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们步步拾阶向着轩室中央逼近,而起先领着霜儿两人进门的那个中年男人一径地在一旁在嘶声劝说两个人安分地走下来,以免被伤着了花容月貌。
霜儿低声连唤着萧承煦,但贴在她背后的少年就象是吓傻了一样充耳未闻。
少女胆怯地缩紧了身子,珠泪扑簌扑簌成串地落了下来。
可她的惊惧却取悦了四周正要围捕着两个入网小雀的猎人。
萧承煦的好运气原本就在顺平坊引了街面上闲汉浪人的注意,待等他们初贫乍富后撞进了安澜园,自有人通报了两个少男少女本就是无人护持的生瓜子。这样好啃的上佳货色,又岂能不让人生了索性扣住拿下的贪欲。
几个汉子脸上咧开了猥亵的笑容,向着霜儿勾了勾手,“妞儿,你先到大爷这边来!大爷护着你!”
“萧十七!”,霜儿颤着声再一次地唤了身后的少年,一只冰凉的小手更是惊惧地掐在了他的手臂上。
如果实在无处可逃,她也只能带着萧承煦再一次逃进空间,就算凭空的消影匿踪会是世人当作是妖怪也无所谓了。
一个男人带着狞笑伸张向着的手臂就要够到了霜儿的胸前,林霜儿尖叫着闭上了眼睛。
红绯如霞的纤柔身影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被少年的手臂带拧着划了个圈,落到了他的身后。
霜儿在电光火石间中断了欲往空间的念头,死死地巴在了萧承煦的背上。
攒在萧十七手中的木簪不知何时已被捏作一掌粉糜,闪着碧绿浮光的细沙随着他高扬而起的手臂,在两人身体转动的同时划出了一道弥散着沁翠的光圈。
风中沙影动,当先靠近两人的那个壮汉毫无征兆地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下,接着是又不幸中招的另一个。
“走!”
耳边响起喝声。林霜儿一手提挽起了累赘的裙脚,随着另一支被萧承煦直扯向前的胳膊,慌慌张张地茫然跟随。
恍如白昼。乐声靡靡的厅堂之中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一双又一双混沌迷离的眼睛却紧紧地粘在厅中央几个几近不着片缕的舞娘身上。
匆匆闯进来的一对小儿女就象是阵儿轻挠湖面的微风掠过。很快又波澜无痕了。
林霜儿一边跟着身手敏捷的萧承煦咯蹬咯噔地跑上楼梯,一边紧张地回首看着下方厅门口也急追过来的几个正在寻人的汉子。
“他们追……!”
惶急的报信声被少年一手遮在嘴里,紧接着把她顺手推进了身侧的一扇小门。
待等眼睛适应了内室里的昏暗,看清了前方地面上一堆儿白花花蠕动的躯体,林霜儿忍不住地闭上了双眸。
“睁开眼!我们得走到窗户那边去!”
萧承煦放开了捂着霜儿口鼻的手,却冷冷地扳起了她的小脸,指向了必须要绕过地上那四五个交缠在一起不停发出种种怪声的肉堆才能挨上的靠街窗格。
廊道外传来了重重踏着楼板的砰砰声音,还有挨着梯口的另间小屋被吱扭推开门的声响。
林霜儿睁开了含泪的眼眸。轻声地嗯了声,低着头老实地跟在了萧承煦的身后,一步一步挪得胆战心惊。
门窗紧闭的室内点着气味浓重的熏香。
一只铜铸的西域裸女倒弯腰板拱着人桥,明明灭灭的香火却是点在圆脐之内,丝丝袅袅的甜腻香氛正源源不断地从铜像身上几处烟窍向外四散。
萧承煦打量了下造型古怪的香炉,又回头看了一眼正被他拖着一只手前行的少女。
不敢正眼探看着室内靡乱的霜儿酡红着小脸,另只空闲着的纤手却在紧张地绕结着自个儿的衫角。
当他们将将要走到窗边,地上却抬起了一张双目呆滞,口水横流的脸,望着霜儿呵呵地傻笑了几声。一只白弱的胳膊就径直地向着她的脚踝勾去。
砰,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张把霜儿吓得瑟缩后退紧抱住萧承煦胳膊的脸孔翻了个白眼,昏死了过去。
“你就只会等着让人占便宜吗?”。收回脚的少年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我……”
正在这时,屋门砰地一下被推开了。
萧承煦利索地推开窗,把霜儿一把抱到窗上,接着自个儿也跃了上去。
被少年抱着从阁楼坠空而下,再蛮横地抢了过路客人的马车一路狂奔,在险遇上拦查的路障时弃车而逃,任一队坊丁跟在背后追赶呼喝……
黑暗夹巷尽处,窝靠在墙角的霜儿赫赫地喘着粗气,但暂得的安稳让红透的小脸儿一扫惧意反倒带上了历险的兴奋。望着正在她身前撑起护卫人墙的少年,一双明亮的杏眼儿也不由地染上了三月雨后的娇色。
心旌轻动。原本紧绷的弦儿一松,一身汗湿的霜儿直觉得身体倦软如绵。而鼻息之间嗅到正围着自己的汗息也一下子变成了勾魂香。
她不安生地动了动,眼睛困倦的眨又眨,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轻哦。
这样羞人的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吗?残存的一点理智,让林霜儿愧惭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现在想起要护着呼吸了?喝下娇凝酒,嗅了挽霞柔,再跑跑走走出了透汗,能撑到现在才发了药性,看来你一年多来还是有些长进的……”
什么意思?脑袋开始眩晕发沉的林霜儿目光迷离地看着眼前人,歪着脑袋露出一脸傻傻的困惑。
“原本想待你及笄之后再教你如何配了媚毒。但既然机缘巧合,你就先试试这些个劣药的反应吧!如此轻易为药物所控的毒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萧承煦抱起了双臂,冷眼看着对面呆呆笨笨的小人儿,嘴唇勾起一抹讥诮。
“你……是说……我中了毒?”,脑袋越发迷糊的霜儿爱娇地嘟起了粉唇。伸手扯住了萧承煦胸前衣襟,象是带着醉意一般不忿质疑道:“你……你呢……你惹的事儿,为什么……你没中毒?!”
“我跟你说过我体质特殊。百毒不侵。”,萧承煦无奈地伸出手格开了霜儿的双手。抬头打量起横在眼前的一道花墙。
很显然这儿不是个长时间说话的好地方,而他也不可能真让林霜儿在此就发了症状,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个能妥当能帮她解毒的藏身之处。
“百毒不侵?”,神志迷糊的小姑娘靠上了墙根嘴里喃喃念了句,娇颜如花地咯咯地笑开了。
“我们就到这户人家的花园子里找处空房暂歇歇!”,跳起来撑身试了试墙高的萧承煦俯下身向着依在冷墙的霜儿伸出了手。
霜儿立时象是藤萝一样地攀上了更显温暖可靠的手臂。
“你再坚持……”
一双滚烫柔绵的红唇却在此时象是报复的烙印一样重重地压在了萧承煦的脸颊上。
“把毒传给你!”,霜儿俏皮地歪着头,咧开嘴吃吃地笑着。双眸无遮无拦透着欢喜,但紧接着,她的双眸愕然地瞪得老大。
自称百毒不侵的少年双手捧扣住了霜儿的臻首,碰地一下将她挤在了墙上,狠狠地对着她惹祸的殷红双唇咬了下去……
破窗纸筛漏的阳光轻柔地照在林霜儿的脸上,象是在美梦中吃饱了珍馐佳肴的少女意犹未足地轻舔了舔嘴嘴唇,但紧接着却是一个激灵打开双眼,霍地一下坐了起来。
残破零乱的记忆在脑子里象满天飞舞的萤虫一样,好象就近现眼前,却又飘渺虚幻地无法抓住。似乎可怕至极……
霜儿惶恐地摸了摸微肿的红唇。在环顾四周发现了正警戒地靠守在门扉边的身影后,更大惊失色地地看向了自个儿松松垮垮系着的衣带。
“放心好!我没动你!你不过是毒性发作,哭着喊着作了一夜春梦而已……”
一夜春梦?哭着喊着?自己在他面前究竟显露了多少不堪入目的丑态?
霜儿猛地一下清晰想到了安澜园里那堆象是蛆虫一样白花花的肉山。更觉着自个儿带着粘腻汗渍的身体似乎也带着同样令人作呕的气息了。
她懊恼羞惭地捂住了烫得发烧的小脸。
“起来!我们要尽快点离开这儿!”,靠在门边的萧承煦笼回了他方才正抬手对着日光相看的玉珠,半扭头强横地下了命令。
林霜儿听话地腾一下弹了起来。
但只往门口走挪了两步,她又摸着空空的右腕呆愣住了,接着强着胆子小跑着凑到了萧承煦身后,“十七哥哥!我的珠子……”
袖口微露珠光的萧承煦却不理她,反伸手一把将霜儿的头摁低了,扯着她一齐猫着腰蹩向了空屋侧旁的一道回廊。
从不告自住的别家院落偷偷地溜了出来,再寻了个河渠僻弯处理了理两个蓬蓬乱乱的脑袋。一齐咕咕叫的肚子开始提醒着他们昨晚不但是丢掉赢来的银钱就连霜儿的那个小包袱也丢了。
“把这个当了吧!”
从萧承煦袖口倏地滑至他掌心的玉珠串儿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不行!”,一早上一直不敢正眼看着同伴的林霜儿终于大胆地抬起了头。对着萧承煦伸出了手。
“为什么?这串珠子很贵重?还是对你很重要?”,萧承煦望着霜儿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期冀的晖光。
“没……可这是我在金龙寺请的!寺里大师开过光的!”。霜儿一边强撑着此前谎言,一边伸手向着珠串儿够去。
萧承煦作势欲扔到河沟里的玉珠串儿在空中虚划了个圈,被丢在了林霜儿的怀里,她连忙诚惶诚恐地接住,紧紧地捂在了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