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迎头泼下。
被绑的结实的昭禾微微有了些反应,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随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间授课室的样子,因木雕的沉木窗户都被闭紧,房中的光线有些昏暗。
药劲还没有过去,昭禾眼前一片晃动,她眯了眯眼,似乎是想看清人的样子。
陈惠珠的手中还提着犹存水痕的木桶,面上是强做镇定的虚色。
再三确定房间中只有她一个人后,昭禾松了一口气,竟扬唇露出一个笑来。
被绑架虽然倒霉,
但对手是陈惠珠不是谢长仪还是好事不是吗。
毕竟好对付一些。
陈惠珠看着这个笑忽然腾升起一种恨意来。
就连昭禾,也看不起自己吗?
凭什么……
她扔下木桶,从身后捞出一根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的木棍来,仅凭一己恨意,想也未想,就向昭禾头上挥去。
“我劝你三思。”
木棍离着昭禾不过一拳之距,昭禾面不改色,甚至做出一副真诚的样子来。
“眼下你只是绑了我,还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一棒子下去,可就说不清了。”
陈惠珠果然因为这句话生出些犹豫,虽还是握着木棍怒目相向,但眼中却有着挣扎。
“伤及同门者,无论原因为何都会被扣掉学分,”陈惠珠的软肋昭禾再清楚不过,她撇过头去瞧这个出身贫寒的小姑娘,弯眸问她。
“你觉得顾宁和晓柔,哪个能护住你不被逐出太学?”
“你住嘴!”陈惠珠终于听不下去,昭禾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字字伤她要害。
“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你别想妖言惑众将他人拉下水!”
想到顾宁那个看似不经意间威胁的眼神,陈惠珠无声的打了个冷颤。
自己家境贫寒,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平日里,素来倚仗顾宁接济自己许多。
这也是她一直努力讨好她们的原因。
“这事当然是你一个人做的。”昭禾冷声道,准备点醒这个执迷不悟的人。
“倘若她们有几分和你同甘共苦的心思,也不会留你下来背这个黑锅。”
陈惠珠的面色更苍白了几分,脑海中回响死顾宁怂恿自己的话。
“你只需……让她吃些苦头,她出来后肯定不敢多言。”
像是知道陈惠珠在想什么一样,昭禾幽幽的补充了一句。
“还是你觉得,自己的手段比大理寺还要厉害。”
这下子陈惠珠彻底承受不住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面前的少女,是太学的案首,是大理寺都没有奈何的人。
任她出去,她一定会将这件事高发,自己也会被逐出太学。
蓦然的,陈惠珠看着昭禾的目光变了味道。
隐隐带着杀意。
袖中的赤蛇已经蠢蠢欲动了,昭禾做最后的试探。
“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你也想到了吧,除非,你杀了我。”
若她真有这个想法,只怕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死在自己的赤蛇嘴下。
“可是,你敢吗?”
昭禾丝毫不惧的同陈惠珠对视着,眼中的神情磊落而无畏。
良久。陈惠珠像是一个激灵挣脱开自己的心魔,她闭了闭眼,声音中带着微颤。
“我下不去手,你赢了。”
她恨,
倘若不是自己出身卑贱,又怎么会任人宰割和威胁。
同样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人,她有何尝看得上这些腌臜的手段。
“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昭禾松了一口气,有意示好道。“只要你就此收手,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陈惠珠震惊的看了一眼昭禾,脑海中想到了很多,拿起会场之上,众多学习嘲讽她一双布鞋简陋,唯有昭禾出言相助。
她似乎和太学里的这些人不一样。
“你看够了……就帮我把绳子解开?”
昭禾无奈,两人眼神交汇的时候,都忍不住带上笑意。
房中刚化解了一场危机,气氛正好时,一阵浓烟忽然沿着那些缝隙进来,很快就弥漫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
陈惠珠一面大惊失色,一面快步绕到昭禾身后替她解开绳索。
昭禾双手重获自由后就扔掉了身上的绳子,快步走向授课室的出口。
可那扇木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死,无论怎么用力也都拉不开。
“不可能……”
陈惠珠双目呆愣的摇了摇头。
昭禾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这把火是顾宁和晓柔放的,那就代表着她们丝毫将陈惠珠的安危放在眼里。
竟是想将两人一起烧死在房间里。
好歹毒的心思。
陈惠珠还怔愣在原地的功夫,昭禾已经不死心的去敲击旁边的窗户。
窗户被人封死,昭禾一一寻摸过去,终于找到了一扇微微松动的。
毫不犹豫的用力朝窗户砸去。
陈惠珠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回过神,拿起棒子同昭禾一起砸着窗户。
西课室失火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一群贵族出身的公子小姐们只敢远远观望。
场面正热闹的时候,恰好燕九柯和谢长仪肩并肩的路过。
自刺杀一事后,燕九柯承了谢长仪的救命之恩,对人也温柔了许多,亲自送人归校,以示重视。
谢长仪心情莫名的好,看到有热闹也忍不住瞧一瞧。
“发生了什么事?”
“西课室着火了!”
“里面还有人……”
“听说是案首和另外一个姑娘。”
众人七嘴八舌,谢长仪面色忽然一遍,果然如她所料,身边的人已经脱下繁重的外袍。
火场中的形势也越来越大,两个小姑娘也几近力竭,那扇窗户却还是纹丝不动。
正在两人都准备放弃的时候,有人从外面,破窗而入。
烟雾弥漫中,昭禾看清了来人的脸。
“燕……殿下。”
转眼间两人已被救出,望着昭禾那张被熏黑的小脸,鬼使神差的,燕九柯伸出手将它擦拭干净。
如此,便露出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来。
这还是第一次,容貌恢复的昭禾,完完整整的出现在燕九柯面前。
心似要跳出一般的擂动着。
“你……”燕九柯想说的话尚未说出口,身后已经出来一声尖酸。
“这好好的西课室,怎么就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