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车队在国王大道上继续行驶着,这条横贯了整座亚特兰蒂斯都城的道路,长达二十公里的路程需要花费两个小时才能抵达港口。
莱茵公国的商船,已经在海岸等候多时了,他们低价转手了一部分货物,以便让国王在海上的路途更加舒适。
然而此时,在马车内的两人,仍在进行着朋友之间的对话。
“在确认兰道尔安然无恙之后,我也耗尽了全部力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老国王说到这顿了一下,他的目光飘向窗外飞速移动的黑色阴影,似乎又联想起惊心动魄的那个夜晚,尽管那只是海岛繁盛的丛林罢了。
艾伦没有说话,他同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象,默默等待着国王将这段往事说完。
“第二天,我被紧急调来的守卫叫醒,而昨晚那些负责守卫的士兵,全都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他们的尸体被堆积在王宫的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我不知道那些家伙是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办到的。而且更令我吃惊的是,这些守卫都是被一击致死。”
“也就是说,除开袭击我的那些杀手,至少还有一倍的敌人在清理我的守卫!”老国王一脸激动地道。
“可是,为什么那些新格兰德的杀手不直接冲进小王子所在的房间,将他掳走?”艾伦向对方提出自己的质疑,道:“而且,就算不想引人耳目,又何必杀光所有的守卫呢?”
“问得好,只不过事情并非你想得这么简单。”老国王稳住心神,解释道:“这些神圣教会派来的爪牙,真正的目的既不是杀死安娜,也不是为了刺杀我。”
“他们的目标是小王子?!”艾伦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
“确切地说,是襁褓里的那块神秘碎片。”老国王压低了语调,道:“而那些杀手当晚的目的,其实是想夺走那块墨绿色的碎片。他们之所以会将王宫所有的守卫都杀光,是为了防止有军队介入。”
“军队?”艾伦疑惑不解地问:“关军队什么事?”
“那帮杀手的领导者,似乎知道我在守卫中安插了十名中阶魔法师,当他们感知到王宫范围内出现异常的能量波动,就会向驻扎在城外的第三军团传达敌人入侵的消息。”
“你也知道,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必须指派一支军队保护都城的安全。”
“所以,他们是在同一时间杀死了所有的守卫。”老国王用手指摆弄着胡须,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立马大叫着兰道尔的名字,虽然他就在女仆的怀里,用那双漆黑的眼珠子盯着我。”
“妈的,我从没见过有哪个刚出生的小孩会拥有那样的眼神,简直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老国王说到这里竟然爆出一句粗口。
“只有在冒险地遭遇那些高阶魔兽时才会看到这种眼神,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艾伦看见对方眼中又开始流露恐惧的神采,道:“我曾有幸和王子进行交谈,他是个品性很好的人。”
“呵呵,表面上看或许是这样。”老国王不屑地笑道:“他能够伪装成任何你想看到的模样,这正是他可怕的原因之一。”
“你的意思是,他平时的样子全都是装出来的?”艾伦有些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毕竟半年前他还和王子在都城的一家酒馆喝酒来着。
“在新格兰德彻底毁灭后,我侥幸抓住了逃亡的一名主教。”老国王面带微笑,像是在讲述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
“最开始,那个疯狂的教徒闭口不言,反而叫嚷着‘莱茵公国即将受到诅咒’、‘你们都将死于诸神的怒火之下’之类的蠢话。”
“不过,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他的意志似乎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坚定,在敲碎了所有的指节之后,他总算痛哭着亲吻我的脚趾。”
“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直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所知道的东西竟是如此匮乏。”
“安娜是神圣教会元老级别的人物,她将所有关于王宫的情报,透露给了参与行动的所有人。”
“那些杀手之所以没有砍下我的脑袋,也是顾及到安娜的情面,因为这是她临死之前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那块墨绿色的碎片,同样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它的价值相当于最顶级品质的魔法水晶。”
“碎片拥有一项媲美甚至超越神器的能力,它能抵挡一切外界对持有者的伤害,并且吸收攻击所造成的能量化为己用。”
“也就是说,拥有这枚碎片的人,足以成为万物的主宰。”
“关于兰道尔,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自己去新格兰德寻找吧。那个被诅咒的城市,隐藏着大量见不得光的秽物。”
“毫无疑问,兰道尔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不过他的野心却丝毫不亚于他拥有的天赋。”
“在他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灵魂。另一个灵魂只是暂时寄宿在他的体内,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命。对了,它的学名叫作‘言灵’。”
“当那个孩子紧握着碎片,朝我投来冰冷的目光时,我就已经明白,他将会成长为撼动整个时代的人物。”
老国王突然间停了下来,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他微眯着双眼,专心看着窗外疾速飞逝而去的树丛。
艾伦也并没有开口追问的意思,因为刚刚对方所说的一切,已经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感觉自己长久以来的世界观,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他必须重新将这些零散的碎片拼凑成一个整体。
“一个人真正成熟的标志,并不在于他年龄的增长。简而言之,真正的成长是一个人的世界观彻底崩塌再重塑的过程。”艾伦想起了这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名言,他觉得正适用于自己现在的情形。
于是以这个被冠以朋友之名的话题戛然而止,直到马车抵达港口,俩人再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