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这一日,济合堂正式开张了。
黑底烫金的大牌匾已经挂了上去,左邻右舍也有来看热闹或是来道贺的人。
两间正‘门’脸儿,放‘药’柜的地方以及连着柜台就占了一间,还有一间分做前后两部分,中间用屏风隔挡了一下,前面一张四方桌,四五把圈椅。后面有一张小‘床’,是用来治疗的地方,比如说针灸呀什么的也方便。后面连着一间小小的库房。后檐下设了个小炉灶,平时放把壶,烧些茶水,也还方便。
‘门’窗都是新上了黑‘色’的漆料,地砖是新铺的倒还平整。加上屋里的这些家什,虽说大都是旧货市场上买来的,可也进行了翻新,也用了一笔钱。
徐景天一身松‘花’‘色’的软缎衣衫,喜气洋洋的站在‘门’口恭迎各方宾客。鞭炮放了十二挂,寓意每个月都红红火火。
开业第一天,徐景天曾是太医院出身的名号就已传得几条街道都知道了。慕名而来看病买‘药’的不再少数。
天冬负责跑‘腿’,陆英负责帮忙秤‘药’,茵陈负责收钱。虽然分工很是明确,但忙起来的时候还是显得人手有些不够。
在这之前,茵陈就教过陆英好几次如何识戥子,如何包‘药’。可身后那一排排的‘药’柜,要能及时又准确的找到‘药’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看热闹的原比买东西的人多,闹哄哄的一片。陆英显得有些应付不过来了。好在茵陈跟前提携他:“别慌别急,第一天还不熟悉,慢慢的就好了。”
景天已经没功夫呆在‘门’口迎客了,慕名前来看病的人不少,他得坐诊。只留下了天冬来往招呼,天冬在这之前还是个不善言语的朴实村夫,此刻憋急了也不得不落落大方起来。
茵陈见他这样,不免笑道:“看来银‘花’婶子也应该放心了。”
还没到中午徐氏一家子大小过来了。乌姐夫赶着和景天道贺,又忙进忙出的。徐氏也能帮着茵陈添茶递水,扎‘药’包。
虎头和天冬一块儿跑‘腿’,只灵芝一人平时没大出‘门’,见了外人未语先脸红,也说不出几句话。也不敢到前面来招呼人,只在后檐下看顾开水。
徐氏见来往宾客不少,自是欢喜,‘私’下里和景天说:“看样子这买卖能做起来。不出半年本就捞回来了。”
景天却淡淡的说道:“开业第一天,好些人图个热闹。往后就不见得能有这样了。我开‘药’铺的,也没什么旺季淡季。有人上‘门’看病买‘药’就不错了。”
徐氏笑道:“是。这一行不比别的,不过也不愁没生意。你好好经营吧,有什么困难就开口。”
景天开业,也没那功夫去通知临江的兄长景初。
前来道贺的这些人,景天一早在旺家酒楼那边订了三桌酒席,只他和乌姐夫过去应酬。余下的这些人还要看顾店子。
让茵陈管账,徐氏始终不大放心,还曾装模作样的让茵陈将账本拿给她看。可偏偏又不识字,憋红了脸好一阵子,才又让茵陈告诉她那一笔笔的账是怎么来的。
陆英在一旁见徐氏有意要挑剔。可为难了茵陈,但又不好上来给茵陈解围。
听茵陈一一讲解完。徐氏点点头说:“倒还明白。”不过想到茵陈一个外来人管这样的进出始终不妥,便提出了一个要求:“你灵芝妹妹在家没事干,我看要不你带带她,让她也学着做一点吧。”
茵陈倒没怎么迟疑,立马应了下来。
灵芝却走了过来,看了眼账本,那一串串的数字看得她头晕,算盘也不会打,更别说什么加减乘除,更是一概不会。她也没那心思去学,撒娇道:“娘,我学这个劳什子做什么,不要,怪头疼的。”
“就知道头疼,真头疼的话该让你小舅舅给你扎几针,我看就好了。”徐氏觉得‘女’儿没出息,竟比不上她一向瞧不上眼的茵陈能干,不免有些愤愤的,捉住灵芝的胳膊,暗暗的掐了几把。灵芝立马哇哇大叫:“疼呀,娘个那么要掐我。”
徐氏怨念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等景天和乌姐夫回来时,带回来了好些剩下的饭菜。茵陈赶着将小桌子收拾了,先请店里的这些帮工并徐氏三人吃顿饭。
灵芝原本不屑于吃别人剩下的,可看见好些菜‘色’都是自己没见过的,又兼做得比自家的好,闻着也香,因此也顾不得许多,提了筷子就要吃。
徐氏见‘女’儿这番馋样,又递眼‘色’,只是她仿佛视若无睹一般。
在酒楼的时候也没顾上吃什么,乌姐夫便说要和景天好好的喝一盅,景天却推辞了:“改日空了再和姐夫喝吧,一会儿还有的忙。”
徐氏也劝他:“你就是个不来事的人,就好这一口酒,回去由着你喝去。”
乌姐夫却嘀咕道:“回去也没人喝,一人喝着可没意思。”
下午过半,店里就没什么客人了。徐氏一家子也告辞回去了,茵陈想着近些日子地里事多,也打发了天冬回去。陆英在帮着整理东西,茵陈则在算一天的进出。景天喝了些酒,头微微的有些晕。
茵陈见他这样少不得要劝:“大爷看着不大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吧。店里有我和陆哥哥,应该能应付过来。”
景天道:“倘或突然来个看病的怎么办,这时还早,也不用赶着歇业。”
“那请师父进里间躺躺吧。”陆英也赶着来劝。
景天便答应了。
茵陈赶着泡了碗蜂蜜水让景天喝了。
安顿景天躺下,茵陈便摊开了账本,拨着算盘珠子细细的算了一回,又将‘抽’屉里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
陆英也不做别的事,就站在旁边,眼睛也不转一下看着茵陈做事。
茵陈自然没那功夫搭理她,只留心手下的活,久了,陆英开口道:“妹妹的这些本事都是师父教的么?”
“是呀,所以我比你先进‘门’,你得叫我一声师姐。”
陆英笑道:“师父都不承认正式收过你,你又比我小,叫你一声妹妹就足够了。”
茵陈总不大理会他,陆英见茵陈算完了账,便问她:“今天收入多少呀?”
“有几桩买当归、冰片的,这是大头的,其余的好像不多,总的算下来不过才一二两银子。”
陆英听说笑道:“倒不算差,毕竟才第一天。到时候再让师父给配点什么要的丸‘药’来,只要销路打出去了,就不愁没人买。”
“所以大爷说你还有点生意头脑,这个就‘交’给你吧。”
陆英忙道:“那也得先让师父配了‘药’才行。再说高跃这边我还没你们熟悉呢。”
茵陈便不说话了,理好了账目,又拿了扫帚将店子清扫了一遍,陆英赶在后面帮忙提水,很是殷勤。
这里正忙着打扫,就见‘门’口来了两个人,一个中年‘妇’人,搀着个青年汉子,看样子像是母子。只是那青年‘腿’上被血染了一大片,有些触目惊心,看样子是受了伤。茵陈见状忙让他们进来,陆英又赶着去扶。
‘妇’人一进‘门’就给陆英跪下了:“求求大夫救救我家儿子,看这条‘腿’还有没有用。”
陆英忙去扶她:“大娘别急,我去叫师父过来看看。”
景天闻声也出来了,忙让青年躺到小‘床’上去,又赶紧查看了伤口,原来有碗口大一片的伤口,正汩汩的冒着鲜血。
茵陈知道要清洗伤口,又赶着去烧热水。景天让陆英帮忙准备纱布。棉线、灯火等。
那‘妇’人见儿子伤到这个地步,只是在一旁抹眼泪。
三个人来回的忙碌,总算是将伤口清理好了,景天又赶着碾‘药’上‘药’,直到包扎完毕。
‘妇’人又和青年说话:“儿子呀,你觉得怎样?”
“娘,还是疼。”
景天道:“那么重的伤,怎么会不疼。”
‘妇’人便问了‘药’钱,景天说了个数,‘妇’人身上只有几个铜板,哪里给得起,后来只好道:“我让儿子先躺在这里,这就回去借钱,大夫等等,马上就拿钱来。”
天‘色’不早,景天也想关‘门’休息了,想了想便和陆英说:“不如你跑一趟送他们回去,再将‘药’钱拿回来。”
陆英看了眼这两人,身上都穿着粗布麻衣,补丁重补丁,心想只怕也难付得起‘药’钱,便小声和景天嘀咕:“师父你看,只怕难。”
景天道:“让你跑一趟,你就去吧,到时候机灵点儿。实在凑不上,就收一半吧。”
陆英心想师父还真是个好说话的人,既然吩咐了他,没有不办的道理。
青年‘腿’伤不便,陆英只好背上了他,让‘妇’人在前面引路。
等他们走后,景天和茵陈便在店里等候。
“也是,开业第一天就遇上赊账的话,的确不是什么好彩头。穷人家出身,更是不敢有个什么伤病。”
听茵陈这样说:“我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儿,只要能付上一半就够了。”又见茵陈的衣服上沾了好些血迹,指了指:“你没换洗的衣裳吧?”
茵陈这才注意到,低头看了看,也不大在意:“好在要关‘门’了,不打紧。只是有股腥气,回去再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