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19日，多云。
昨天多喝了几杯，本以为早上醒来会头疼，没想到却一如既往的精神。
这应该也跟我体质改变了有关，区区酒精已经很难让我屈服，除非有杀伤力更为巨大的武器，譬如，我此刻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
一张照片，生活照，照片上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六七十岁的模样，慈眉善目，精神矍铄，拄着拐正笑得开心。
这是昨晚老王头给我的新目标，当我从牛皮纸信封中取出来时，我根本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老人竟然也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而从附在后面的背景资料中，我也丝毫没有看出这个名叫“曹小娥”的阿婆有何不同。
说实话，我对她根本生不起任何杀意。
但这是一块敲门砖。老王头昨天的意思很明白，只有完成任务才能跟他继续谈，才有机会掌握到追杀我的那些人的讯息。
那些人的手腕上纹着飞燕图案，来历神秘，光凭我自己是不可能找出他们的。所以，老王是我唯一的机会，替妻儿报仇的唯一机会。
在这样的驱动力下，我不打算放弃，哪怕先观察观察这个目标也好。
从出租屋里出来，我习惯性地戴上口罩，拉低帽檐，很快和清晨熙熙攘攘的人群混在一起。用非常时髦的一句话形容，就是低调内敛、和谐统一。
原本，我可以用五万块去住豪华酒店，但酒店需要身份证，这是我此刻还不能冒险的。而且，对这个打工仔聚居的小区我也很满意，人多杂乱的地方正是我最好的掩护。
穿过两个街区，我坐上一辆公交，又花了半个小时才来到此行的目的地——“天堂敬老院”。
曹小娥就在这里，确切地说，她是这家养老院的顾客，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零四个月。
这家养老院的规模不小，这一点从它的接待大厅就能看出来。挑高的吊顶，三层水晶灯悬挂其中，精致的大理石地砖，高级墙纸再配上真皮沙发，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接待服务，让人有种置身于度假胜地的错觉。
“先生，需要帮忙吗？”
一位清丽可人的小姐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
“你好，我家里有位老人想送进来，今天正好路过，就顺便来考察一下环境。”
“好的，我是小赵，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做个向导，为您介绍一下吧。”
“那就麻烦了。”
“应该的。”
在热情的赵小姐的陪同下，我作为他们的“潜在客户”，将这家养老院好好参观了一番。当然，其他客人的优越居住体验，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
“这位曹婆婆是我们院这个月的‘明星住户’，我们每个月都会评选出一位明星住户，对他们进行当月住院费用的减免。”
小赵将我带到生活区，在参观了几间老人卧室后，又给了我一个意外之喜。
“曹小娥？”
我心中一喜，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
曹阿婆看上去比照片还略显年轻些，那种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很容易感动身边的人。
此刻，她比赵小姐还热情地抓住了我的手，向我不停夸赞着这家养老院的雄厚实力和专业素质。说真的，论起嘴上功夫，专职服务的赵小姐可能还比不上这位能说会道的婆婆。
“年轻人，尽管放心让你父母过来吧，这里的条件比家里还好，我们这些老年人聚在一起又有共同语言，不会觉得寂寞。再说了，你们年轻人不就是图个清静省心吗？来了这儿，他们就再也不用你们操心咯！”
“好、好，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从养老院里出来，我一路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虽然赵小姐和曹阿婆看起来都很正常，里面的老人也没什么问题，但神经日益敏感的我却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琢磨了一番，还是摸不着头脑，我打算明天再去一趟，说不定能找到令我不安的原因。
另外，我还想找出那个要对曹小娥不利的人。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在养老院里又住了这么久，究竟是谁想要她的命呢？
遗产纠纷？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那么接下来，我或许应该先调查一下曹阿婆的儿女、亲人，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不经意间，卷入了这么一件事，我似乎要从“杀人者”的角色开始向“保护者”转变。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我忽然记起下午三点码头仓库的那个交易。
昨天，在龙哥面前我可是夸下海口，要替他找回丢掉的那批货。可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高阳死掉后，毛三儿和铁头还有没有胆子再露面。
草草解决掉午饭，我打了个车直奔码头，转悠没多久就找到了二号仓库。
原本，龙哥是想派人跟我一起来的，但是为了在他面前保持足够的神秘感，我婉拒了他的协助，打算单枪匹马搞定这件事。
信心自然足够，更多的还是想给龙哥足够的压力，让他了解到我的能量，这对我接下来的计划大有好处。
本市的码头向来不怎么热闹，原本吞吐量还可以，可自从隔壁市建了个超大型码头物流中心后，就日渐萧条，慢慢荒芜下去。
这种城市里的废弃场所，很容易滋生各种罪恶。一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各色人等便出现此间，打架斗殴那都是小事，听说还有飞车党，大毒枭落脚此处，闹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牛鬼蛇神们都自动隐身了，但普通老百姓还是不敢轻易靠近，这也让我一个人显得有些突兀。
刚在二号仓库里找个角落藏好，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足有十来辆机车呼啸而至，直接从仓库大门冲了进来。
领头的一位剃着朋克头，戴着墨镜，扣着鼻环，从头到脚布满纹身，几乎没有放过身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等摩托车都熄了火，这位仁兄大大咧咧地下了车，用手机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一辆本田飞度停在了仓库门外，从车上下来的两人正是毛三儿和铁头。
“货都带来了吗？”机车男开口问道。
毛三儿看上去比几天前憔悴多了。也是，自己老大无端暴毙，现在如山重的担子都压在了他的肩上，人不憔悴那就怪咯。
“魏老大，货都在这儿了，只要你能一次性都吃进去，价格再下浮两成！”毛三儿指了指手里的皮箱，哑着声音道。
很明显，这小子是想一次性把货出光，然后立马跑路。毫无疑问，现在龙哥肯定也在找他，货是高阳偷的，毛三儿身为他的左臂右膀，岂有不知之理？
不过，他这次却是心急了一些，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
我的预感没有错，姓魏的机车男听他这么一说，竟是咧嘴笑道：“兄弟，我们原本说好是先吃下三分之一的，你现在想一次性都清给我，我倒是想要，可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钱啊。”
不等毛三儿开口，机车男继续道：“要不这样，你价格上再降一点，下浮个四成，你看怎么样？”
“四成？！”
这就有点儿过分了。毛三儿还没咋地，身旁的铁头已经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吼道：“毛哥，他们这是得寸进尺，要趁火打劫啊！”
“等等。”稳住冲动的铁头，毛三儿皱着眉头想了想，终是咬牙道：“好，四成就四成，不过我们要现金。”
“哈哈，兄弟是个爽快人，好，我们现在就……”
“慢着！”
眼看双方就要交易，我知道该轮到我上场了。
说实话，自从身体发生异变后，我对这些街头混混们已经没有太大的心里负担。只要不是拿枪的“正规军”，我自信能以一敌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所以，当我看到机车男和毛三儿同时掏出一把仿54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兄弟哪条道上的？”机车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老神在在地问道。
我不知道本市黑道枪械泛滥的情况竟严重如斯，而对这种状况估计不足的下场，就是没有好下场。
“魏老大是吧？兄弟我是龙哥的人！”
幸亏，本人还算有点急智，关键时刻，不忘拉大旗扯虎皮。
听到“龙哥”两字，毛三儿和铁头对视一眼，心里已经开始发虚了。
那天虽然痛扁了我一段，他们俩这会儿却没有认出我来。这事儿并不难理解，几天前的我还是个破了相的叫花子，哪有现在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概？
听了我的话，机车男也是一愣，一脸疑惑道：“龙哥的人干嘛藏头露尾的，躲在这里看我们热闹？”
“魏老大，我跟踪这俩人已经好几天了，他们是高阳的马仔，这批货，就是高阳从我们龙哥手里偷出来的。”我侃侃而谈道：“魏老大你跟我们龙哥关系那么好，他们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呢！”
“什么？他们是高阳的人？”机车男显然也被毛三儿他们的真实身份吓到了。
道上最近都在传，高阳的死是龙哥指使人干的，而起因就是龙哥丢了一批很重要的货。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把货吃下，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龙哥自己和高阳是合谋？
想到这儿，机车男怒了，把枪口转向毛三儿，冷声质问道：“你们是自己坦白呢，还是……”
“砰！”
“砰！”
“……”
走投无路的毛三儿岂肯坐以待毙，不等魏老大把话说完就开枪了。
而铁头也趁机从皮箱里拿出一把双筒猎枪开干，一时间人仰马翻，双方打得那叫一热闹。
机车男这边人虽然多，但带枪的不多，毛三儿和铁头先发制人撂倒了几个，且战且退，不断向那辆飞度靠拢。
等俩人上了车，那才真要飞了，别想再轻易找到他们。
枪林弹雨中，我精神高度紧绷，却又似乎处在一种如鱼得水般的轻松环境下。这种感觉很矛盾，但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此刻，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看到了魏老大手臂中枪，一边狼狈躲闪，一边招呼手下撤退。我也看到了毛三儿和铁头杀红了眼，马上就要上车逃之夭夭。
我动了！
蓄势已久，一动便是雷霆之威！
一个油桶横着被我砸了出去，毛三儿和铁头慌乱间子弹都打在了铁皮上，溅起火星无数。
趁此机会，我已来到二人身侧，一记直拳打塌了毛三儿的鼻梁，再一记摆腿踢断了铁头的颈骨。
说实话，他的头没那么硬。
空中，是皮箱被甩飞后散落的大量白色塑料袋，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药丸和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摇*头丸？K*粉？冰*毒？”
我顿时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