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你不是能掐会算吗,那你算算,我的脚何时能长大。”
“为何要长大,别人家小姐,不吃一番苦头,哪能得一双漂亮小脚。”
“我才不要那种漂亮小脚,天足才是健康。”
“六小姐,您这就是天足呀,难道您娘亲逼你缠足?”
“老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故意饶舌,是欺我人小?”
“六小姐,老和尚不打诳语,请问六小姐,老和尚所言可是实情?”
“哼,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我回去便告诉二祖母,老和尚欺我。”
“芳儿芳儿,不是老和尚不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就饶了老和尚。”
“哈哈,这还差不多。”
五岁的林芳,已不再梳朝天小辫,黑密卷曲的头发,编成无数小辫,红色丝带缠绕其上,自由垂于脑后。
身着红色衣裤,上身外罩白纱,脚着红色绣花厚底鞋,一双脚丫格外娇小。
婴儿肥的小脸上,光溜溜的额头中间,挂着一串米粒大小的白色珍珠,与那黑发红带成鲜明对照。
一双大眼,隐含笑意,红嘟嘟的小嘴,轻抿微颤,让人觉着,下一刻,就会从那张小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左手提着一个小巧的蝈蝈笼子,这是巧手林武给她编的,右手举着一根痒痒草,草梢尖刚好伸到慧圆和尚的脖子边,糯糯甜甜的声音,听似没有任何威力,却吓得老和尚动弹不得。
以他的功力,避开一个五岁女童的威胁,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他偏就不敢。
自三年前慧圆说出林芳重生的秘密,这位小姑娘就跟他玩上了,时不时拿点无伤大雅,却会让人极难受的东西来捉弄他,一次不成,下次再试,若这次不让小姑娘如了意,往后越是防不胜防。
那童氏真是可恨,好好的医术她不教,偏教些歪门邪道,只可惜,自己的医术,在别人面前还可,比起童氏,总也差了一筹,用邪药更是不如。
林芳把痒痒草扔进慧圆的药筐,歪歪扭扭走到石头边坐下,又问:“那你说,我脸上血瘤,何时得以全消。”
快速把痒痒草藏于筐底,慧圆长松一口气,坐在另一块石头,叹气道:“芳儿,此事急不得,老和尚说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往后不可随便上山,山虽不高,以你这小脚,却是费力,你若有事寻老和尚,待我嘴馋,自会下山。”
“无碍,脚小已成事实,若是再不勤加锻炼,行动岂不更不得便,与废人何异。”
三年前,大郎依慧圆所说,和妻子一起,带着林芳来看慧圆。
林芳本来心里害怕,不愿来,想凭借孩童优势,哭闹一场,免除与慧圆见面,可她毕竟是成年人,冷静下来想想,慧圆已然注意到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伸头是一刀,缩头还不知要挨多少刀,去就去吧,大不了再死一回,说不定死后重生到前世小时候,一切还可从头再来。
怀着英勇就义,大义凛然的悲壮心情,林芳跟着爹娘,上了老和尚修行的小山。
山顶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平地,面积不大,刚好够圈成一个小院。
院内三间房屋,却是怪异,一颗参天大树,长于屋中央,树干有老和尚一抱粗,整个屋子,遮于树冠之下,形成天然树伞。
林芳心想,屋中围木,不是“困”吗?换木为人,乃是“囚”字,这老和尚倒是有意思,是百无禁忌,还是有何隐喻。
老和尚说要为她祈福,让大郎和李翠梅回避,林芳还以为老和尚支开爹娘,是要给她施法,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打出她的原型,谁知老和尚一句问话,她就傻了眼:“六小姐,你前世可会做油泼面,哪日做与老和尚吃。”
“哦,我只会吃,不会做,你若想吃,我倒知道做法,说与你听。”
答完,林芳才后知后觉,自己入了老和尚的套,一时心中忐忑,瞪着大眼,静候下文。
“好,说话算数,往后要是还想起什么好吃的素食,也要说与老和尚,老和尚此生,胸无大志,就是一个吃字。屋中有口,乃是回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林芳心中一凛,试探:“大师何意?”
“别无他意,嘴馋而已。那日见你,虽两眼清澈,却不似孩童,细探究,知你不是本世之人,你且不要紧张。人人都有前世今生,今生之后,续转轮回,而你,却是带着前世记忆,便不寻常,必是有极恨极喜之事,才难以消除记忆。老和尚问你,可是曾昏迷三日,魂魄回归前世,见得极恨之事。”
“是。”
“可否说来。”
“不要。”
“躲避不是办法。”
“可是,太过痛苦,我不想。”
“无碍,有我在此。呵呵,你且放心,你那二祖母是极端护短之人,若你出事,她必不会饶我。再者,探得你前世有众多素食,老和尚我看得吃不得,心中百爪千挠,又怎会害你。”
不容林芳多想,她已回到上次离魂时所到地,耳中听着对她的恶毒诅咒,眼睁睁看着那对狗男女行苟且之事,想要打烂那对狗男女,却又触及不到,愤然之间,仰天长啸。
“噗——”
一口鲜血喷出,林芳昏死过去。
慧圆抱着林芳出了禅室,交到李翠梅手上。
女儿面色惨白,人事不省,大郎和李翠梅慌了手脚,慧圆却是面带笑意,悠然道:“芳儿无碍,睡醒之后,便会无事。
切记,若是芳儿再次突然昏迷,切莫惊慌,须得守在跟前,时刻与之说话,便可唤回她来。”
大郎和李翠梅一惊,齐声呼问:“大师,此话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芳儿乃重情之人,且记下就是。”
睡了整整三天,林芳醒来时,见家人都以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娘亲和爹爹更是满眼欣喜,林芳问爹娘何事,娘亲抱她到镜子前,让她自己看。
镜子里的林芳,脸上血瘤,不再似成串葡萄那样,层层叠叠,一个挤着一个,一个摞着一个,不知为何,消除了许多,只在脸上平平铺了一层,而且颜色也有所变淡。
林芳惊异:“娘,这是,为何?”
李翠梅嘴巴合不拢:“呵呵,还能为何,我家宝贝从此变漂亮了。”
“娘亲,你的眉?”
林芳突然发现,娘亲两条眉毛中间相连之处,原本和眉毛一样浓密的毛发,也稀疏了许多,难道,娘亲和自己也是息息相关?
“我的眉?”对女儿的话,李翠梅莫名其妙。
大郎惊喜:“翠梅,你的眉,也有变化,这几日只顾芳儿,却不曾注意到你,镜在手中,自己看。”
李翠梅喜极:“大师说过,母女相连,互相守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原来如此。”
再后来,林芳发现,自己的脚似乎和身高的增长不成比例,长的太慢,五岁的她,脚大概还是两岁时大小,几乎就没怎么长,人高脚小,走路自然不稳,走不了多长时间,脚就开始痛。
林芳无语,为何前世的所有不足,都要跟随而来。
前世她的脚也不大,一米六五的个子,穿三十四码的鞋,也是不适合走远路,虽然她很少走远路。
而且,人高脚小,买鞋也是一大问题,在成人鞋店,三十四的码子很少,童装店倒是有,可不适合她穿,即使大小合适,样式她又不一定喜欢,所以她每买一次鞋,都几乎要用好几天,转遍整个城市。
在医院工作,各种各样的怪异病例,也不是没听过见过,这种身子和脚成长不成比例的,倒是真没听说过。
说实话,若是小脚和血瘤两者只能选一,林芳还是愿意自己的脚能正常走路。
问慧圆,胖和尚只说这叫此长彼消,再不肯多说,林芳便捉弄他,给他说油泼面做法及配料时,故意多说了一种前世叫做苦苦菜的野菜,若做得不得法,奇苦无比,也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谁知还真给慧圆找到了,做出来的面,味道可想而知。
得了乐趣,从那以后,林芳变着法地捉弄慧圆。
不过,慧圆也不是甘愿每回都吃亏,有时也会反过来捉弄一下林芳,这一老一小,经常让旁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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