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被困于深海中。
周围的一切非常的沉重,我甚至无法呼吸。我想睁开眼睛,但却怎么也睁开不了。
我什么也无法感觉到,我在下坠,下坠……
我害怕这种感觉,用尽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
随后,我被巨大的引力吸住,迅速的从海底升起,猛地冲出了海面。
我睁开了眼。
1)
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想要知道,我是否还活着。很快,当我感觉到大腿的疼痛和眩晕时,我便知道我还活着。
生不如死。
“列兵。”在我旁边,一个粗狂的声音吸引了我。我转过头看着穿着干净的迷彩服的查尔斯,正握着拳头,低着头没有表情的看着我“醒了?”
我挣扎的坐起来,看着周围。这是个安静的病房,我的旁边都是和我一样缠着绷带的人,有的在熟睡,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看着自己面前的窗户发着呆。
“我这是…?”我疑惑的看着查尔斯,问道。查尔斯将手放在病床的栏杆上,对我说道:
“这里是圣迭戈。你昏迷两天了。”
圣迭戈!?
诶!?
不,不可能!我应该在赖夫哈,我应该还在防御着那个天杀的指挥部!该死的,这绝对是幻觉!对!我得继续去战斗!我的武器呢!?混蛋,为什么支援还没有来!?我要去找爱德华!
爱德华!?
想到这里,准备下床的我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呆呆的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大腿上的绷带。
啊…爱德华……
他最后的一刻,还是想着把我推到安全的地方啊…那个混蛋……
“长官。”我低声低着头说“1排,回来了多少人…?”
查尔斯依然握着栏杆。他看着我,良久缓缓地说道“第二陆战营,只回来了17名陆战队员,除了我、少校、军士长没有事以外,所有人都是负伤回来的。”
“只有十四名……”我眯着眼睛,低着头嘀咕道。
十四名…一百多名士气高昂的陆战队战斗营,仅仅一夜之间……
只剩下十四名了…吗……
“第二营的补充兵员将会从军校和最近的新兵中挑选。士官、军官最近都已经到位了。”说完,他坐到一旁的板凳上,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慢地说道“你做的很好,孩子。你做的很好……”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窗户,缓缓吁了一口气后,小声的说“你说过,有些事情得回来之后再想。我现在除了想回到那个地方以外什么都不想想。”
查尔斯再一次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撑着床头的栏杆看着我说“赖夫哈现在正在激战,陆军的人还有空军的战斗机会负责这些事情。如果你觉得你自己可以下床的话,就随处走走吧。”说完,他站直身子看着我“我还得去管理新的队员,和他们彼此熟悉一下,失陪了。”
我抬起头,看着查尔斯。右手慢慢举起来,对着他敬了个礼“枪炮军士。”
“列兵。”查尔斯回礼后,转身便大步的离开了病房。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错,这里的空气,没有火药味,只有医用酒精的味道。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回到了这半个月来最想回到的地方,但是我现在怎么也不想回到这里。
我想回到赖夫哈,我要找到那群穿着黑衣服的混蛋。
我要杀光他们。
……
……
2)
基地的旗杆上的国旗缓缓地下降了三分之一的高度。两旁的陆战队队旗和第五步兵团团旗也缓缓地下降了三分之一的高度。
站在旗杆下方的陆战队员们一直保持着敬礼的姿势,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百多张被相框框住的照片。照片后方是一把用刺刀插进盒子内固定的M5步枪,以及一个头盔,一个挂在步枪上的身份牌。
我站在医院的天台上,看着五团二营、三营的兄弟们静静的站在这一百多张照片面前,听着苏格兰风笛吹着低沉哀伤的曲子后,一个个从这些照片面前走过。
听我隔壁床位的伤员说,在我昏迷的这两天里,联邦最高执行长官向全联邦做出了宣战演讲。联邦海陆空三军已经全部进入了战争状态,正从地中海、苏伊士运河、沙特阿拉伯、伊朗四个方向一起发起进攻,目的是重创乃至完全消灭萨里哈组织。
那我呢?就这样看着?
我看了看右手握着的拐杖,自嘲的笑着。现在的我除了在这里呆着以外,还能干什么?这条命都是爱德华救回来的。其实我早就是个死人了吧……
“准备!”旗杆下,三排手持M5步枪的陆战队员举起手里的武器,对着自己四十五度的上方瞄准。
“预备!”他们快速的拉栓上膛,随后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开火!”
“砰!砰!砰!”空包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种响声连续进行了三次后,小号吹出了哀伤的号声。
我在天台上,静静的看着第五陆战团的纪念仪式。咬着牙,狠狠地将拐杖甩到一旁,忍受着疼痛走到了自己的病房内。将挂在墙上的迷彩服慢慢的换上,对着镜子在衣领上别好自己的军衔。将袖子挽到胳膊肘上方,同时整理平齐。擦了擦因为疼痛而流下的汗水,穿好了靴子,扎好裤脚,把床上的八角帽撑起来戴在头上。
“你这是要去哪?”我隔壁的伤员脸上缠着绷带,疑惑的问着我。
我背对着他,深呼吸了一次后转过身“兄弟们走了,我得去送送他们。”说完,我看着我周围的伤员们,对他们说道“你们的心意,我也会一并送到的,放心吧。”
说完,我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但是那名伤员却喊住了我:
“臭小子!”
我转过身,看着他拔掉了自己的针管,边穿上自己的迷彩服,边笑着看着我“老子被炮弹炸成这样都没有说什么,难道还不能去送自己的兄弟?”
另一名身上都是绷带的陆战队员穿好了自己的裤子,扣上了自己的八角帽后艰难的走到了我的旁边看着我,喘着气指着我的鼻子吼道“老子的兄弟不需要你来转达心意!反正老子半条命已经交给撒旦了,不稀罕这另外半条!”
我看着整个病房里另外十三名陆战队员。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在指挥部最后的防御中存活下来的。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或许他们会提前退役,会永远不能为自己的兄弟报仇。但是最起码,现在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
“谁的官最大?”我看着都已经整理好自己穿着的陆战队员们,问道。其中一名下士举起了手“我来指挥吧,没有问题么?”
我们摇头,表示同意。那名下士左手已经被炸断了,但是左边的袖子依然挽的非常标准。他站在了我们最前面,对我们挥手“走吧!送我们兄弟最后一程!”
3)
我不知道此刻,我们十四个人是什么想法。
我也不知道此刻,看到我们十四个人向旗杆走去的二营、三营的兄弟是什么想法。
我只是想最后见见乔治、爱德华还有下士他们一面而已。
我一瘸一拐的在队列里走着。两旁的陆战队员们默默地看着我们。我听到了有人在抽泣,有的人在擦着自己的眼睛。但我没有任何的情绪化。
哭?如果现在哭了,爱德华会拍着我的头,笑我是个娘儿们吧。
“小队!立——正!”最前面的下士走到了一百多张照片面前大吼。我们所有人纷纷停下了脚步,迅速的和他并排站在了一起。下士继续大吼“向离开的陆战队员们!敬——礼!”
“刷!”
我们所有人都举起了自己的手,右手断了,就用左手。骨折了?另一只手托着也要举起来。
“礼——毕!”下士扯着嗓子大吼道。我们迅速的放下了手,保持立正的姿势看着面前的照片。
我死死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爱德华,照片上,他穿着礼服,调皮、高傲的笑着,仿佛在嘲笑眼前正在看着照片的人。
查尔斯这时候和少校、军士长一起大步走了过来。他们带着一批新到的军官们一起走到了我们面前。少校看着我们十四个人,突然地立正,随后对着我们做了一个标准的敬礼。随后,跟随在他身后的军士长,以及查尔斯还有那一批军官们对着我们一起敬礼。
“哈……”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那一批军官内,所有人都散翻出一丝幼稚的气息。他们的年龄或许和我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一批军官,就要来收拾我们这些烂摊子了么…真让人放心不下……
仪式结束后。二营、三营的兄弟们很快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他们很快也要开赴到波斯湾,为登陆伊朗做好准备。
“啪”我轻轻的弹了一下爱德华照片后面挂着的身份牌。慢慢地坐到了照片面前,呆呆的看着那令人感到恶心的表情“你特么的,严肃一点成么?都已经去见耶稣了还他妈的这么不老实。”
我从荷包里拿出了两根烟,这是我在赖夫哈时找陆军的兄弟要的。原本是向从赖夫哈撤离时给爱德华点上。
不过现在,也确实是这样了……
放在照片前的烟缓缓地释放着自己的烟丝。仿佛爱德华的灵魂一样,渐渐地向天上飘去,随后消失不见。我看着逐渐变短的烟,将自己手里的那根狠狠地吸了一口。由于是第一次吸烟,我被呛得连连咳嗽。
草,又要被他笑话了。
“列兵。”查尔斯这时候坐在我的旁边,盘着腿看着我“什么烟?”
我转过头,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烟“额…准确的说我也不知道,长官……”
查尔斯这个时候将乔治的位子轻轻地移动到了爱德华旁边。我很不解,这样做是对乔治的不尊重,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喏。”查尔斯再一次坐到我旁边,从自己的荷包内拿出了四根很粗的雪茄“古巴的。说完,他拔出匕首粗鲁的切开了一段,将其中两根放在乔治和爱德华的照片前,用自己的打火机点上后给了我一根雪茄“小伙子,偶尔抽抽烟也不是什么错。”
我笑了笑,吸了一口后缓缓地吐出了嘴里的烟,它和爱德华以及乔治的烟丝一起缓缓的向着天上飘去,随后消失在了我的视角里。
查尔斯默默地吸着烟,看着眼前微笑的乔治。他没有说任何话,我也没有说话,我们只是静静的坐在地上,抽着各自的烟,想着各自的事情。
今后的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