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江陵又是一愣。
无他,宁舟太无用了,没错,俞江陵把宁舟好说话,下降到了无用。
宁舟争也不争,直言放弃,还要设宴拍马屁,不是无用是什么。
俞江陵是这样想到,此时再看宁舟的目光,只有无尽的鄙夷,哼了声,“算你识趣。”
言讫便转身离去。
宁舟悠悠一叹,“奈何宵小无尽,却需血来刷清。”
他已经打定主意,将此事好生谋划,一举诛杀这一干人等。
不管此事是琅宣阁出了疏漏,还是别有缘故,宁舟已懒得深究了。
此时在他眼中,事情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有人要夺他的还丹峰。
还丹峰对他而言,不仅是修炼道场,还是颜面所在。
倘若是个人都能拿去,岂非是说自家本事不济?
自家本事不济,那便无有人青眼相看。
是以只能磨刀霍霍,铁血冷心,不能太过拘泥世俗陈规。
稍思一阵,宁舟从袖中取出青蜓,手书一封,又仔细检视一遍,方才打入竹筒中,望空一抛,当即化作一道流光,飞逝不见。
梅竹清眼见流光飞来,展开一看,先是一惊,继而一笑,“好大胆,好果断,也罢,既然你有心成事,我也当提前助你一把。”
梅竹清当即写下手书一封,立即发到玄清宫。
此时玄清宫中,有两位道人相对而坐,主位上一名道人,虽是盘坐,但可见身量高大,器宇不凡,有一种雄山岿然的大气之感。
另一人却是矮胖道人,品貌无有出奇之处,普普通通,此人名为荣旗,只见他一脸喜意,“恭喜大师兄了。”
萧宗道不置可否,“何喜之有?”
荣旗当即道:“当然是……”可话说一半,他陡然想明白,昨日至真峯的结果,对于萧宗道而言,本就是预料当中的事。
已经预料到的事情,何来喜意?
虽则如此,荣旗心下更为敬佩萧宗道。
须知,昨日在至真峯中,六位真人,外加宗主齐聚一堂,决断的那件大事,对于荣萧宗道而言,是无与伦比的重要,没想到萧宗道竟能宠辱不惊到如此地步。
尽管萧宗道已判得结果,但当事情落实之时,这种震撼,对于萧宗道而言,好似并没有什么。
荣旗感慨一声,正欲说话,忽然轻咦一声,往外看去。
却见得一只带叶青竹飞舞,而不能入,萧宗道手一招,取书一观,不由轻笑道:“有意思。”
荣旗讶然,“师兄为何而笑,这手书有何说道?”
此话有些窥人隐私,但萧宗道并不在意,只因他与荣旗乃一门所出,在众多师兄中,关系最为亲厚,一般有什么事情,都交给荣旗来办,无有瞒他。
萧宗道将手书递了过去,“你看。”
荣旗结果手书,大致一看,不由脸色微变,指着那手书,“这宁舟倒是好胆魄。”
萧宗道笑道:“这位宁师弟我虽没见过,但往日却听得些许消息,连玉师弟也对他颇为推崇。”
荣旗将手书放置一旁,点首道:“玉师弟也对此人推崇,想必是有能为的,但他要做此事,妥实有些莽撞,要扫许多人颜面。”
萧宗道一笑,“师弟看的不够透彻。”
荣旗虽说对于宁舟并不了解,但以这封手书来看,他却觉得宁舟太过莽撞,血勇之气太盛,此事也不是一件美事,听得萧宗道这般说,他正容道:“还请师兄示下。”
荣旗知道,萧宗道能坐稳道传之首这个位置,并非单单是萧宗道拜师早,被人称作大师兄,而是本身能为超凡,否则焉能坐上道传之首?
能坐稳此位,当有不凡本事,荣旗自家看不透,但听萧宗道这般说,便明白萧宗道另有见解。
萧宗道也不卖关子,“宁师弟坐拥还丹峰,太过被人眼馋,麻烦不断,他要做此事,看似莽撞,实则有几桩好处。”
荣旗道:“可是太过得罪人了。”
萧宗道一晒,“得罪人?师弟啊,你还没宁师弟看的明白,咱们一路走来,得罪过的人恐怕不计其数,有些事若怕得罪人便不做了,那只能退步,对于修士而言,退步可不一定是海阔天空。宁师弟现在得罪人,将来便无人敢得罪。”
荣旗一惊,这番话很是浅显,不错,他当年也是一路得罪人走过来的,只是到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很少去争什么了,所以有些年头没有得罪人了,使他渐渐忘了,当年他也是这般。
不过无有宁舟今日如此激烈罢了。
修士竞夺,不得罪人是休想,除非临事缩头,事事后退。可如此一来,退无可退之时,便就废了。
萧宗道又道:“宁师弟此举,恐怕要把名门巨室得罪个遍,看似莽撞,实则宁师弟借势后,摆明立场,也无人会说什么,反正以宁师弟的身份,名门们本也看不惯,这个冲突是早晚的事情。”
荣旗点首称是。
内修外修,明里暗里冲突不断,宁舟绝不可避过,迟早要斗一场,那便借势而为,比自己单打独斗,要好上不少。
荣旗听得借势二字,不由道:“师兄真的要助他?须知你今日之身份,如此行事,恐怕惹人非议。”
“宁师弟修为太低,不久后我宗要与四方道做过一场,梅师叔预料,这场乱局中,恐有人会出手算计宁师弟,所以事先已经跟我通过气,这监兵都师的位子,不过是早些给宁师弟罢了。”萧宗道豪爽一笑,“至于惹人非议,那大可不必担心,此事按照宁师弟谋划,乃是依循门规而来,非议只是显得小气,而我也是以正门规罢了。”
最后萧宗道笑道:“我也有心看看,宁师弟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是否有玉师弟说的那般出类拔萃。”
荣旗听得明白,点头道:“既然师兄决定了,那我们该如何助他?”
萧宗道目光一闪,“你先跟封延修师弟打个招呼,而你再带人去还丹峰。”
荣旗微愕,没想到还需要自己出动,不过旋即,他已经明白,这是萧宗道要他,一观宁舟,看看宁舟能为如何。
点首一礼,荣旗出了玄清宫,找上封延修后攀谈一会后,便离开了。
很快,一行人到了还丹峰的地头上,此时还丹峰禁止未开,随时可进入,荣旗见状一笑,将丹罡一落,到了还丹峰上,只见不远处有个英挺轩昂的修士,迎将上来,拱手道:“在下宁舟,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不才姓荣,单名一个旗字。”荣旗还礼一笑。
宁舟微讶,没想到萧宗道竟将此人派来,倒是对他颇为看重,他正色道:“原来是荣师兄,却是久仰大名了。”
荣旗哈哈一笑,“师弟莫要客套,我问一事,倘若此事无人助你,你又该当何为?”
宁舟朗声道:“倒也不难,不过奋力一搏罢了。”
此话掷地有声,好似有着无穷信心,荣旗听来暗暗颔首,奋力一搏,说来容易,实则需要莫大勇气,旁人焉敢下此决定?
要是从前荣旗还会认为宁舟不智,可听了萧宗道那一番话后,此刻再听宁舟这句话,就听出来了别的味道。
现在宁舟要跟白鳞渡打擂台,倘若真的孤军一战,传扬出去,岂不是一个笑话?
宁舟乃梅竹清弟子,可算作是外修身份,而今一个外修对抗一群内修,竟然无有外修相助,岂非可笑?
外修一脉虽也有互相竞逐,但在对内修时,均是守望相助,如有外修知道此事,绝不会让宁舟单单应对。
如果宁舟请一些外修修士来,不管那些修士往日与宁舟如何,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必然要帮宁舟撑台子,因为他们是一脉相承,与内修是天生的对头。
而宁舟之所以找萧宗道,一是梅竹清帮他谋了个监兵督师的位子,二是萧宗道乃此辈外修魁首,还是监兵台的监兵主,这个身份更重,从此借势会更大。
当然,如果没人相助,宁舟也不惧怕,因为在此事上,他占住门规大势,大势所趋,谁敢抗衡?
只是单独应对,后面收尾料理比较麻烦而已。
荣旗一笑,指了指带来的人,“怎能孤军一战,这些人今日听你号令了。”
宁舟目光一扫,团团一拱手,“劳烦诸位了。”
“不敢,职责所在。”众人齐声应道,这帮人俱是监兵台之人。
那俞江陵回了朝晖岛上,众人七嘴八舌来问,陈怀远倒是颇为矜持,笑吟吟站在一旁,而公子康也道:“俞师兄,此行如何,那宁舟可是在的?”
俞江陵哈哈一笑,“好叫诸位知道,那宁舟不值一哂,不仅在还丹峰,还说要宴请陈师兄,款待我等。”
众人一愣,宁舟的身份与他们不同,说是对头也不为过,却要设宴款待,倒是稀奇。
公子康笑了声,“这宁舟是要巴结陈师兄呢!”
陈怀远自矜道:“这倒不至于,不过宁舟既然设宴,我等也不好不赏面,也罢,我等同去,饮了这乔迁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