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兰只听见周华哭叫了一声,外面就再没了声息,当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传来时,周华已连人带东西都被带走了。
刘司正再次把众人召集在一起,一脸严肃的通知她们:周华不敬圣人,心怀怨望,圣人有命,将周华发往尚食局司饎处服役。
“你们知道尚食局是什么地方吗?”等刘司正走了,柳晨率先开口问道。
钱惜回道:“是掌理膳食的吧。”
柳晨点头,又道:“那你们知道司饎是管什么的么?”看众人都摇头,她才说道,“我先前听翠儿她们说起过,司饎是专管宫人膳食和柴炭等事的。”
众人虽然出身不算大富大贵,可在家里也都是有人服侍的,一听此言都是一惊,周华去了司饎处,岂不成了伺候宫人的人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钱惜忽然开口:“昨夜她们两人争辩之时,只有咱们这些人在场,圣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在想这事。”柳晨左右看看,又走到门边查看了一下门外,才回过身来,低声道,“今日咱们这里只有刘青莲出去了,而且她到现在都没回来。”
林木兰只觉得身上一凉,微微颤抖了一下,陈晓青察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吕月娘也颤声道:“要真是这样,咱们以后言行可都得当心……”
钱惜道:“好在咱们平日也算谨言慎行,并没敢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散了吧,别等会刘青莲回来,看见咱们聚在一处,再去向圣人告状,说咱们聚众议论。”说着便拉了吕月娘回房。
林木兰三人也回了西里间,柳晨始终坐立不安,看了好几回外面,都没见刘青莲回来,便道:“我去寻水仙她们说说话。”
“柳姐姐!”林木兰出声叫住她,“你,你小心些。”
柳晨看她面色苍白,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妹妹别怕,咱们没做错事,圣人不会把咱们怎样的。我只是怕刘青莲万一真的得了宠幸,再没咱们这些人的出头之日。我得出去打听打听。”
陈晓青也劝柳晨当心,柳晨笑着应过,还是转身走了。
“怪不得我娘亲说,人心险恶,能信得过的只有自己。”林木兰喃喃道。
陈晓青伸手抱紧她的手臂,安慰道:“并不是人人都那样的,是周华运气不好,结交了她。你看,咱们不是挺好么?柳姐姐一直照顾着咱们。”
林木兰感觉到她身上的暖意,渐渐回神,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也是看运气的。”
柳晨一出去就是半下午,回来的时候已近傍晚,“刘青莲回来了,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问周华去哪里了。”柳晨不屑的撇嘴,“我刚才听水仙说,周华被送到司饎那里,即刻就给换了衣裳,去厨下烧火去了。”
林木兰怔然半晌,轻叹:“当初踌躇满志的进宫,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柳晨看不惯林木兰这样子,“周华会有今天的下场,一是她自己走错路在先,二是她看错人在后,咱们吸取了她的教训便罢,实在无须想太多。”
陈晓青也劝林木兰:“过日子总得向前看,这事过去便过去罢。”
林木兰想起临走前娘亲的嘱咐,点头道:“你们说的对,柳姐姐,咱们以后要怎么办?”
柳晨看她打起了精神,很是高兴:“这样就对了!两位妹妹,到今日你们也该明白了吧?在这宫中,就如逆水行船,不进则退。一旦你被别人落在后头了,那就只有任人揉搓的份。咱们还是得想法子在太后和官家面前露脸,只有得了官家的宠幸,咱们才能有倚仗,圣人才不会随便发作咱们!”
林木兰静下心来细想,发觉柳晨所说果然有些道理。她们毕竟是选进宫来服侍官家的,要是她一直安于现状,只懂得老老实实服侍太后,待来日别人都有了结果,只剩她一个在此,难道她要做一辈子的宫人不成?
就算她肯,别人也未必肯放她这么安逸,她毕竟是选上来的江南美人,也许在别人眼里,她也是个碍眼的绊脚石呢?若是娘亲知道她不求上进,只想在太后宫里做一个宫人,也会失望的吧?娘亲还盼着自己出人头地,将来让她和辉哥扬眉吐气呢!
此节一旦想通,林木兰不由多了许多勇气,再去侍奉太后的时候,便也看着眉眼高低,适时上前讨好。她虽然一直被秦瑶君养在深闺,可毕竟不是林厚德亲女,自小便懂得要察言观色,倒很快就让太后注意上了她。
可惜在面对官家的时候,林木兰依旧有些胆怯紧张,加上刘青莲、吕月娘等人都极力表现,林木兰一时并没能在官家那里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因周华之事,众女都对刘青莲十分不屑,纷纷对她敬而远之,平时也从不与她讲话。刘青莲似乎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抄经书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让太后称赞了好几回。
皇后向颖听太后称赞,便将经文要过来翻看,之后竟然也跟着赞了一声:“字写的不错,难怪官家总夸你好。”
彼时官家并不在场,但刘青莲依旧羞得红了脸、低了头,向颖瞧着她笑了一会儿,转头对太后说道:“娘娘调理的好人,肯不肯借与我用用?”
“难得她能让你赞一声好,还有什么借不借的,等她抄完了经文,你便带走吧。”太后很高兴皇后终于转过了弯,便笑着答应了。
在场的柳晨、钱惜、吕月娘等人各自五味杂陈,侍立在向颖身边的于贵人将各人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心中暗笑,这些小丫头还嫩得很呢!
不提当晚回去,柳晨等人是如何懊恼,只说于贵人服侍着向颖回到坤宁宫,却不告退,只几度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什么事,说吧。”向颖向来不愿陪她们这些人玩什么猜猜猜的把戏,只直接问道。
于贵人也知道向颖的脾气,便直言道:“妾斗胆,想劝圣人再想想刘青莲之事。”
向颖神色淡淡:“为何?”
于贵人回道:“这刘青莲自入宫以来,一向自命清高,与其余几位御侍相处的都不好,就连最初亲如姐妹的周华都反目了……”
“那又如何?我要用她,又不需要她有什么好人缘。”向颖不以为然。
于贵人解释道:“可此人如此品性,难保将来得势以后,不会反过来……,您是想寻一帮手,可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听到于贵人说“帮手”二字,向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这话好笑,我是皇后,总理后宫,人人都是我的帮手,还用特地去寻吗?”
于贵人一看她面露不悦,忙跪下认罪:“是妾失言,请圣人责罚。”心中却十分不屑皇后的色厉内荏。
“下去吧!”向颖没了心情,不想再听于贵人说话,直接命她告退。
于贵人不敢多言,当即告退离去,之后也再没敢提起此事。可其后她再服侍向颖去太后那里,却能察觉向颖在冷眼打量刘青莲,心知她还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于贵人想起当日刘青莲当着太后和众人的面给自己下不来台,心中忽生一计。
这天天气晴好,于贵人一早起来就去坤宁宫问安,又赖着不走,一直等到向颖该去庆寿宫的时辰,便顺理成章的陪着去了。
她一路故意与向颖闲谈,缓缓前行,等到了太后寝宫门口的时候,还停下来与向颖评论院中的老梅。直到身后宫人轻扯她袖口示意,于贵人才说:“外面冷,圣人快进去吧。”
向颖点头,径自进了寝宫的门,恰在此时,刘青莲也捧着一卷佛经走了过来,于贵人有心停下来等她,笑着说道:“这是都抄好了?”
刘青莲只应了一声:“嗯。”便不多理会于贵人,行到她身边的时候,还特意想绕开她,不料于贵人也想给她让路,两人竟就这么生生撞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