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接受过蒙学教育的女孩子大多到了婚嫁的年龄,她们大多有着自己的工作。要么在公中和各个作坊管账,要么就在实验室和医卫处上班,还有一些被李响留到蒙学当成教师种子。明月营也招收了几个女孩子,担任后勤官和文书等职,李响发现从军的都是孤苦无依的少女。
以上种种原因导致了明月寨“自产”的女孩子十分吃香,自信、独立又有气质的女孩子对于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年轻人来说,就是最猛烈的香药也比不上。
狼多肉少,所以哥老营中的少年郎一到自己休假回到明月寨,第一件事便是求偶。李响和刘素素的“自由恋爱”树立了榜样,明月寨特殊的环境也使得寨民对男女之防不大在意,反正都是烂在自己锅里,由着孩子们去吧。
秦钟作战勇猛,追女孩子更有一手,拿出所有积蓄打造首饰,一举把曽雯雯追到手。明面上,寨中首富曽木匠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秦钟趁着这次返回明月寨的机会,又开始大献殷勤。
秦钟拉住曽雯雯的手,正要说点甜言蜜语啥的,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窃笑声。曽雯雯捂脸跑了,秦钟追上丁史航几个一顿猛揍。
“秦老大,俺们没有恶意,小夫子通知你去议事。传令兵找不着人,我只好自己出马了。”丁史航一边呻吟一边解释,秦钟暗叫一声糟糕,飞奔向议事堂。
……
如果统计一下就会发现,明月寨各个阶层的人居然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老年人除了那些走不动的人在养老之外,有人在当守卫,剩下的都在工坊里挣一份工钱;中年人大部分当兵,另外一部分人在作坊里干活,匠人群体主要是中年人;青少年则分布在蒙学、实验室和寨兵中,也有一些有天赋的小子进入公中。
明月寨的土地已经基本租给外来的流民耕种,寨民基本都扔掉了锄头。不是说耕田吃不饱饭,事实上李响打算进一步加大水利设施的投入。“弃农”现象之所以出现,只能说在公中配给制度的保障下,实在赚不了几个钱的土地被边缘化。看别人家从公中不断领回防寒服、铁器和纸张等物资,再顽固的人也禁不住诱惑。
明月寨新成长起来的青少年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壮!用两个字形容就是,精神!秦钟和杨建川等人只比李响小个三岁,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明月寨的风气本就异于山外,加上李响的催化就更不得了了。狼多肉少,每家都想在明月寨内找“新女性”当媳妇儿,因此明月寨的小伙子们为了争夺配偶,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夺。
曽木匠的家门已经被踏破了,但凡有女儿特别是有工坊在手的人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曽木匠现在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现在招安了,很可能会变成一日一宴。
曽木匠和雷成、甄老实等人一样,坚决拒绝了勋阳府士绅的联姻招揽,即使对方是个秀才也不行。毕竟他们都知道那些人家是看上了自己的作坊,没准还想把小夫子发财的法门骗过去,没门儿!
看似憨实的匠户其实最聪明,长年受到歧视的他们,内心十分敏感。他们知道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上保护自己,也最懂得感恩。
明月寨有公约和公中会议、判厅等存在,在大多数匠人看来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家产。放心不下的曽木匠每天瞪着老眼看着自家的儿女,生怕他们被外面的人勾走。
但总有人向往外面的繁华,想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新天地,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趋利避害是本能嘛。
何篾匠,也就是何立事,很是看不起明月寨里的闺女。一个个的还学术算,还学医,还上蒙学,简直不知所谓。这些每天抛头露面、忙里忙外的女娃娃,哪配得上自家干净聪明的儿子,自己儿子可是要做状元的。
在满是血污的地方给那些赤身露体的丘八活命,能有什么体面?何立事想想就觉得寨里的女孩儿脏,太脏!还好自己有远见,及时把儿子送到黄家别院的私塾去读书。就寨里蒙学教的那些数算、自然和风俗课之类的玩意儿,能跟外面大老爷学的东西比?
咱大周这么多年一直学的四书五经,怎么着,就你能?人黄家老爷说得就是好,不教圣人之言就是胡闹,将来是要出大事的!自己可不能跟着寨子里面的人一起胡闹,没得耽误了儿子的前程。
何篾匠以前出门,别人都直接叫何立事。现在他有本事了,三个工坊里有份子,吃得好穿得好,现在出门都被称为何东家。
黄立仁通过黄家私塾的何家小子联系上何立事,蛊惑何立事把明月寨的工坊细节查探清楚,特别是炼铁炉和直弓的生产细节。黄立仁答应事成之后和何立事一起建作坊,并且全力培养他的儿子。
何立事刚有些犹豫,黄立仁便威胁永远绝了他儿子的前途,何立事立马屈服了。只是李响教给他们的做事方式有些特别,每人负责自己的一摊子事,铁炉的详细资料何立事一直没拿到。
何篾匠开始有些怪李响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得罪人家黄老爷?大老爷是能随便得罪的?就算老寨主招安当上了将军,可大周的武人能跟士绅老爷比吗?
何篾匠觉得他不欠李响什么,防寒服和羽绒服主要是他设计的,可他却只能拿三成份子。何篾匠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听说雷成那个铁匠每天都把用拼音整理好的资料锁到作坊区的公房里……
何家小子回到了明月寨,催促自己老子行动。路上遇到刚从秦钟那里跑过来的曽雯雯,长发在春风里飘荡,脸上红扑扑的,就像刚转红的大苹果。
“雯雯姐!”何家小子兴奋地打招呼,曽雯雯点了点头就擦肩而过。曽雯雯礼貌性地打了招呼,何家小子却感觉被侮辱了,你居然没停下?!我不就是出去读书没跟你们在一起吗,你为什么不理我,居然还跟秦钟那个莽汉眉来眼去!
何家小子发誓要让曽雯雯、秦钟和李响付出代价,在他看来公中不给自己配备最好的塾师简直不智。为什么要把宝贵的钱粮浪费在那么多泥腿子身上,延请名师,教导自己这样的神童不是更好?!只要自己能考上举人进士就好,至于其它家境一样的孩子怎么办?谁让他们没自己优秀,管他们去死!
何家小子非常努力,一举考上了童生,秀才举人根本没放在他的眼里。但何瑞丰很不满足,他每次回到明月寨都看到一座座的新房子建立,一座座的新作坊投入生产。他很不明白,在大周明明是没有功名就没有保护财产的权力,只能是士绅老爷的肥肉,明月寨这里为什么不一样呢?
一定是小夫子,不,一定是李响那妖人造成的这一切。蒙学里不教四书五经,作坊也交给低贱的工匠打理,还给该死的丘八们治伤,死去的丘八家里还给抚恤?!曽雯雯不好好待在家里,等着给我做妾,偏要抛头露面,居然还不搭理我!
“这样也好,等我考上举人进士,早晚要把你们这些人下狱,且容你们嚣张几年。作为圣人子弟,明月寨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们就该老老实实地做工种地,不能容你们坏了纲常!”何家小子恨恨地想着,旁边何篾匠的妻子暗暗垂泪。就不该把自己儿子送出去读书,现在的儿子和寨里的孩子越来越疏远不说,还时常犯魔怔。
何瑞丰满脑子偏执中二的想法,他的老子何立事正在为他的前程冒险一搏。第一次做蒙面人,年逾五十的何篾匠很紧张。
大操场上的寨民正在庆祝顺利招安,公中专门请来了十堰州的杂耍班子。昨晚是高层的狂欢,今晚就轮到普通寨民了。何立事瞅准这个机会,打算一举拿到炼铁炉的资料,然后带着全家投奔黄老爷。
门房没在,顺利;有锁不怕,自己可以撬开;就是这个柜子吧,反正也不回来了,索性多拿点。
何家小子正等着心焦,何家娘子忐忑不安,何篾匠终于推门进来,“东西收拾好了吗?快走,小心别被人发现。”
何篾匠推着平板车,何家娘子体弱,坐到车上。何家小子恨恨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明月寨,跟上了他爹的脚步,一家人奔向另一条道路。
议事堂前的风灯熄灭,议事堂里面灯火通明。两边立柱上的十根蜡烛在微风中伸展着火苗,在座的一众高层神色各异,李响闭目等着什么。台下或站或坐的高层有的惊奇,有的愤怒,有的疑惑,还有的十分心虚。
赵伯从屏风后过来,跟李响耳语一阵,李响霍然睁眼,长叹一口气。“赵伯,把情况给大伙说说吧。”
赵伯清了清嗓子,第一次在这么多的高层面前说话,有点口吃。“何篾匠,何立事……黄立仁让他把作坊的秘密拿出去……刚刚已经出了寨门,呃,就是这样了。”
李响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下面已经有人跳脚。刘盛怒不可遏,但在刚返回寨子的刘成梁提醒下,先是抱拳鞠躬,然后破口大骂。
“这狗杀才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么,没有咱公中的庇护,他还不是被人家吃干抹净!我看就该把这杀才抓回来,全家杀头!”
哥老营的高层基本同意刘盛的看法,在他们看来这是赤裸裸的背叛;公中的李梦空等人一语不发,他们只等着李响的决定就好,看得李响牙痒痒;人数最多的作坊代表神色变幻不定,有人兔死狐悲,也有人留下冷汗。
李响推动公中会议掌握话语权,但时日还短。想让寨民自己拿出个章程,看来还是奢望。李响咳咳几声,议事堂恢复安静。
“诸位要知道,咱们明月寨已经招安了,以前的很多做法不能再用。何篾匠拿走的不过是早晚要放出的炼铁炉资料,真正的机密早已转移。今晚召集大家到这里,就是要让大家亲眼看着这一幕。”李响看着台下的高层,只见有人恍然大悟,有人敬佩万分,也有人眼神躲闪。
“咱们明月寨以后只能算一方豪强,官府的一些政令是要听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熊成文,把新的安全条例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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