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拔掉它!”她对兰尼斯特说,希望他会同意这么做。但他已经神志不清,凯瑟拉?妮可罗莉觉得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就在牢房里。
因莫比莱走近来站到她身旁。他只略微瞟了短镖一眼,更在意那些锁着兰尼斯特的链子。
飞快地吸了口气,凯瑟拉?妮可罗莉握住可恶的短镖拔了出来。
兰尼斯特蜷起身,痛苦地尖叫出声,然后无力地软倒,不省人事。
“没有锁可以撬!”因莫比莱怒骂,发现所有的锁链都由坚实的链环环环相扣。
“走开。”凯瑟拉?妮可罗莉从墙边跑开时喝道。因莫比莱转身盯着她,看到她抬起了弓往侧旁一挥示意他让开。
两箭射断了锁链,兰尼斯特掉了下来被因莫比莱稳稳接住。伤痕累累的游侠努力地想张开青肿的眼睛。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认不出面前的是敌是友。
“药瓶。”他恳求着。凯瑟拉?妮可罗莉四处张望,看到了靠墙放着的一排排瓶子。她冲过去找到一个装得满满的瓶子拿给兰尼斯特。
“他简直不可能活得下来。”她拿着难闻的药水走近时,因莫比莱说道,“他受的伤实在太多。是什么东西让他撑下来了?”
凯瑟拉?妮可罗莉满腹疑窦地瞧着手上的瓶子。
刺客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然后点了点头。“干吧!”他指示说。明白兰尼斯特如果是这种身体状况,他们根本没有希望带着他走出班瑞家的庭院。
凯瑟拉?妮可罗莉把瓶子贴在兰尼斯特的嘴唇使劲一推,逼着他往后一仰头,灌下了一大口药水。兰尼斯特又是咳又是吐,一时间,凯瑟拉?妮可罗莉生怕是自己害死了最亲近的朋友。
“你怎么会在这儿?”兰尼斯特蓦地两眼圆睁,力量正流经他的身体。但他仍未能撑起自己,呼吸也是让人不安的浅促。
凯瑟拉?妮可罗莉奔到墙边拿回了更多的药瓶,打开轻嗅确定气味是一样的之后才将药水倒进兰尼斯特嘴里。不过几分钟,游侠就稳稳地站定,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到他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和最势不两立的敌人肩并肩地站在面前。
“你的装备。”因莫比莱把兰尼斯特强扭过身对着那一堆装备。
兰尼斯特瞧着因莫比莱而没有去看那一堆东西,不知道这个邪恶的刺客又在玩什么花样。因莫比莱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这对宿敌的目光锁在了一起。
“没时间了!”凯瑟拉?妮可罗莉急嚷道。
“我以为你死了。”兰尼斯特说。
“你想错了。”因莫比莱平静地回答。眼睛眨也不眨,他从兰尼斯特身边走过拾起了链甲,递给跟来的皮克斯尔精灵。
“看着走道。”因莫比莱对凯瑟拉?妮可罗莉说。女战士转身朝门走去,而铁门正在此刻打开了。她迎面碰上了范德丝?班瑞的法杖。
勇气。在任何语言中,这个词都有一种特殊的音调,来自将它念出声时恭敬虔诚的态度。勇气。一个唤起对丰功伟绩及英雄人物追忆的词,面对突袭的地精们时,护卫着城墙那些人们肃然的面容;大敢当前时仍照看着年幼孩童的母亲脸上的活力。在诸国度许多大城市中,孤儿们在大街小巷游荡,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他们有着独一无二的勇气,顽强抗争着身体和心灵的困境。
我想阿尔萨斯?因莫比莱在卡林港满是泥泞的巷道中曾经历过这样的挣扎。某种程度上,他当然是赢了。战胜了所有有形的障碍,跨升到一个有惊人势力和权威的阶层。
另一方面,阿尔萨斯?因莫比莱毫无疑问业已落败。我常常思考着,如果他的心灵不曾腐坏,他本该是什么样?然而,我不会将我的好奇心与怜悯混为一谈。因莫比莱的选择并不比我少。他本来于身于心都可战胜逆境。
我离开秘银厅决意终结对我朋友们的威胁时,曾考量过自己的勇气和无私之心。我曾以为是为亲爱朋友们做出了最大的牺牲。
当凯瑟拉?妮可罗莉踏入班瑞家中我的牢房时,当从半睁的眼中看到她美丽曼妙的身形时,我了解了真相。我自秘银厅离去时并不明白自己的动机。满心无名的挫伤使我认不清辞去的意义。走下幽暗地域时我并不勇敢,因为我心深处以为自己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我不允许自己哀悼奥兰多,情感的空虚夺取了我将事情纠入正轨的愿望和信念。勇敢坚强的人从不舍弃希望。
同样的,阿尔萨斯?因莫比莱跟随凯瑟拉?妮可罗莉来救我也不是什么英勇行为。他的举动出自完全的自暴自弃,若继续留在坎塞洛城,他就完蛋了。因莫比莱的目的从来就是完全利己的。从他的救援尝试来看,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跟着我离开是他活下去最好的机会。救援是精心计算的结论,而非出于英勇。
凯瑟拉?妮可罗莉冲出秘银厅去追她愚蠢的皮克斯尔精灵朋友之刻,确实超越了对奥兰多的悲悼。令人悲恸的一切仍萦绕着凯瑟拉?妮可罗莉,她的行动只是被忠心所驱使。她会失去一切,却仍为一个朋友而孤身踏入荒蛮的幽暗地域。
在班瑞家的地牢中,我第一次望着她的眼眸时,逐渐理解了这一切。我渐渐明白勇气一词的真义。
而我,在奥兰多倒下的一刻,方才明白什么是激情。我像猎人般作战,狂暴蛮横、冷酷无情,直至再次看向我忠诚的朋友时,我才回复一双战士的眼睛。不再垂头认输接受厄运,不再认为班瑞家将我献祭――把我的心奉给莉莉安――是理所当然。
在地牢中,医疗药水治愈了我虚弱的肢体,凯瑟拉?妮可罗莉苛责的眼神治愈了我的心。我发誓要奋起抗争,要与强权作战,不胜不休。
看到凯瑟拉?妮可罗莉时,我记起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兰尼斯特?伊斯坎达
她伸手摸箭,横弓挡在身前,正在此刻,从魔杖喷出的绿色光球冲她疾射而来。凯瑟拉?妮可罗莉的弓骤然紧紧抵住胸口,把她带得飞起来,重重撞到墙上。
仿佛有人一手箍紧她的身体,另一手困住她的腰腹,腿也无法动弹。她甚至不能从墙面上掉下去!她想尖叫,嘴却张不开,有一只眼睛也睁不开,而另一只眼睛则什么都看不到,她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因莫比莱转回身,长剑匕首出鞘在手。三个皮克斯尔女子已进到屋内,两人手里的十字弓正瞄着他。因莫比莱见势立即滑向一侧,冲到屋正中,奔到凯瑟拉?妮可罗莉身旁。
轻捷的杀手蹲下再一个前扑,仿佛要跳向敌手,却接着一个俯身,长剑直刺而出。
训练有素的皮克斯尔女人们识破了杀手的佯攻,缓了一步方才松开弓弦。第一支短镖刺中因莫比莱的肩头,比他料想的要伤他更深。骤然间,他卒然顿滞,身子挺直。黑色的电弧犹如闪着火花自短镖飞出,焚噬着他的身体,将他逼退数步。
第二支短镖尖啸着扑向他,刺入身体时并未给他太大的痛楚,然而,电流风暴紧接而至,一把将他重掼在地。他的长剑脱手飞出,以毫厘之差错开被困的凯瑟拉?妮可罗莉。
因莫比莱缩在年轻女郎脚边。他仍紧握那把镶宝石的匕首,以为很快就能熬过这阵刺痛。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指不自觉地痉挛抽搐,对匕首的握力越来越弱。他想举起那把利刃,但肌肉不听使唤,匕首很快从他颤抖的手中掉落在地。
他躺在凯瑟拉?妮可罗莉脚下的地面,满心迷乱,惶恐不安。今生今世第一次,战士的肌肉不回应他的召唤。
第三位女子,三人组中间的那位引起了兰尼斯特的注意:范德丝?班瑞――达塔克――这段漫长日子中他最无情的拷问者。兰尼斯特将链甲挽在身前,纹丝不动地站定,眼都不敢眨一下。站在那位残忍的班瑞家女儿左右的两位女人丢开十字弓,各自抽出两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兰尼斯特料想会有狂风袭卷或者别的什么法术围困他,因为范德丝已开始快速低语吟唱。
“英勇的朋友们。”这位不怀好意的贵族精灵讥讽地开了口,说的是标准的地表通用语。
兰尼斯特立即明白了她法术的性质,那使她能与因莫比莱和凯瑟拉?妮可罗莉交流。
因莫比莱的嘴唇奇怪地移动着,他的神情表明他想说的可不止只是要求对方解释的话而已。“典礼呢?”
“事实上,”范德丝回答,“我的母亲和姐妹们,还有许多来访的主母都聚在神堂里。我不用参加一开始的仪式,因为我奉命一会儿要将兰尼斯特?伊斯坎达带到她们跟前。”她非常满意地盯着兰尼斯特,“看样子你的朋友们已经帮我省了往你喉咙里灌药水的麻烦。”
“你真以为会那么容易进到班瑞家,劫走我们最有价值的囚徒?”范德丝问因莫比莱,“你早在翻过蛛网围篱前就被发现了。你是怎么把脏手放到我兄弟的面具上的,我们会查清楚的!奥拉夫,或者那个危险人物索拉里,有的是问题要应付。”
“还有,我很吃惊,刺客。”她继续说,“你真是浪得虚名――我本来还期待能看到更好的表现。你难道不明白全由男人来守卫我们宝贵猎物的用心吗?”
她转向兰尼斯特,摇摇头。“当然,那些装样的卫兵还可以再多些。”兰尼斯特一动不动,不形于色。他感觉得到力量正在回复,医疗药水在发生效用。然而,他清楚,面对像范德丝以及其他两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女人,回复力量与否没有任何差别。游侠不屑地瞥一眼他的装甲――它挂在手上对他一点儿用都没有。
因莫比莱神智清明,但身体却并非如此。电流冲击持续不断,每次对动作协调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他想把手伸进腰袋,但听到范德丝的话,那些暗示消磨了他求生的愿望。
“我们猜到了那个人类女人还活着。”范德丝解释道,“很可能就落在索拉里手里――没想到她那么轻易就被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因莫比莱怀疑索拉里是否设下了双重圈套。佣兵头子是不是精心订下了这样的计划,就是为了将凯瑟拉?妮可罗莉送到班瑞家来?
提到凯瑟拉?妮可罗莉让兰尼斯特眼眸一亮。他不敢相信她就在这儿,坎塞洛城,不敢相信她冒了多大的风险追随着他。利比亚在哪儿?他想着。除了凯瑟拉?妮可罗莉,阿莱格里和吉格斯是不是也跟来了?
凝望困在绿色黏液中的年轻女子时,他不禁瑟缩。她看来多么脆弱易碎,多么娇柔无助。
转面望着范德丝时,兰尼斯特淡紫色眼眸中的火焰燃得愈发明亮。对拷问人的恐惧消失了,只求速死的心灰意冷消失了。
念头急转,兰尼斯特一把掷落链甲,弯刀已然在手。
范德丝一顿首,左右骤分,包夹而上。一人以剑叩击“闪光”的弧刃,逼着兰尼斯特弃刀。他俯看着“闪光”,理性要他顾势放手。
但兰尼斯特却回锋掠起一道狂弧,刷地将剑推到一旁。另一把刀急跟而进,对方的直刺尚未出手就被挡开。
“蠢货!”范德丝冲他兴奋地大喊,“早盼着你动手了。兰尼斯特?杜墨登――丹尼尔一心就想宰了你!”她说这话的样子让兰尼斯特很是怀疑在那场可能发生的对战中,她究竟是希望谁胜出。他没时间去分析这混沌世界里没完没了的阴谋,两名皮克斯尔女人紧逼着他时,根本没那个时间去考虑。
范德丝用黑暗精灵语,命令她的战士狠狠地教训兰尼斯特,但不要杀了他。
兰尼斯特忽如狂风急旋,刀光在四周织出一张致命的网,接着骤然跳出,一刀扎向左边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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