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看不清眉目,可苏尚彤却知道他在笑,心不知怎么也跟着愉悦起来。在梦中,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喜怒哀乐,却无法控制自己去做什么。她像一个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接过玉佩,欢欣雀跃地跑到宁文泽面前,将玉佩提的高高的,扬起小脸,一脸得意地炫耀着:“瞧!我拿到了。表哥你输了,那本《素玉集》可该给我了!”
宁文泽恨恨的跺脚,有些懊恼地朝那少年嚷嚷:“……,你又助着她!这本《素玉集》可是孤本,你也是想要看的。若是给了这个捣蛋精,咱们可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那少年只是笑,也不答话。
她却很开心,咯咯笑得欢快:“表哥羞羞!愿赌服输的道理,我都学过了,表哥居然不懂呢!”
宁文泽哼了一声,一脸不情愿的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书册塞到她手里,却昂着头不愿看她。
苏尚彤看着自己得了书册之后,一蹦一跳的跑开,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到房里寻了个精致的小匣子,把书装好了,抱着匣子跑到了护国公府的书房里。
还未看清自己将那匣子藏到了哪里,苏尚彤就迷迷糊糊的有些醒了。好像是有人在唤她。
只是,苏尚彤不愿这么快就醒来。她想知道,自己将那本书册藏哪了,也想知道那个少年究竟是谁。在梦中,她至始至终看不清你那少年的面貌,也听不清宁文泽到底喊的是什么名字。因而,虽然听着朱纱在轻声唤她,她却蹙眉不愿醒来,想让自己继续回到刚才的梦里去。只是,再也入不了梦了。
她有些失望的睁开眼睛,只见朱纱一脸焦急的望着她,见她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姐,墨鱼公子在外头闹着要见你,奴婢告诉他小姐还没醒,让他先回去。他却非要守在门外头,说有话要跟小姐说,凭人怎么劝都不行。”
苏尚彤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还在门外?”
朱纱点点头:“奴婢就是怕他痴症又犯了,不管不顾地往里闯,这才来唤小姐起来。”
苏尚彤听了这话就要下床,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坐了回去,对朱纱道:“你去告诉墨鱼,我不想见他,让他回去。”
朱纱愣了一下,却也什么都没问,开门出去不知道和外头那人说了些什么,回来之时,神色已不复方才的焦急,她走到床边,轻声回道:“墨鱼公子已经离去了。只是,他让奴婢务必转告给小姐两个字。”
“哪两个字?”
“墨鱼公子说,‘别去’。奴婢不懂是什么意思,小姐可明白么?”
苏尚彤扶额:“这话没头没脑的,我又哪里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苏尚彤还未说完话,就听到外头有人操着尖利的嗓音在嚷嚷着:“求求大小姐,救救我们姨娘和她腹中的小少爷吧!”
一向温和的朱纱此时也一脸的不悦:“余姨娘房中的丫鬟越来越没有个样子了!一大早就跑到小姐院里大吵大闹的。还一口一个小少爷,她倒知道那位肚子里的是个小少爷!”
苏尚彤面上反倒没有恼怒的神色,她笑道:“朱纱,你瞧,我不过是昨日收拾了她手下的两个嬷嬷,她今日便要使唤我了。”
朱纱听了苏尚彤的话,若有所思:“余姨娘身子不好,不去请大夫,倒劳动起小姐来了。小姐,你如今还未出阁,这次余姨娘这病不该是小姐去看的。依奴婢看,小姐还是别去吧……啊,奴婢明白了!墨鱼公子说的‘别去’可不就是指的这个么。”
苏尚彤却摇摇头:“无论墨鱼说了什么,这个时候,我哪里又能不去呢?前些日子,因着宸华公主的事,我平白无故的得了个‘神医’的名号,若是府上姨娘的胎出了问题,我都不愿意去看看,这不是平白落人口舌么?若只是余姨娘自己病了,我自然是不用理会的。只是,她如今怀着我的弟弟妹妹,若是不去,必会惹得祖母不快。我如今还小,祖母自然觉得一切都是娘亲教的。不过是去看一眼的事情,因着这个引得祖母对娘亲又生了不满,倒是我的罪过了。”
她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朱纱的心。给余氏看病哪里能只是看一眼的事情呢?余氏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苏相的,这事苏尚彤知道,孙大夫知道,余氏想必也是知道的。如今,她才收拾了余氏手下的两个嬷嬷,余氏便让小丫头在府中吵得天翻地覆的,求她去瞧病,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若是想借机失了这个孩子,嫁祸给苏尚彤,如今背负了神医之名的苏尚彤,倒真的是不好辩解了。
只是,苏尚彤经过这日子,也想清楚了,她根本无需为了害怕祖母因为自己的所为不喜娘亲。本来这后院的主事权就在娘亲手中,根本无需害怕旁人。若是祖母拿“孝”之一字来压娘亲,做的过分了,她大可以让祖母躺在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之前她不愿将这些手段用在自己祖母身上罢了。因为,前世祖母虽不喜她于母亲,还砸破了她的额头,但比起府里那些害死外祖、母亲和自己的人,祖母却是好的太多了。
不过,若是她真的不愿去看余氏,自然不会因为祖母的缘故妥协。如今,她不过是想看看,余氏又在耍什么花招。
出乎苏尚彤意料的是,余氏竟然真的不好了。她的脉象,是滑胎之象,被子里也有股浓浓的血腥之气随着余氏胸膛的起伏,阵阵的传出来,令人几欲作呕。余氏腹中的胎儿像是保不住了。而且,余氏本人似乎也不大好了。
苏尚彤来之前,想了许多到了余氏房里可能见到的场景,却独独没想到这种。
余氏会拿腹中的胎儿陷害她,却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苏尚彤听着余氏的呼吸越来越弱,垂眸不语,也不动作。学医之人,救人为先。只是,若碰上前世不共戴天的仇人,又该如何呢?
“这是怎么了?”第一个听到消息过来的是宁氏。
“娘亲,你快出去,这里头不好闻。”苏尚彤也不再管余氏的死活,赶忙把宁氏推到了院子里。
那屋子里着实太闷,气味也不好,被苏尚彤带倒院子里,宁氏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见苏尚彤也出来了,赶忙道:“彤儿,你也出来做什么?屋里没个懂医术的,余姨娘可怎么办呢?”
“娘亲想让女儿救余姨娘吗?”
“彤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余姨娘是我们府里的人,她腹中的也是你爹的孩子,你的弟弟妹妹。既然你都过来了,如何能不救呢?”
“娘亲,”苏尚彤抬头望着宁氏的眼睛问道,“若是余姨娘她日后会害死外祖父,您还会让女儿救她吗?”
宁氏愣住,松开了苏尚彤的手,一脸讶异:“彤儿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
苏尚彤暗暗嘲笑自己,明明不想让娘亲知道那些糟心事的,今日又平白无故的提起干什么呢?娘亲没有经历过前世那些事情,自然也不会明白她心中的怨恨。所有的痛苦她一个人承受着便够了,为何还要拉着娘亲一起呢?
她摇摇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没有。女儿只是被那屋里的气息熏得有些发晕,乱说的罢了。娘亲不要当真。既然娘亲让我去救余姨娘,我便去救她。”
苏尚彤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往余氏屋里去了。却被宁氏叫住,“彤儿,娘不知你为何要问这样的话。但是有些道理你得明白。你方才问我,若是余姨娘日后会害你外祖,我是否还想让你救她。说实话,若你说的是真的,作为你外祖的女儿,娘自然不想让你救她。可是身为你的母亲,即使余姨娘日后真的会害你外祖,我今日依旧会让你救她的。不为别的,只为你学的是医术。医术之本,在于济世救人。若是因着旁人与你有些恩怨,就见死不救,那便不能被称为医者了。若是有人要害我爹,我自然会防范于未然,但是却不愿让我的女儿失了医者的本心,来做这件事。”
宁氏语声波澜不惊,苏尚彤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她看着自己的娘亲,鼻子一酸,张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眨去眼中的水汽。
苏尚彤给余氏施过针,喂她吃了一粒养身丹,见她气息已经稳定下来,滑脉尚在,这才打量了一下余氏的屋子。余氏的屋子比兰姨娘的屋子要大上好多,八宝阁上摆设的虽说不上是件件珍品,但也样样价值不菲。桌上七零八落的摆着一些珠翠首饰,像是才从那打开的首饰盒里拿出来的。苏尚彤见有一支珠钗看着眼熟,便走过去,想仔细瞧瞧。
那是一只翠缕缠金丝桃花簪,做工极其精细华丽。这珠钗她前世今生好像都不曾见余氏戴过。可却不知为何,苏尚彤却觉得很是眼熟,似乎前些日子才在哪里见过一般。
余氏的身边守着一个丫鬟,脸圆圆的,不是很精明的样子。
“这是什么?”苏尚彤见她望过来,随意指着那盒子边上一个青花小碗问道。
那丫鬟怯怯的回了:“回大小姐,这是姨娘下午用的燕窝。就是用了这碗燕窝之后,姨娘才不好了的。姨娘身边的姐姐出府请大夫去了,奴婢怕时间耽误久了不好,这才让慧儿去请大小姐您过来瞧瞧的。”
苏尚彤端过那碗还剩一半的燕窝,在鼻子下方晃了一晃,目光一沉:“这燕窝是谁做的?里面加了红花!”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