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原本应该轰轰烈烈的宫变,因为事先泄露了消息,草草地结束,虽然还是掀起了一些波澜,声势却远远不能和当年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相提并论。中≥文w≦w﹤w<.≤不过,这次宫变的影响,还是十分的深远。
随着宫变的结束,另外一场战斗也开始在朝廷里面打响——清洗。
相王武旦率先遭殃。他作为武则天的幼子,一直最为武则天所宠爱,以前也有几次处在危险之中,都是如履薄冰地度过危机。但这一次,叛军既然打出了拥立他为天子的口号,武则天也不能轻易放过他。对他更加不利的是,这次宫变的主脑之一,便是他的儿子武隆基。
其实,对于武隆基,武则天自己也是走眼了,纵容了,才酿成大祸。她最近这段时间,不但没有限制武隆基的行动,对他和武攸暨的交往,反而颇有鼓励的意思,时时有一些小赏赐。有她罩着,武旦就是想管教这个不安分的儿子,也多了掣肘。可是,皇帝是不会有错的,武旦纵然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所有的错也只能是由他一个人来承担。所以,武旦必须倒霉。
很快,制书传下来,武旦密谋造反,罪不可赦,贬为淮阳郡公,流放房州。从亲王,越过了嗣王、郡王和国公,直接降为郡公,可谓处罚极重了,更可悲的是,居然是代替了他那位刚刚从房州回来的兄长,去了皇家流放专属地房州。可以想见,只要女皇还在位一天,他是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了。女皇帝虽然年纪已经大了,看起来身体还是很不错的,说不定能像她母亲杨氏一样活九十多岁。如果那样的话,武旦在房州呆的,恐怕不会比当年他兄长短。
朝中那些和武旦走得近一些的官员也都是个个遭殃,尤其是那一大群上任不久的相王府属官,有些和武旦还没有说过话呢,莫名其妙地受到了牵连,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
朝中那些和武旦亲近的,多半是“李党”的官员,一场清洗下来,“李党”自从接连失去两位领袖之后,再遭重创。一时间,“李党”的官员,人人自危。
而“武党”这边,因为武攸暨参与谋反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开来,太平公主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武攸暨是病死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受到什么牵连。甚至,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很多“武党”的官员莫名其妙地升了官,此消彼长,“武党”声势大振。
这次的事件,最大的受益者,居然变成了武三思,这位曾经一度因为在相位上无所作为而失去政事堂位置的亲王这一次又重新被封为内史,坐上了政事堂的第一把交椅。一时间,“武党”群臣大为振奋,把这个当作了武三思替换武显成为太子的信号。
倒是这次宫变之中立功最大的张易之,并没有任何的封赏颁下,似乎是被女皇遗忘了一般。当然,只要是还有点正常人的头脑的人,都不会以为武则天真的忘记了张易之,大家只是奇怪,为何所有的赏罚都已经进行完了,张易之这个最大功臣的赏赐还没有颁下。
张易之本人对此倒是并不着急,他的家务事都没有处理完,就算是现在给他一把政事堂的椅子坐坐,他也不会有什么心情的。不过,家务事固然繁琐,张易之并没有厌烦,反而愉悦,他完成了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牵念的一件大事——劝张昌宗出宫。
其实已经不用劝了,张昌宗自从宫变那晚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变得极为沉默寡言,而且对于张易之离宫的建议,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而后,张易之又适时地这将韦兰心介绍给他。原本以为这母子二人相认,会需要一定的时间磨合,彼此熟悉,才能像寻常的母子一样亲切。却不想,张昌宗甫一见到母亲,嚎啕大哭一阵,便和母亲彻底腻在一起了,这母子二人的亲密程度,宛若三岁的小童和他那双十年华的母亲一般。这样一来,韦兰心倒是把张浅云冷落到了一边。
而张易之自己也是极为忙碌,没有时间去理会武则天对自己的赏赐。
先,那天晚上的宫变,虽然因为早有准备,张家的伤亡并不大,不过还是有少量的家人被叛军所杀或者刺伤,伤者要治疗,死者要抚恤家属,这些都必须由张易之出面。
其次是孩子生下来了,王雪芸实在是不适合继续住在“天水观”了,以前她不愿搬到张家,有多种考虑,如今有了孩子,又有了张易之本人的竭力劝说,加上还有妹妹从旁帮着说话,她便动了搬进张家大院的念头。不过,在她的要求之下,一切都要秘密进行,不能惊动王家的人。
张易之自然是答应,把她接入了张家的宅子。
然后,张家欻忽间搬进了一群女主人,家具什么的都要添置,又必须要张易之出面,自然也是忙的他晕头转向。而最让他头疼的是,一旦到了晚上,面对着好几双美丽而又幽怨的眼神,他更是不知所措。他心下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哦,除了上官婉儿以外,以后绝对再也不往家里带女人了。
这一日,张易之好不容易有了闲暇,在自家院子里陪着几位夫人逗弄着两个小娃儿。两个小娃儿都处在牙牙学语的年龄,活泼好动,被大人们一逗,往往会出一阵含糊的笑声,引得大人们一阵阵地大笑。
张易之现,小孩子的确是大人交往的润滑剂。想当初,王雪茹她们对于李香儿这个曾经差点致张易之于死命的女子并不十分喜欢,现在却因为时常去逗弄她儿子的缘故,和李香儿之间的关系,早已变得几位和睦了。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来了一名宦者,原来是东宫的人,奉命前来请张易之前去叙话。
宫变的第二天,张易之便把武裹儿送回了东宫,让她和父母一起住一段时间,慰藉一下父母受伤的内心,武裹儿得知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全部遭到毒手,也是大为伤心,本来就想要进宫居住,听见张易之主动提出这个,自然答应。
自从那天把武裹儿送进宫中以后,张易之就再也没有进宫了。现在是十分敏感的时期,他本人和武显的身份又极为敏感,他可不愿做出任何让人误会的举动来,节外生枝。
不过,现在是武显主动相召,张易之没有犹豫,立即放下手中的孩子,随着那宦者前往东宫。
张易之见到武显夫妇的时候,也不知是特意的安排还是巧合,武裹儿恰好也在。这一家三口正并排坐在院子里面,夫妻两个把他们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夹在中间,那宠溺的模样,一目了然。
武裹儿看见张易之,眸子里顿时闪过亮光,但她那一双闪亮的眸子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很显然是想起了刚刚死去的那些哥哥姐姐们。
张易之有些心痛,只能报以安慰的的眼神。对于这件事,他也只能是做到这一步了,他即使本事再强,也不可能改变即成的事实。有些事情,总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去面对的,就算是最为亲密的情人,也只能是用自己的温柔来帮忙开解一下而已。
武显夫妇的反应则是有些奇怪。武显好像是犯了错的人一样,低着头不说话,张易之一眼乜向他的时候,他居然还有一点脸红,这让张易之很是不解。
韦氏则是满面春风,不时向张易之点头致意。不过,张易之却是很敏感地注意到,韦氏的笑容里面,也隐藏着一些难言的味道,意思是有话要说,却无从说起的那种感觉。
这一家三口不同的表情,让张易之心下生出了一种古怪的预感:武显夫妇有话要和自己说,却难以启齿!
这个预感在张易之的心头闪现,张易之自己也吃了一惊。毕竟,从公的方面来说,武显是太子,帝国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他和张易之是君臣关系,自然是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从私的方面来说,他更是张易之的未来岳丈,更加没有什么从来翁婿之间的交流,女婿都是要处在下风一些的,很少有丈人反而扭扭捏捏的。
见过礼之后,张易之试探着问道:“不知殿下找臣来,有何事商议?”
听见又是“殿下”,又是“臣”的,武裹儿似乎有些不乐意了,轻轻地瞪了张易之一眼。张易之只好无奈一笑。在没有探明具体的情况以前,先公后私,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武显脸色变得更加的红了,讷讷地指了指韦氏道:“是太子妃找你有事商议!”转向武裹儿道:“裹儿啊,陪我去花园那边转转吧,你不是说那边的菊花开得很好吗?带我过去看看!”
武裹儿一愕,回头望了张易之一眼。
张易之顿时明白,武显这是支开武裹儿呢。很显然,今天他们要和自己商量的事情,武裹儿事先都是不知道的。而武裹儿好些天没有见到张易之,今天重逢,自然是不愿就此和他分开的。
张易之忙笑道:“去吧,等下我和太子妃谈完事,不会立即就走!”他和武裹儿的关系反正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所以虽然是在武显夫妇面前,张易之也是毫不避忌地和武裹儿说话。
武裹儿听见张易之如此说,才起身扶起武显向外行去。
韦氏看了看张易之,又看了看武裹儿,眼中泛起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