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子没好气地看着剩下的侍女们说道:“想偷懒吗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没有主人的命令谁也不准走!”
四叶依依不舍地抓住玉蝉的手,就像一个黏人的孩子。玉蝉低头笑着对她说道:“干嘛呢,又不是见不到我了。姐姐要去服侍主人,等会儿就回来。”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和衣裾,跟随市子款款地远去了。
玉蝉走了之后,四叶就跟其他侍婢继续留在和室里。结果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主人再也没有点任何人的命,玉蝉过去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想必主人和客人们都对玉蝉十分满意,故而一直把她留在身边,舍不得放她走了。
和室中的侍婢们一直待在掌灯时分,市子方才通知大家,玉蝉晚上要为客人侍寝,其他人今天就到此为止。市子的话音刚结束,那些侍女们就像解脱了似的,齐齐地瘫倒在榻榻米上。有人叫道:“再不吃点东西的话,本姑娘就要饿死啦。”“拜托下回主人能不能少接待一些客人,对于我们下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啊。”
一天都没怎么进食,这些可怜的侍婢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快要消失了。
不过,饥饿感依然驱使着这些侍婢用尽力气从和室当中走出去,到后厨膳房去寻找吃的。她们一边走一边相互打闹,说说笑笑:“好羡慕玉蝉啊,不仅可以跟那些客人一起喝喝小酒,吃吃刺身,晚上还有男人可以暖床,嘻嘻!”“你羡慕她,那你去啊。”“哟!讨厌!”走廊上顿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四叶由于身上有伤,所以走得很慢,拖在最后面。经过内室区域的时候,她看到走廊上一对男女相拥着朝客房走去。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白天调戏过她的天照吉助喝得摇摇晃晃,而玉蝉则小鸟依人地偎依在他的身旁,用纤细的手臂吃力地搀扶着粗重的天照吉助。
天照吉助满身酒气,搂着浑身花香的玉蝉,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其实没醉,我还能喝。继续来啊,我的美人。”顺势就往玉蝉粉嫩光洁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玉蝉毫不避让,迎合着任他亲吻,幽幽地说道:“今天晚上就由奴婢来侍候公子,公子不会嫌弃我吧。”
天照吉助忍不住在玉蝉的脸蛋上捏了一下,色眯眯地说道:“你这小妮子,不仅人长得好看,连说话都这么好听,真是让人喜欢得不得了啊!”
玉蝉粉面含羞,打开了房间的格扇门,与天照吉助相拥着,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然后就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四叶慢慢地走向客房,跪坐在客房的格扇门前。房间里的烛光,将屋里缠绵着的来两个人的身影印在拉门上,屋内隐隐地传来玉蝉抗拒不已的声音:“啊……公子……不要这样……”
接着明灭的烛光,天照吉助的影子好像压在了玉蝉的身上,此时房间里开始传出玉蝉的叫声。玉蝉叫了很久,声音才渐渐地微弱下去。
在四叶的心目中,玉蝉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姐姐。因此当玉蝉侍奉客人的时候,四叶总是有些提心吊胆,她害怕玉蝉会受到伤害。
四叶跪坐在客房外面,思绪也渐渐地变得缥缈起来,仿佛沉浸到无边无际的往事中去。她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那是一个终年飘着白雪的地方,虽然人们的生活很贫穷,可是大家都过得幸福而又满足。
四叶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眼前隐隐约约地出现两个人,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他们是恩爱多年的夫妻,总是喜欢把孩子抱起来,亲切慈爱地叫着孩子的名字。当然,他们叫的并不是“四叶”,而是四叶的本名。那是一个听起来十分纯净、十分纯洁的名字,像极了雪国境内一落十年的大雪。他们一家的生活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开开心心,简单而幸福……
客房的格扇门唰地一下被打开,这才把四叶从缥缈的回忆当中拉回了现实。时间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玉蝉从房间里探出螓首,看到四叶跪坐在房门外面,诧异地说道:“咦?你怎么在外面呀?阿满呢?”
四叶见到玉蝉的脸上一片潮红,好像浑身都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泽,似乎比以前气色更好了一些。回道:“你要找阿满吗?我这就帮你把她找来。”
玉蝉拢了一下汗湿的鬓发,说道:“哦算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打一盆热水过来,我想洗一下。”
四叶说道:“好的,姐姐你等一下,我马上就送过来。”说完,她便赶紧离开客房区域,来到后院为玉蝉准备了一盆热水以及毛巾、香片等物,来到客房的前面敲了敲格扇门。玉蝉开门之后,笑着说了声谢谢,就把水盆端了进去。
这时,屋子里的天照吉助看到四叶跪在房间前面,于是眼睛一亮,冲着她招呼了一声,说道:“喂,我们又见面了。”
四叶见到他,只好双手伏地,给他施礼。
天照吉助笑道:“怎么样,我在房间里的动静闹得挺大吧。玉蝉被我弄得很满足哦。你要不要也来试试?哈哈哈!”
玉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娇声笑道:“公子莫要再取笑奴婢了。”
四叶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跟他对视,更没有说话,便起身告退。天照吉助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淫笑。
四叶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便准备就寝。今天一天都让她感觉到疲惫不堪,又是遭到羞辱,又是受到责骂,再加上身上有很多市子留下的伤痕,更加让她身心俱疲。刚一在榻榻米上躺下,还没来得及铺上被褥,就沉沉地睡去了。
她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死去的妈妈。妈妈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快乐,独自在河边浣洗衣物。而她自己则是无忧无虑地在河边玩耍。外人看过去,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天伦画卷。
然而,当她把手里的水变成冰晶之后,蹦蹦跳跳地来到妈妈的跟前,开心地把这个好玩的魔法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眼神中先是散发出一阵阵强烈的震惊和恐惧,接着就透露出一种无奈与悲伤,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大雪无痕……
这是一个悲伤的梦。
都说往事如梦,莫非说的就是这个吗?
四叶睡着睡着,突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胸脯一般。
她用力睁开双眼,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后,顿时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有一个人此时正毛骨悚然地趴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四叶的第一个念头是“鬼压床”。因为她除了眼睛可以转动以外,身体四肢动都动不了。而就算她已经恐惧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嘴巴张了张,却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只能任凭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一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当初她刚刚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发现榻榻米上落得全是灰,显然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后来她才知道,以前住在这里的侍女在房间中自杀了,出于避讳,从那之后这个晦气的房间一直都没有人敢在里面住。不过四叶本来就是无家可归之人,能找个地方安身就感恩不尽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四叶的心里充满了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但是当她想到自己本来就是贱命一条的时候,也就没有刚刚睁开眼睛时那样感到害怕了。
此时,她看到压在她身上的那团人影朝她眨了眨眼睛,眼神活灵活现。四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并不是幽灵,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大半夜的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身上压着一个人,这同样非常吓人。
而且看那双灵活万变的眼睛,很明显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就在四叶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人率先开口讲话了:“四叶小姐,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你,真是越看越美哟。”语气里说不出的轻佻与下流。
四叶心中一凛,原来是他!原来就是白天那个当众调戏她的花花公子天照吉助!
这么晚了,一个大男人竟然跑到一个侍婢的房间压在人家的身上说着淫词秽语,这怎么说都不像是一个正经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四叶张了张嘴巴,终于能发出声音来,她用厌恶而又恐惧的眼神瞪着天照吉助,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天照吉助笑眯眯地看着她,哈喇子似乎都快垂到四叶的脸上了,说道:“自从白天一别之后我就对四叶小姐念念不忘,当时未能一亲芳泽,深以为憾。虽然承蒙大河先生招待,让玉蝉姑娘伺候我,但是我心中最想念的依然是你啊。”
说完他就要去扯四叶的衣服,四叶那个时候急得四肢乱动,双手用力撑住天照吉助厚实的胸膛,急切地叫道:“天哪!你要干什么!不要这样!”
天照吉助笑嘻嘻地看着四叶花容失色的面庞,四叶越是反抗,就越是让他觉得兴奋。他上上下下地撕扯着四叶的衣服,抓她的头发,扇她的耳光,活脱脱就是一头试图将其吞噬的野兽。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接下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施暴。
即使玉蝉已经将这个公子哥儿伺候得舒舒服服,可是当他完事之后,在玉蝉打开房间的一刹那看见外面的四叶之时,他心里的欲火竟然又再度被点燃。显然一个玉蝉是无法满足他的,他必须要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才肯最终罢休。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样。
而他最想得到的就是四叶。哪怕就像大河空明说得那样,四叶并非女孩儿身。
天照吉助的力气非常大,很快就把年纪尚幼的四叶牢牢地控制在身下。四叶徒劳地张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要杀人似的瞪着他,心想要是再由天照吉助这般肆意逞凶下去的话,自己今夜将难逃毒手!
她想大声求救,可是这夜深人静的,况且逞凶的是一个半夜起来上厕所却悄悄地钻进侍婢房间的贵族浪子,而她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地位没有尊严的下等人,就算天照吉助拿她怎么样了,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然后,奇迹发生了。
天照吉助眼神一滞,浑身猛烈地震颤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挤满了震惊、恐惧而又不可思议的复杂神色,然后那双原本活灵活现的眼睛慢慢地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最后连声音都未能发出,只是捂住自己的胸口,缓缓地倒在地上。死了。
他死的时候,仍然无法闭上眼睛,好像对于自己的死亡难以置信一般。
四叶也惊呆在那里,她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怎么这个家伙就死了?
突然间,她发现有一道黑影从房梁上一闪而过,于是立刻警觉地说道:“是谁!”
黑影没有回答,然后就消失了。
四叶的叫声最终引来了四邻隔壁的侍女们。其实她们在四叶求救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动静,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前来营救,因为她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侍女而已,根本没法跟身份显赫的天照吉助叫板。当她们看到榻榻米上躺着的天照吉助的尸体之时,所有人都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因为她们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猜到,四叶的下场会有多么悲惨。
杀了血盟的人,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那位刻薄而又冷漠的女管家市子赶到现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命令家奴把四叶捆起来再说,然后俯首等待大河家主过来处理。她心里忐忑不安,连责打四叶的心情都没有。手下的婢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个管家恐怕也不会好过。
大河空明本来已经就寝,听到动静,赶紧起身来到出事的内院。留宿的泷泽洪太也闻讯而来,两个人在廊下刚好碰到,然而什么话也没说,齐齐地走近出事的侍女房间,想要一查究竟。
“什么情况?”大河空明问市子。
市子虽然早有准备,但依然回答得哆哆嗦嗦:“血盟的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