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那婆子便抱了一个袭人亲手绣的石榴图样的小包裹儿就出来了。包裹里正是那刚出生的小婴儿。那婆子几步走到王夫人面前,一边向王夫人道喜,一边将婴儿向王夫人凑去:“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小少爷!看起来是个身强力壮的,哭得声可响亮了。”
王夫人此时也被那小小的人儿所吸引,凑上前去,看着那红嫩嫩、皱巴巴的拳头样大小的脸儿,头上的胎‘毛’密密麻麻、乌黑油亮的,可见素日里袭人委实没有亏待自己,或者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今天的悲剧吧。小人儿正费力地‘吮’吧着自己的小拳头,刚从黑暗来到光明之处,颇有些不耐烦。不满意地摇头晃脑着。看得王夫人心里倒有些软软的,未免想起宝‘玉’初生时的模样,这可是宝‘玉’的孩子呢。又侧身看了一眼那婆子,小声问道:“产‘妇’如何了?”那婆子道:“夫人节哀,那位‘奶’‘奶’却是个福薄的,却是压不住哥儿的贵气,竟是已经去了。”
王夫人心里有些恓惶,袭人怎么说对自己还是颇忠心的。于是抬脚准备到那屋里看看,那婆子忙道:“那屋子里着实腌臜得很,只怕污了夫人的眼。还是不进去的好。”王夫人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也没有理会那婆子,还是抬脚走了进去。一股沉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袭人的身子已经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了。也没有人去拿什么盖上,就那么‘裸’‘露’着。纵是王夫人这样经过些事的,也看不下去了。忙转身出来,在‘门’口就忍不住呕吐了起来。身后服‘侍’着的丫环忙忍着自己的不快帮着王夫人抚背顺气。王夫人早上本就没来得及吃饭,这时却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才作罢。有机灵的丫环寻了水过来递与王夫人,王夫人接过漱了口,方扶着丫环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思忖着袭人的身后事,王夫人也不禁犯了难:论理吧,这个姨娘也没过过明路,当时不过想着宝‘玉’终究会回来,这位呢,肚子里又有了宝‘玉’的孩子,才这么着安排了。其实却是个有实无名的事实。思忖良久,王夫人才打发人去和袭人的哥嫂报了丧,又给了袭人哥嫂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平个自己的心吧。
袭人的哥嫂是老实本份的人,见袭人做出那等未婚先孕的事来,本就羞愧的不行。现如此,也不敢争什么。任由着贾府将袭人拉到贾府祖茔附近埋了也就是了。那孩子王夫人也只得暂且放在自己身边将养着。不过这事却也很令王夫人在京城的贵‘妇’人中间有些抬不起头来,并未见贾府张罗着给宝‘玉’娶亲,如今却孩子也已经有了。因此,孩子的满月酒也没有大办,只一家子人吃了个饭就算完事。
迎‘春’、黛‘玉’等人自然也听说了此事,不免又是一番唏吁。最为伤感的要数紫娟了。想当初,袭人、麝月、晴雯和她四人同日进府。那时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被府里的教养嬷嬷呼来喝去不说,板子也没少挨,几个人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嬷嬷生气了,迎来一顿教训。等到终于能服‘侍’主子了,又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做错了事。十几岁上,被老太太看中,四个人一起到了老太太身边。后来宝‘玉’渐长,又来了黛‘玉’等人。贾老太君才将几人分拨给了众人。现如今,袭人落了这么个下场;晴雯却不知被卖到了哪里,麝月又回到了老太太身边。唉,真是人生无常啊。
看着紫娟为袭人的事长吁短叹的,雪雁劝道:“终归姐妹一场,你若是心里放不下,不如和小姐告个假,去她坟上烧个纸,上柱香,也算是了了这桩心愿了。”紫娟听了,很以为是。便去找黛‘玉’告假。
黛‘玉’自然无不准的。袭人虽然也算是咎由自取,说到底还是个可怜人。因此不仅准了,还专‘门’派了辆车给紫娟。紫娟自然又是一番感慨,觉得自己总算是跟对了人。至此之后,事黛‘玉’更为尽心,也更为忠心。
天气益发地热起来了。宝钗和黛‘玉’的婚期都定了。因为修焕之家人路途遥远,又身份特殊,不宜在金陵城内久留。所以纳征、订婚和亲迎就放在一起了。薛姨妈虽然觉得时间上有些赶,却也表示同意。毕竟人家是郡主的身份,也不是说在一个国家停留就可以停留的。涉及了方方面面的问题。何况除了这点之外,修家在别的方面都是决不怠慢的。宅子是早些年就买了的,据说是齐国公的旧宅。六进的院落,后面是一个引有活水的大园子,外带两个偏院。比之薛府现在的宅第是宽敞了太多。若是新婚夫‘妇’两个人住,还真是冷清了些。原本修焕之、华锦之并修燕茹兄妹三人也就是嫌地大人少,才挤在了吴潜的宅子里。
现在哥哥要大婚,自然得另立‘门’户。三人自然就都搬了出来。好在虽然那宅子没有住人,却并没有失于打理。隔三差五的三人也会回去看看,并差人打扫一番。大件儿是一样都不缺的。自从婚事定下来后,三人就搬到了宅子里,一来早点适应,二来也方便眼不错的盯着。这一样样的东西添置起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呢。好在有吴掌柜等老人在一旁帮衬着,林家商行又几乎遍布整个行业,一些物件儿寻起来自然也比别人方便得多。黛‘玉’于此事自然也是不遗余力的。所以虽然时间紧些,该备的却是一样儿不拉地都有了。就是那些零碎的小物什,也自有迎‘春’、黛‘玉’等人想着法子的帮着寻‘摸’来了。
又从人牙子处彩买了几十个仆人、丫环等。自然华素儿也从月氏国带了不少的聘礼并奴仆给兄妹三人。就连一些细小的物件儿诸如屋里的小摆设什么的,因黛‘玉’、迎‘春’等人最是与宝钗相熟,也被修焕之央求着按宝钗的心意置办了。黛‘玉’为此曾打趣宝钗道:“原以为焕之哥哥除了燕茹外,对我是最好的了,如今却发现哥哥原来是个重‘色’轻友的!”宝钗这边早几年薛姨妈就开始给宝钗着手准备这些子东西了,现在不过再添几样时兴的也就是了。所以倒也不为难。何况宝钗嫁过去公婆又没有在跟前,一切自己说了算。想想薛姨妈也是开心的,再看修家的态度,对于此事也是十二分的重视的。因此也日日如喝了蜂蜜水似的,虽忙些,心情却是好得紧。
黛‘玉’赐婚虽早,大礼的日子却定在了宝钗的后面。这是钦天监亲选的日子,北静王妃虽嫌远了些,却也无法违抗。不过这些日子忙着准备婚礼的事,却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北静王妃‘色’‘色’都要最好的,自然比别人家更‘花’费些功夫。因此,从赐婚到此时,倒没有个闲着的时候。每日间都是忙到回房里倒头就睡。不过去了心思,又得了自己最想的儿媳‘妇’,封氏虽忙些,却比往常‘精’神头好了很多,或者这就是所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看着身边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哥们儿都一个个的成家或将要成家,慕容灼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不为别的,家里的老爷子和老母亲也见天的催着自己成亲。老娘甚至拿了京城几家小姐的画像来让自己相看。‘弄’得慕容一段时间都不敢回家,借口巡察家里的产业,悄没溜地往江南去了一趟。算是躺了那么一阵子清闲。
可这事,躺得了初一,能躺得了十五吗?慕容灼也想着干脆心一横,向父母禀明自己的心意得了,可冷静下来一想:明白那不过是自寻死路的一个办法。只得作罢。可若任由着家里,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回来,只怕也是个麻烦。若自己心里没人,随便娶了谁,自己怕也是无所谓的。可如今心里住了个人,就无法再接纳任由家里娶了别人进‘门’的这种作法。到时痛苦的只怕是三个人。害人而不利已的事又何必做呢?
慕容灼一个人在得月楼靠窗的位子上喝了大半天的闷酒。五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了几次,却是无效。若有人一心求醉,只怕挡是挡不住的。看着喝得已经脸红肚子粗的自家少爷,五福在楼上楼下的已经转了几圈,只是这呆人转得头晕,却没有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小二看不过眼,悄悄地招了招手,把他拉到一边道:“先给你家公子爷酒里兑些子水,份量一点点的加,你家主子现如今喝成那样,必是尝不出来的。这招我试了不止一次了。想救你家公子,就只有如此了。”五福看着那小二如同看着一个神一样的存在。简直就是羡慕外加佩服,瞧人家的智商,在看看咱自己的,唉,你说一样都是人,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慕容灼果然喝得已经食不知味了,起先还嘟嚷了几句:“这酒怎么这么淡啊?”不过,慕容灼再没有想到自己店里还会有人坑自己。所以虽然有些疑‘惑’,却再没有往那上头去想。因此,依然喝得乐不可支。而五福也终于松了口气,直到终于将酒全换成了水,慕容灼也再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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