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的坏脾气被彻底激发。
她明明不喜欢见到这个女儿,却为了能找到更多的茬,而一日三餐都留着苏锦音在院子里用饭。
早上舀粥的时候,粥碗只盛了一半,郑氏就说苏锦音娇气任性。
中午夹菜,郑氏故意撞掉苏锦音的筷子,说她心性飘浮,没有沉稳。
晚饭苏可立闻声而来,郑氏毫无收敛。她让下人将苏锦音平日最不爱吃的菜上了个遍,然后骂她不孝顺父母。
苏可立对妻子这态度很是头疼。女儿在旁一言不发,将她母亲的无理取闹衬托了一个十足。
可偏偏这个无理取闹的是个爆竹脾气,一点要炸得更厉害。
苏可立亥时都还在床上辗转难眠。
赵姨娘蹑手蹑脚下床,替他端了温水过来,然后坐床边劝道:“老爷,要不还是别拘着大小姐在家了。妾有个大胆的想法,希望老爷不要怪我。您让大小姐出门拜拜佛吧,芙瑟的事情,也说得过去。这样,大小姐和夫人不见面,不和也能少些。”
苏可立搂了赵姨娘入怀,长叹了一口气:“如果遇到霜儿你更早一些就好了。”
他这是悔娶郑氏了。赵姨娘无声地轻笑了一声。她没了女儿,郑氏的女儿也休想好过。
次日一早,苏府的马车就直奔城外万源寺而去。
苏锦音靠在马车壁上,有些困倦。
捧月握了她的手轻轻地揉:“小姐,您明明是有心为夫人来祈福,为什么不主动提出来,平白让赵姨娘在老爷面前得了宠爱?”
苏锦音抽出手,将这些日子夜里抄的经书全垫在手肘下方,然后撑着头闭眼答道:“因为赵姨娘就是我父亲的心头爱。”
“可小姐……”捧月还要说话,马车却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啊!”捧月毫无防备,身子往前倾去,苏锦音在她身后拉了一把。
待两人坐稳后,苏锦音掀帘看向外面,发现马车居然到了一个高高的土坡边缘。车夫用力拉着那缰绳想把马往后拉,却收效甚微。
“大小姐,这马发了疯样的。您赶紧先下来。”车夫回头喊道。
捧月想去扶自家小姐,却是才迈了一步就感觉到车身晃动得更厉害了。
“别动,都先别动。”苏锦音道。
捧月着急喊道:“小姐,你先跳下去,不用管我们。”
车夫也喊:“小姐,我怕要拉不住了,您赶紧下去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听一声马鸣,一个矫健的身影落在马车前的马匹上。
那马的蹄子一歪,连马带车都剧烈晃了一下,似乎马上就要全部滑到土坡下去。
还好前方那人双腿一夹,身子往后一仰,马的前蹄抬起。就在苏锦音好奇对方要如何调转马头时,只见对方手中一道刀光。
马车的缰绳断开,整个车厢重重砸落在地上。
虽然很是颠簸了一下,但人却是都安全了。
“小姐!”捧月却又是一声疾呼。
苏锦音顺着所指看去,只见那马在后仰之后,并没有成功地调转马头,反而是半边身子往那土坡下滚去。
马上的人也跟着往下翻了下去。
马不会踩到对方吧?
这层念头才冒出了头,她就看见对方异常灵敏地从马腹下钻出,直接借力踩回了土坡上方的地面。
唯有马摔下去的嘶鸣声传来。
“抱歉,没能救回你的马。”男人拱手抱拳道。
苏锦音领着捧月行礼:“小女子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她这时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的容貌。此人身形跟她兄长一样高大,皮肤有些不符合身份的白皙,眼角的一道伤疤削弱了那五官中的书生气。
此人是谁,苏锦音十分清楚。她有意激怒郑氏,就是为了引出赵姨娘的叵测居心。除了靖北将军李萧然,苏锦音根本不作二想。
“小事不足挂齿!你们要去哪里,我遣人送你们。”李萧然吹了个响哨,他先前骑的马就主动跑了过来。
他摸了摸马头,又低声似乎与马交流了一番。再一拍马屁股,那马竟自己跑向了先前的来路。
苏锦音猜测马是去搬救兵了。
果然才一会儿,一队士卒都跟着过来了。他们齐刷刷地下马行礼:“将军!”
李萧然指着苏锦音吩咐道:“去找辆马车来,护送这位姑娘。”
苏锦音就对他又行了次谢礼。
对方摆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意。就在苏锦音以为他会主动上前跟自己表明身份的时候,李萧然利落地翻身上马,居然领着其他人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捧月又是震惊又是担忧:“这位将军,不是说的送小姐吗?他就这样走了吗,我们怎么办?”
车夫也很无措。他看看那失去马完全不可能前行的马车,又看看这往前还甚远,往后也不近的路,一筹莫展。
“他应该不是个失信的人。我们等等吧。”苏锦音的话让另外两个人暂时找到了主心骨。
过一会儿,又有马蹄声传来。
三人都看了过去。
驾驶马车的人穿着甲胄,应是李萧然手下人。
那士卒过来自报家门道:“姑娘,我是李将军吩咐来送你的。请问你要去哪儿?”
“万源寺。有劳你了。”苏锦音答道。
捧月忙钻入先前的马车中搬佛经。
车夫也过去帮忙。
待收拾齐整,苏锦音和捧月继续在马车内,车夫与那士卒并排坐在马车外。
伴着马蹄声和车辙声,车外两人的交谈声也传入了马车之中。
“你们将军身手真好!”
“那是当然!我家将军可是靖北将军李萧然,隗人听了这名字,都是要抖上三抖的!”
捧月眼睛比先前李萧然扬长而去还瞪得圆。
苏锦音瞧见她那好笑的模样,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捧月压低了声音,极其小心地同苏锦音说:“小姐,咱们要跑吗?是靖北将军啊!四小姐没说错,靖北将军真的回了京城!”
“随他。”苏锦音只回了两个字。
捧月一颗心揣得老高,她继续保持着低声说话:“小姐,靖北将军万一挟恩索报怎么办?四姑娘以为那次是靖北将军上门,却没有想到他竟是等在这儿。”
苏锦音轻笑了一声,制止了捧月那无边境的猜想:“莫担心。我不怕。”
她真不害怕。从家中四妹去偷看贵客,以为是靖北将军上门开始,苏锦音就知道,这位靖北将军迟早有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天。
这次,还不知道是谁在自投罗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