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辉殿供奉着的灵位依照惯例是鸿蒙学宫历代掌教,或是一些对鸿蒙学宫有突出贡献的先贤大能。牌位上记载了他们的生平往事,供后人瞻仰。每一代拜入鸿蒙学宫门下的弟子,第一件事便是来泽辉殿外进行祭祀朝拜。
正所谓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善之,不善者亦善之,德善。信者信之,不信者亦信之,德信。辉泽众生,如是而已。
待新入门的弟子站定后,泽辉殿殿门缓缓洞开,殿中观摩试炼的道人们率众弟子在一衍的带领下,鱼贯而出,也立于殿前。
站立在台阶下最前方的一群师兄和尹青所见的鸿蒙学宫弟子衣着大不相同,黄色的道衣长及腿腕,袖长随身紧贴于臂,束发于后,背负长剑。黄色属土,土可化育万物,道衣采用黄色,除了示以庄重之外,寓有“道化万物,参赞化育“之意。
“在场的诸位晚生后辈,今日连过试炼入我鸿蒙学宫门墙,说明你等皆是德才兼备之人,实乃本门幸事。我学宫中人向来尊师重道,因此召集诸位来泽辉殿前行祭拜礼!”一衍道人先是对着众人祝贺,随后整了整衣衫,侧过身对着泽辉殿执礼甚恭。
“鸿蒙学宫历代先贤在上,第十二代执礼长老一衍携师弟师妹率新入门弟子依例祭拜!”
阶下的众人紧随站立前方的黄衣弟子行抱拳礼。
“执礼弟子何在?”
“回禀执礼长老,执礼弟子俱在。”前方的黄衣弟子齐声回应。
“起阵!”一衍庄重严肃,发号施令。
“得令!”
执礼弟子皆拔剑在手,整齐划一,脚踏阴阳,剑指微斜。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一衍口中似在论道,又似在传道,言出法随,光晕流转。执礼弟子剑光随道则而动,不见灵力鼓动,一行一止间却让人望而生畏。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随着一衍道音的抑扬顿挫,执礼弟子也渐入空明,人剑合一,剑载道,人亦载道。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一衍言毕徒自作揖,不再言语。
舞剑中的执礼弟子齐声和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
执礼弟子剑光如羿射九日落,身形似群帝骖龙翔。剑行时如雷霆震怒,剑罢了似江海凝光。看的尹青目不暇接,如痴如醉。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道隐无名,夫惟道,善贷且成!”
礼毕,长剑脱手,击于长空,归剑入鞘。
一时间风云为之变色,天地为之低昂。
阶下众弟子耳听一衍传道,眼观执礼弟子舞剑,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祭祀朝拜完毕,新入门弟子在引导下回到自己分配到的房间。
次日,待众人换好鸿蒙学宫弟子专属衣饰后陆陆续续地来到怀玉殿内等候。
尹青、叶霜,程瑀三人找了三个稍微靠近的蒲团坐下,各自安静地打量怀玉殿中的布置。
怀玉殿不大,殿内中心悬着一口不知材质的香炉。炉身浑圆呈鼎状,有七孔,炉底铸有三足。炉外雕刻着各种符箓经文,缭绕的熏香从炉身逸散而出,给人以清心静气之感。炉下地面由一整张八卦图构成,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方位星罗棋布地放置着蒲团,而尹青三人便是在离火位的蒲团上静待安排。
“各位弟子久等了,老道我年纪大了,腿脚嘛就不是很灵便,请诸位担待。”
一个身着卦衣一身酒气老态龙钟的道人拄着一根缠着葫芦的竹杖迈入殿中,不待众人起身行礼,老道竟先开口道:“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罢,你们也不容易,老道我也不容易,早点儿办完事早点儿回去精酿我的梨花醉......”
一路碎碎念的老道让叶霜哭笑不得,看着从身旁走过一个趔趄的老道不由起身搀扶,“爷爷小心些,我们这些晚辈能够聆听您的教诲就已经是福分了,怎么会抱怨久等呢?”
“唔,爷爷?老头儿我本就不是这鸿蒙学宫中人,你这个丫头倒是会说话,叫爷爷也不算失了礼数。”老道人在叶霜的帮助下到主位坐定,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襟,望着四周端坐的众人不由发笑。
“你们都这么严肃干嘛,老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不是这鸿蒙学宫中人,我只不过是和你们掌教打赌输了,在这儿帮忙罢了。痴长半生,你们叫老道一声凌前辈也不算占你们便宜。”凌老道显得有一些自来熟,一脸的随意不似大家心目中那种仙风道骨不苟言笑的前辈,倒像是村口那和蔼的老人。
“虽说你们都已经是鸿蒙学宫的弟子了,可这弟子和弟子之间呢,也是有差异的。”凌老道看着众人轻捻胡须,卖了个关子,又接着说。
“嘿,你这小丫头如此机敏,可知道这里面的差异是什么吗?”凌道人打量着刚落座的叶霜,点名讨教。
盘坐在四周的弟子也开始思索凌道人的问题,尹青却暗自奇怪这凌道人怎么单单为难起叶霜。
叶霜作了一揖,思索片刻便对答如流:“弟子家中有书记载,天地之精为人,人分阴阳。人之相,大凡先观骨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辨骨肉之粗疏,气之短促,声之响亮,心田之好歹。俱依部位流年而推,骨格形局而断。所以依弟子看来,这差异便是先天之别,不知对否。”
凌道人还未说话,就听见充满轻蔑哂笑的声音。
“我观阁下冰雪聪明,定有所高见,没想到和凡夫俗子并无差异。这人与人的差异,最大的便是不同的出身所造成的。不知在座的诸位,可有异议?”
正是在山门前和尹青一行发生争执的金发少年,他环顾一周见无人辩驳,言谈举止间更是盛气凌人。
“很多贱民以为凭所谓的后天努力便可同贵族们并驾齐驱,殊不知流淌的血脉便是无法逾越的天堑,正所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贵贱无序,何以为国?”
一时怀玉殿中,议论纷纷。
“圣人被褐而怀玉,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圣人君子难道有世袭罔替的说法?程某不才,也知道克己修身比只凭先辈余荫之徒强过百倍。”程瑀也丝毫不给金发少年留有余地,出言驳斥。
“兄台如此言语,想必定是修为了得,今后有时间不如论道切磋一番,彼此印证岂不快哉?”金发少年也是咄咄相逼。
“程某自当奉陪!”程瑀也不甘示弱地回道。
“哈哈哈,年轻人果然朝气十足啊!看着你们这么有活力,老道我还真的有些迫不及待想看你们的表现了。”
凌道人一拍葫芦,无数张符箓飞向怀玉殿中的众弟子,静悬在他们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