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的声音一直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但季嘉懿觉得自己仿佛在里面听到了痛苦。
“我们的母亲，很温柔，是个温柔贤惠的母亲。”他继续开口：“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候，哥哥十二，哥哥很成熟，他从那以后更成熟了，父亲很喜欢他，那时候我大概是嫉妒吧，总能惹事儿，引起父亲的关注，但每次关注，都是训斥。”
季嘉懿嘴角抽搐：“原来郝先生还有这样的童年。”“很不可思议？”
季嘉懿点头：“的确。”她是真的没有办法把现在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和一个调皮鬼重叠在一起。
“嗯，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郝靖宇收回目光，看她一眼：“哥哥去世后，父亲脑中风，只能坐上了轮椅，我被迫从国外回来，接受公司，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压力。”
“嗯。”有那样的经历，能不成长才怪。
“说说我母亲吧。”
郝靖宇吐出一口气：“当时小姨离婚，也就是白涟的继母，心情不好，母亲陪她去郊外散心，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小姨被救了，母亲，走了。”
“这……”季嘉懿有些愧疚：“对不起，不该让你讲……”
“没事。”郝靖宇伸手搂住她：“让我抱一会儿。”
季嘉懿原本想挣扎的动作一顿，在他怀里点点头，就当是对他的安慰吧。
季嘉懿不会安慰别人，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
“你就不知道说点安慰的话？”郝靖宇对这丫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觉得我不需要安慰？”
“没有。”季嘉懿很委屈，她摇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而且，我觉得，如果是真的伤心安慰也是徒劳。”
郝靖宇没说话。
季嘉懿也不再说话。
良久，他叹了口气：“当时，送小姨去医院的人是方芳的父亲，方擎。”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这是季嘉懿此时唯一的想法。
“我明天去趟他家。”他说。
“哦。”季嘉懿点头，只当他是想去表示感谢的。
客厅里再次陷入安静，季嘉懿窝的脖子有些不舒服了，动了动。
郝靖宇松开一点：“困了吗？”
“嗯，没。”季嘉懿摇摇头。
她觉得现在的郝先生很脆弱，需要陪伴，既然人家以前那样帮她，这次就当还个人情吧。
“你呢？”郝靖宇头埋在她颈窝间，说话都有些闷闷的。
“我？”季嘉懿抿了抿唇，半晌没有开口。
郝靖宇只当她是不想说，叹了口气：“看来我的坦诚，还是没办法换来你的故事。”
“不是。”季嘉懿摇头，咬了咬下唇，开口：“只是我没什么故事罢了。”
“嗯？”
“我，奶奶不疼爷爷不爱，又有个严厉的妈，我的童年就是学习。”季嘉懿轻笑一声：“只是，我好像让她很失望，从小我妈逼着我学习逼着我看书，我也很乖，每次放学回家，都会直接回自己的房间看书，只是每次看书都是在走神，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每次看书都容易走神，就在那儿愣愣地发呆，直到听到我妈过去，我就装作很认真的看书写作业。”
“看来你很会自己打发时间。”
“对啊，要不然能怎么办，每天都看书，我又不喜欢。”季嘉懿撇撇嘴：“我们家简直是没人性，平时身边的小伙伴们都可以出去玩儿，只有我，每天放学回家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必须走到家，然后，看书。”
季嘉懿想起自己的童年，似乎还有些愤怒，挣扎着在他怀里坐起身子，仰头看他：“你知道吗，我妈说，我比较笨，笨鸟要先飞，所以，你懂吧？”
郝靖宇好笑的碰了碰她的额头，她笨？那只能说她是不想学吧？
“不过我从小最期待的就是周末了，因为周末不用去上学，而且周末可以去姥姥家，姥姥总会给我准备很多好吃的。”季嘉懿又恢复了兴奋：“每次我去了姥姥都会给我拿出来好多好吃的，我奶奶又不喜欢我我妈也就每周都带着我去姥姥家玩儿。”
“嗯，那你是从小跟姥姥长大的吗？”
“不是呀。”季嘉懿撇嘴：“我从小……额……”季嘉懿觉得自己简直是自己长大的：“我小时候好像没人看着我，我妈要给别人做衣服赚钱，爸爸要在外面打工，哦奶奶不愿意看着我，然后，就自己玩儿，我还记得我五六岁时吧，那时候家里还种棉花呢，因为刮大风，种棉花时铺上的薄膜都被刮起来了，我妈带我去压，然后，她就把我放在上面说让我压着，我不老实，就站起来了，后来就被大风刮着跑，停都停不下来，正好被姥爷看到了，然后你猜怎么样？”
“你被抱去了他家？”
“恭喜你，只猜对了一半，姥爷先抱着我去了奶奶家，然后把我奶奶骂了一顿，嘿嘿~后来才回的他家。”
“你很高兴。”
“嗯，当然了，只要替我报仇的事情我都高兴。”
“你奶奶重男轻女？”郝靖宇有些心疼自己的小丫头了，这些事情听着让人心酸，她却可以说的这么满不在乎。
这，只能说明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嗯，是啊，我家老封建。”季嘉懿掰着手指头：“我爷爷奶奶干的那些事儿，我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嗯？”
“你知道吗，最气人的一次是我七岁的时候，我还不会骑自行车，那天，我大姥姥去世，我妈去那里了，让我中午在奶奶家吃饭，到了中午，我们吃饭之前，奶奶给了我一个苹果，后来奶奶就问我‘静静啊，你说，是我好？还是你姥姥好？’我觉得当时我太傻了，特别诚实，我说，我姥姥好！”季嘉懿自己边说自己嘴角都在抽搐：“你说我是不是傻？”
“嗯。”现在也很傻，明明可以不让自己那么累，偏偏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能不是傻吗？傻的让人心疼。
“后来，奶奶生气了，把苹果抢过去了，然后还把我赶出去了！”季嘉懿咬牙：“现在想想我都生气，当时我还不会骑自行车哎，我家离姥姥家有六里地的距离，大中午的，就这样让我哭着跑去的，你说我生气不生气？关键是……”
说着说着，季嘉懿居然笑了。
“嗯。”郝靖宇摸摸她的头：“以后，我保护你。”
季嘉懿给他一个眼神，撇撇嘴，继续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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