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死。”
“我早该想到的。”
“可是你没有。”
“霜儿的遗体，探灵宝玉……”
“是我。”
“你……不该毁了霜儿。”
“你要毁如烟。”
“一样？”
“一样。”
“你有把握？”
“你说呢？”
方寒笑了起来，森白的牙齿，看在方洞山的眼中，有些不寒而栗，那股自信，更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紧紧的盯着方寒，可他却再也不像之前，无法看出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儿子深浅，凝重之色，浮现在他的双眼当中。
“走吧，有事去后山说。”
……
夜，月圆。
无风，霜寒。
方家后山。
方厉远远的站在一边，他深有自知之明，这种层次的争斗，不是他所能参与的。
方寒，方洞山二人，遥相对立，相互看着对方。
一个轻松，一个戒备。
心境修为，高下立判。
相同的仇恨，在彼此眼中缓缓浮现。
“动手吧。”方寒淡淡看着方洞山，“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方洞山目光戒备之色不减，却并无怒色，显然方寒的话，并没有引起无数次从鬼门关回来的他，任何波动。
扰乱敌心，这种简单的伎俩，方洞山不会轻易上当。
他的眸子，如最警惕的饿狼，没有从方寒的身上挪开半分。
他知道刚刚那句话，是方寒故意所说，但他还是决定，要用雷霆万钧之力，将对方直接斩杀。
他知道，方寒是什么人。
对方既然敢光明正大的回来，必然有着依仗，或许真如对方所说，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次绝杀对方的机会。
若是一击不杀，对方就有可能和上次一样，借着天启之力，逃脱远遁，下一次再想将其击杀，简直千难万难。
“一招定胜负！我要为霜儿报仇！”
方洞山的目光，猛然收缩，冰冷绝杀之气，陡然而起，携带着万古不化的仇恨，全身灵力，皆被点燃，滔天烈焰，凝于刀兵之上。
“烈火……焚天！”
一声怒吼，携带着所有恨意，方洞山一刀劈出，化作一只火焰巨鼎，烈焰更是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波荡而去，而那最为灼热，似可焚天煮地的巨鼎，却是向着方寒，直砸而来。
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并没有引起方寒的重视。
缓缓抬头，看着天边低垂的圆月，映照迷人光华，方寒发出了一声源自内心的感叹。
“今晚的月亮，好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此时的方寒，骤然想起，昨天，似乎是地球的中秋之节，阖家团圆之日。
而今天，在这最该与家人团圆，也是一年当中明月最圆之夜，他却在这里，在这异界之中，杀人。
“既无团圆，此月应有缺……”
轻叹一声，滔天巨鼎，已然飞临他的面前，方寒反手一抖，子母寒光剑出现手中，轻轻一挥，天空的圆月……消失无踪。
圆月消失，璀璨的星空，也逐渐暗淡。
当最后一颗星星隐藏起来，距离这一剑挥出，不知过了多久。
似一年，两年，一万年，也似一眼，一瞬，一念间。
天地，遁入彻底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那本应照亮一切，焚烧着烈焰的巨鼎，也在此时……诡异散去光芒。
消失了。
天地之间，除了黑暗再无其他。
寂静，贯通了远古与现在，似让时空都已静止。
“葬……月……殇。”
轻轻的，三个字，出现在黑暗当中，却诡异的响彻这片天地。
夜空，一点星光，突然出现，越来越亮。
星光，越来越多。
直到将这片天地照亮，天空再次恢复光芒，那消失的圆月也再次浮现。
只是……缺了一角。
圆月已缺，团圆……不在。
一剑无光，葬月成殇。
这沟通天地的异象，诡异之间，破去了烈火焚天的随手一剑，让方洞山的脸上，满是动容之情。
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更是让他的内心沉到了谷底。
他没想到，方寒竟然达到了这种高度，随口一言，随手一剑，竟然能让满月化残！
这是什么修为？
这是什么手段？
匪夷所思！
方洞山的脑海当中，此时仅剩这四个字，就连他握刀的手，都下意识的抖动起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害怕，若是怕了，那么迎接自己的，只有死亡，再无其他！
“别动。”
方寒静静的看着欲要反击的方洞山。
“不动的话，你还有一刻钟可活，若动半分，即刻身死。”
说到这里，方寒一顿，继续说道。“对了……说话没有问题。”
听着方寒那满口的胡言，方洞山下意识的没有相信，但是看到对方那笃定的自信，回想起刚才那仿佛地狱深渊的漆黑，他的身体，最终却选择了诚实的相信，并没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深深的无力之感，涌现在了方洞山的心田，彻底充斥其中。
他的脸上，挂上惨笑，“没想到你成长到了这种地步，竟然习得如此厉害的绝招！”
方寒摇头，“这不是我的绝招。”
“不是？”方洞山的眼中满是不信。
“不是。”方寒再次确认道。
“那你的绝招是什么？”不甘之色，出现在方洞山眼中。
“你不配知道。”方寒顿了顿，“还是说说你的遗言吧。”
“遗言？”方洞山双眼一眯，深吸口气，摇摇头，“没有了。你很好，方家有你，我已放心。玄灵之体，现在是你的了。”
“我所求的，并不是劳什子玄灵之体。”
“那是什么？”
方寒摸了摸胸口，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良心。”
良心这两个字，让方洞山重新审视起方寒，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他想要知道，对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言。
罢了，管他真假又如何？
方洞山自嘲一笑，随后想起什么，眼中失落。
“只是可惜，我未能修为到顶，不能复活霜儿。”
“你不可能到顶。”
“为什么？”方洞山有些愤怒，他自认为自己为了提升修为，拼尽全力，即使在鬼门关，都走过太多，他已付出所有，为什么不能登顶？
“当你选择亲手杀死叶青霜那一刻，你的心就已经死了。死人又如何到顶？”
“你知道她的名字？”方洞山的目光巨变，他已然知道，当日密道之内的人是方寒，但他不知道方寒从哪得知叶青霜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即使是方家人，也全不知道，除了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父亲！
沉默。
彻底的沉默，让二人的对话有些窒息。
现在，方洞山才有些隐隐明白，为什么方寒会找上自己，并确信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方寒，早在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已将自己的一切，所有的隐秘，全都打探清楚。
叶青霜，这个从未被人所知的名字，能被方寒随口说出，这就是……证据！
“我输的不冤。他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却对现在的他……一无所知！”
方洞山的内心，轻轻叹息，随后看向方寒的目光，也变得渐渐平静。
此时的他，已然完全接受了失败。
不是自己无能，而是自己的儿子……太过优秀。
“将我和霜儿葬在一起。”
这是方洞山最后的要求，亦或是请求。
“可以。”方寒轻轻颔首。
“有酒么？”
“有烈的。”
“给我吧。”
“好。”
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壶最烈的酒，轻轻一扔，向着方洞山抛去，当对方伸手接住酒壶的那一刻，他的身体，顿时出现了道道细不可察的红线。
“这酒，真他娘的烈，烧心！”
一口酒灌下去，方洞山轻轻吐出酒嗝，泪水，也不争气的从他眼中流出。
“真他娘希望，当时没被我爹吓到，我当时真怕了，怕死！如果……如果我没杀她……霜儿没死的话，我俩生的孩子，也应该有你……”
咔咔咔！
红线渐渐扩散，越变越粗，直到最后，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伤痕，在他身体之上显现出来。
噗通！
方洞山携着他未说完的话，瘫倒在地，化作一堆碎块。
一代枭雄方洞山，就此身死，不落全尸。
方寒看着方洞山，不成摊的碎尸，信手一抓，灵力四起，将尸块收入储物袋，他准备兑现刚刚和方洞山的承诺，回到密室，将方洞山和叶青霜葬在一起。
立于远处观战的方厉，此时已经彻底愣住，刚刚二人的争斗，他完全没有看懂，只记得方寒随手一剑，天地无光，随后圆月缺角，之后，方洞山诡异万分的碎落开来。
他知道方寒很强，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强到这种程度，方寒当时对他所说，要杀方洞山只需一招，他本不相信，可亲眼所见之后，他才深深感觉到，如果方寒真动了彻底杀心，或许……并不需要一招！
“走吧，该回去了。”看着方厉眼中的震撼，方寒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告诉谁？”方厉疑惑。
“方家人。”
“告诉什么？”方厉疑惑未退，反而更深。
方寒笑了起来，缓缓抬头，看向了天边的残月，随着他这一眼，那残缺的一角，竟然诡异的慢慢恢复，残月再次变作了……满月。
“告诉他们……家主换人！”
二人相视一笑，月影将他们的背影，渐渐拉长，直指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