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七,你给我出来!”,甩手进门的林崇一边扯嗓子吼着,一边大步流星地向屋子中央依旧静默树着的屏风走去。
而身娇体弱的千金女赵文琦在三个少年进屋的一瞬,就象只破口袋似的被丢在了门边。
王龄瞪着一双铜铃眼儿,摩拳擦掌地跟在林崇身后。而落在最后的郑延战战兢兢地亦步亦趁,手里紧捏的蓝色帕子悄渗下点点药水落在他的靴尖。
只要要找的人与林崇对面,孔武有力的王龄就会冲上去将人抱住,而他只要象先前同伴示范那样将预备好的药帕子捂上那人的嘴脸就好。
郑延一遍又一遍默念着他将要做的简单动作,却掩不住心擂如鼓,几欲逃走。
屏风内没有半丝回应的动静。
如果林崇的判断出错了说不准更好些,到时只要用解药救醒了赵文琦和那个丑丫头,再恫吓上两句,就一了百了了。
郑延刚侥幸地想到溜号的可能,却看到前方一片巨大黑影罩了下来。
“砰”地一声响,厚重的黑檀屏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虽然王龄身手敏捷地将林崇扯到了一边,可是屏风砸地时险被擦过胳膊的小公爷还是忍不住地尖叫出声。
而被他们挡个正着的郑延只看见一团紫雾凭空升腾而起,原本好端端立在他眼前的林王二人轰地一下又齐齐地叠在了倒地的屏风上。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陌生少年从还未消散的迷雾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走到了惨白着脸儿连连后退的郑延面前。
萧承煦轻皱下鼻子,接着厌恶地抓起了郑延的手,将那块蓝色的药帕子使劲儿地摁在了他的脸上。
“胆大包天!”,郑延滑瘫在地的一瞬只依稀听到一句咬牙切齿的评价,再接着就完全没了意识……
原本就应当拖住小丫头不让她出去应什么门的!
萧承煦撇下倒了一室的男男女女直接冲到门外跪滑在了冰冷咯骨的石板路上,颤着双手将伏在地上的霜儿抱枕在了自个儿的膝上。
待细察过霜儿的呼吸脉搏,他才后怕地出了一头虚汗。
林霜儿除却洁白的脖颈上有一道浅浅淡淡的勒痕,右侧小腿上多出一处看着吓人的淤青,但好在呼吸平稳,并无大碍。
至于闭目昏迷的原因倒是和那个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的少年一样,是被浸着同种药液的帕子熏倒的。
可怜的小姑娘身轻如羽,萧承煦几乎没费半点力气就把她抱起安置在了榻上。
从林崇等人身上翻找出的解药放在榻旁几案上,本来打算扶起霜儿给她用药的少年沉思了下,又突然地改变了主意。
三根暗红色的蝎尾针扎上了霜儿的头脸、身体,不为催醒反倒是要让她再睡得久一些,沉一些。
轻手轻脚地放下幔帐,又再重新扶起了倒地的屏风,萧承煦才集中了精神察看起了原本被他扔作一堆儿的几个不速之客……
一双眼皮困倦地抬了又合,合了又抬,好半天才在几声冷笑中勉勉强强地撑开对上了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面对面坐着的少年似曾相识,但在停留在两年前记忆里的那张脸还残留着几分天真稚嫩,而现在却带上了阴森的狰狞。
“萧融!”,森森的白毛汗倏地一下爬了林崇的后背。
靠坐在罗汉榻上的小国公惊恐地想要动动手脚,却发现自己居然又向两年前一样完全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我警告过你别惹我的!”,对面的萧承煦冷冷一笑,接着慢慢地将身侧摆着的一个个小瓶子拿到两人中间的小桌上。
“江洋大盗使人致昏的‘醉仙子’、臭名昭著的脏药‘留兰酥’、素以仁德治民的先帝曾为之在宫中杖毙无数的‘晚霖’……小公爷倒是好兴致地都带在身上了。莫不是想拿这些来对付我?”
林崇的面皮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好一会儿,才强着声道:“哥哥我带着这些药不过是图个乐子!且由着你鉴别下子!”
“还有那个女人?”
萧承煦的目光瞥向了正被丢在墙角向隅处紧闭双眼却满面潮红香汗淋漓的赵文琦。
这些访客中,萧承煦只弄醒了林崇一个。
但他却晓得,如果解了赵文琦身上的醉仙子,在进院子前已服下留兰酥的少女会立时化身成美女蛇盲目地缠上目标,而最有可能被她攀上的就是服了晚霖的人。
如果说两年前与林崇闹矛盾时还带着几分蒙昧,那现在的萧承煦已清晰地明白林崇此来一定不会是要带了个女人来借他的地方白日宣淫。
林崇的目光也大胆地跟着移了过去,接着笑道:“那小娘子可是工部右侍郎赵沥赵元修的嫡女,哥哥挑她先陪陪你,也算得上合宜吧?原本想着你若是用着还满意,待来日大婚后随意赏她个承徽、奉仪的也就是了。”
“你居然要插手管我的事?”,萧承煦暗咬起牙关,白皙的脸颊上隐暴起青筋。
“身为兄长,我自是要为你打算打算嘛!”,此时看来是稳下了心神的扈国公重现了往日的倨傲,眉眼神态象极了事事都想伸长手管上一管的新城公主。
“扈国公!本宫可不记得父皇膝下还有位兄长流落在外呢!”
“萧融,你总算不装道士了!”,林崇吃吃地笑出了声,若不是手脚不得动弹,定然会指着眼前突然严肃地板起脸来的少年大笑地前仰后合。
萧承煦一双仿若冰渊一般的黑眸,牢牢地定在了林崇奶白的脸上。
可是萧承煦生嫩的以势压人对上了时不时就扛牌子横行洛京的林崇,立时告负。
面前的小子越是亮了身份,林崇反倒越笃定了自个儿会毫发无伤地从这里离开。
“喂,萧融!皇帝舅舅亲**待过你比我年幼,所以一定要记得兄友弟恭,不能耍性子欺负我!你快点把我放开了,否则你且看看,等咱们回了洛京陛下怎么收拾你!”
“扈国公也知道陛下只是你的舅舅而已?林崇,本宫与你有着君臣之分!你居然擅自闯禁,还敢打伤了我的人,又该当何罪?”
“你的人?为了那个丑丫头,你还想治我的罪?”,林崇哈哈大笑起来,眼底呛泪。
再接着,他也冷了语气,针尖对上了麦芒地挑衅起了对面的小子,“萧融,你傻了吧?你的太子身份也就只能拿来哄哄市井中愚人!朝中勋贵大臣谁人不知,刘后所出的太子因出生克母死,为陛下所厌弃?长到十四岁,你也不过在大祭上充过几次衣架子,世上有几个人能认得你?!”
对面被揭了短的萧承煦的眼睫轻垂下一片阴翳,秀气的脸颊越发白净得近乎透明。
“你还不晓得近来朝中已有风声说是太子萧融已病入膏肓,皇帝陛下打算从几个小皇子中择善重立。洛京城里乱成了一锅粥,宫里那些养了皇子的妃嫔家中都在明掐暗算。”
林崇轻蔑地看了眼萧承煦,接着道:“我娘惜你一生下就可怜地没娘养少爹疼,才特意南下来给你个机会!不成想你居然不给面子地躲了起来!”
萧承煦垂在身侧的左手轻颤着动了动。
“知道怕了吧!怕就快放了本公,跟我去我娘面前赔罪道歉。若我娘肯大度地为你在皇帝舅舅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准你还能在太**里多混两年。否则,你就等着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落魄道士!”
“可是……可是我敢肯定即便我不当什么狗屁的太子,也能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可你却不能!”
几枚暗红色的蝎尾针在电光火石间一一扎上了林崇的面门。
在林崇的讥诮中不堪一击轰然倒塌的身份,的的确确让萧承煦心头一阵儿激荡,但颤抖的手指下意识地触到了毒针的瞬息之间,他就重新又稳住了心神。
萧承煦促狭地在插在林崇人中的针尾上曲指一弹,紧接着飞起一脚,将对面的人迅速地踹下了罗汉榻。
一股浓重的尿味在小室内飘了起来。
萧承煦为榻上逃过一劫的锦垫道了声万幸,才又蹲下身拍了拍林崇又顿失了人色的脸颊,好让他重振些精神看清自己。
他勾起嘴角,怅然地叹息道:“真后悔不该跟你废话打了嘴仗!小爷我没法以德服人,也只能使了用来讨饭吃的看家本事!”
一颗土黄色的药丸被强塞进了林崇嘴里,几根蝎尾针几近同时地拔了起来,萧承煦再伸手狠狠地拍向了他的胸膛。
被药丸哽得脸红脖子粗的林崇惊恐地感觉到自己把困在喉部的一团灼火一下子就吞进了肚腹之中。
“扈国公!在我看来,你还是必须老老实实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