物,以长袖善舞而闻名,他自然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
“难道他真的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连嫌疑都不避了,非要见我不可?”李多祚心下疑惑,面上却敷衍地招呼着崔日用。他也难受啊,今天这场会晤,一旦传出去,朝中的各方势力固然要对“李党”大为戒备,对他李多祚也难免要生出疑虑之心了。若是圣皇起了疑心……
崔日用自然是知道李多祚的心思,神秘地笑道:“李将军知道下官所为何来吗?”
李多祚顿时不悦。按照品级来说,他比崔日用高出不少,而且他和对方也并不熟稔,对方以这种亲近的语气说话,明显有些不恭。不过,既然是连对方的来意也没有猜清楚,他也不好立即作了。
“还请崔公不吝赐教!”李多祚道。
“我听说大将军膝下有一女,已经到了及笄之龄,还没有人家,是也不是?”崔日用问道。
提到女儿,李多祚就是一阵心烦。他归唐之后,娶了一个十分貌美的妻子。家中的姬妾也个个都是极为漂亮。只可惜,也不知怎地,她们生下来的儿女,个个都像他这个父亲而不像他们的母亲,实在是有些有碍观瞻。
男人家貌丑一些,倒也没有什么,女儿家貌丑了,就难办了。偏偏他李多祚这种人家,上不上下不下的,本身虽然富贵,却是夷族,汉人大族不愿和他们结亲,那穷酸的小门户,他们又看不上。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把个本就因为貌丑而没人要的女儿给耽误了。如今,他那女儿已经虚岁十八,周岁十七了,竟还没有许配人家,一家人都为之犯愁,女儿自己看着父亲的眼神,也是一天比一天多一份希冀和怨怼,让李多祚都有些怕见女儿了。
听见崔日用有作伐的意思,李多祚心下略动。
这崔日用虽然姓崔,却是一个寒门出身,和崔湜这种博陵崔氏出身的,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倒也罢了,崔湜这官也有些小了,反正从目前来看,要想进政事堂,除非立下奇功,破格封赏。只是,那奇功岂是说立就能立的?李多祚不怎么看好崔日用。
但从另外一方面讲。崔日用相貌堂堂,他的儿子长得也一定不赖。这崔日用才学出众,他儿子也一定颇有教养,这样考虑到这些,崔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的了。毕竟,凭良心讲,李多祚横看竖看他自己的女儿,除了老爹官位很高以外,也没有什么优点。
“哦,原来崔公是来提亲的,不知令郎青春几何,怎么不带上他一起来见见?”李多祚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既然是提亲,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也就不会引来什么猜忌了。皇帝可以不准文武大臣相互勾结起来,却不可能阻止他们之间的婚嫁的。
“大将军误会了,下官并非是为自家提亲的,下官只是受人所托,前来作伐而已!”崔日用笑道。
“却是何人?”
“临淄王——武隆基!”崔日用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李多祚吓了一跳。他可知道,当今天子对于自己的子孙控制得很严,这婚嫁之事,都是她老人家一手包办,绝不允许他们自己决定。这一点上,就连太平公主都难以例外,更遑论他人了。
现在,临淄王前来提亲,肯定是违背了武则天的意愿的。那么,他为何敢违背他那位手段酷烈,心肠冷硬的祖母呢?答案呼之欲出!
李多祚是一个在军中呆了数十年的人物,这一刻也不免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天底下谁又不怕被卷入皇家的权力争斗之中呢?他李多祚在外面固然是个一等一的大人物,到了这个王那个王,甚至皇帝本身面前,还不是随便可以捏死的蝼蚁?
“这个——实在是仰扳不起!”李多祚硬着头皮说道:“临淄王天之骄子,年少有为,才德兼备非是豪门淑女难以匹配。而末将乃是南归的夷蛮,小女年纪比临淄王大上了几岁,长相又颇为丑陋,而且性子粗野,实在是让末将难以从命,难以从命!”
崔日用仿佛是早就预料到李多祚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恼怒,而是笑了笑,道:“这件事情,恐怕是由不得大将军你不答应呢!”
李多祚听见这崔日用语带威胁,也是有些恚懑。要是武隆基当面,对他这样说话也就罢了,这崔日用不过是狐假虎威,也敢出言不逊,实在是忒也气人。
“崔郎官!请你说话注意点,我李多祚当的是天子的官,而不是临淄王的官,我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而不是他临淄王的俸禄。我为官多年,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上无愧于苍天,下无愧于大地,除了陛下的圣谕,天下间又有谁的意思,是我李某人不能违抗的?”愤懑之下,他称起了崔日用的官职,而不是尊称。意思就是提醒崔日用:你的官比我小多了,说话也该住一个尊卑。
李多祚毕竟是禁军的最高统帅之一,不怒则以,一旦怒,自有他一番威势。
崔日用却是云淡风轻,仿佛没有看见李多祚的雷霆之怒一般,笑了笑,道:“大将军可还记得,你当初部落被灭,无奈南投,被大帝封了一个闲职,有心报国,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却忽然莫名其妙地被选入羽林军之中,成为一个郎将吗?”
李多祚心下一动,道:“自然记得——”
“大将军可还记得,你一路下来,每次那升迁的机会明明都不属于你,你却总能顺利地拿到机会,步步高升,最后竟然做到了这禁军武将之中的巅峰位置?”
“崔郎官的意思,莫非——不对,临淄王才十几岁,当年我南投的时候,他还没有出世呢!”李多祚摇头说道。
崔日用笑道:“大将军这话不错,你背后的那个恩主,当然不是临淄王,而是另有其人。”
“谁?”
“定王!”崔日用淡然地说道。
“啊——”连李多祚自己,也难以相信,定王武攸暨,居然就是那个推动着自己步步高升的大人物。他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定王恬淡的名声人尽皆知,他怎么会参与到皇家的权力斗争中来呢?
“大将军是不是疑惑,定王他老人家为何会参与这等事情?其实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张家!大将军你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看出,现在的朝局,再一次朝着混沌的方向展了?那张六郎凭借着自己一张好面皮,在圣皇面前妖言惑众,一夜之间,铸起了好大的势力,祸乱朝纲为所欲为,已经是猖獗到了极点。定王乃是圣皇陛下的亲侄子,又是武家的人,本来怎么也不可能和李家的人走在一起的,若非忧国心切,他怎么可能拖着病体过问这件事?我们的目标不在圣皇她老人家,而在张六郎,还有他那一家子!”
崔日用施展出如簧巧舌,趁势动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