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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一时间,屋里安静如鸡。

还是赵红英最先反应过来:“敢情你早先跟咱们说的,你找了个对象,真的呀?”

毛头瞬间黑了脸,可惜他原本就黑,灯光下完全显不出来,就听他气呼呼的开口:“不然呢?奶你还以为我是骗你的不成?怪不得你们都没细问这个事儿,都觉得是假的?”

赵红英想了想,说:“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着,你统共也就提了那么一回,还道是你俩老早就掰了呢。”毕竟,人家小闺女冷静下来后反悔也不稀罕。

最后那句话,赵红英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拿眼瞧了瞧老大俩口子:“你俩咋说呀?儿子要带对象回家了,你们这俩当爹妈的,就没个表示?我先说好,回头我给包个大红包,甭管这事儿最后成不成,该给人家闺女的,还是得给。”

“啥叫甭管成不成啊?”毛头气炸了,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那是我对象,奔着结婚去的!”

“成成成,奔着结婚去的。”赵红英嫌弃的瞅了他一眼,又扭头叮嘱起了宋卫国俩口子。

依着他们乡下老家的闺女,这事儿顺序直接错了,应该是男方先上门表态,给女方留些时间好好准备,想打听的赶紧打听,要是不满意,女方就不用上男方家的门了。可那是他们老家,京市这边的规矩咋样,赵红英还真就不大清楚,只琢磨着,回头看到她那些老姐妹时,仔细问问清楚。

这边几个长辈还在商量着呢,那边强子和大伟走了过来,俩人同时伸手往毛头肩上一搭,哥俩好似的把人挤在中间,勾着头问:“真的假的?毛头真谈对象了?还是电影的女主角?那成,哥哥们回头一定认真看电影。”

毛头本想甩开这俩那不老实的手,尤其是强子,爪子都撸到他头上去了,可听了后头那话,当即就把到了嘴边的话临时改了:“哥哥们好,你俩不觉得员工们辛苦了一整年应该好好犒赏犒赏?”

大伟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说啥,偏起了逗他玩的心思,笑着说道:“哟,毛头也长大了,还知道要犒赏员工了。放心吧,我早在年前就安排好了,年终奖、年终礼样样都齐活了,那些过年不回家正月里看店的,也已经说好了给双倍工资,别操这个闲心了。”

“光有物质上的奖励哪里够?精神呢?”毛头急了,“你们也得关心一下员工的精神世界!”

强子白了他一眼:“我觉得我的员工只想要物质奖励,还是越多越好的那种。”

“那就都给啊!”毛头见这俩说不通,忙去瞅他妹妹,“宝啊,你倒是帮我说说话!对了,你不是也有好多同学吗?带她们去看电影呢,捧场知道不?”

喜宝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虽然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可总觉得她哥这态度怪怪的,因此只道:“我先去看,看完了要是觉得好,再叫我同学去看。”

“对!这个好!就这么办!回头我看了要是好,也请员工们去看。”

毛头瞧瞧这个,瞅瞅那个,气恼的甩开人跑了。见他这样,再傻都知道不对劲儿了,强子又把春梅和春芳招过来,兄弟姐妹几个凑在一起扎堆说毛头的闲话。

一番商量后,几人决定正月初二去看早场电影,他们倒是真好奇了,毛头这小兔崽子究竟能拍出什么花样来。

大年三十就这样晃过去了,及至第二天早上,臭蛋和张秀禾才被小车送了回来,又带回了不少的年货。尤其是臭蛋,那脸红扑扑的,抱着个本子,一看到喜宝就冲过来显摆,告诉他姐,有好多明星给他签了名。

喜宝就纳闷了,她想不通,臭蛋连家里人都能弄混,怎么就能认得明星呢?

臭蛋理直气壮的回答:“认得,咋不认得了?昨个儿我看到了好多明星呢!”

这下不单是喜宝愣住了,连听着声儿出来的赵红英都有些懵,接过了臭蛋的小本本翻着看,上头还真写了字,几乎每一页都有,就是她认识得不多,加上写得还潦草,瞅了半天也没分辨出几个来。

张秀禾笑着帮大家解惑:“他哪是认得明星,他是因为上台的都是明星。还好,他不认得别人,人家倒是都认得他……”说到这里,她突然神情诡异的顿了顿,见家里人都看过来,才无奈的开口,“其他明星倒是都没说啥,我看那个体操王子看臭蛋的眼神都不对了。”

因为圈子的问题,能上春晚的,绝大部分都是臭蛋从未接触过的人。这年头的明星不能跟后世比,哪怕对方认不出自己,也不会太在意,毕竟不看电视不追星的人还是挺多的。就连作为奥运健将一同登台的人里头,真正跟臭蛋有交际的也只有体操王子李宁。

李宁心里苦啊,他觉得他跟臭蛋已经很熟悉了,因为年岁相近,早在奥运会之前,俩人在国家队里就见过好几次了,等后来在奥运会上都创下了极好的成绩后,这俩更是频繁碰面。在李宁看来,他跟臭蛋已经是很熟很熟的朋友兼队友了,结果……

昨个儿在春晚后台,几人刚从台上下来,李宁正想跟臭蛋搭话,问他过年啥打算时,臭蛋直接叫他签名,那天真的眼神无辜的神情,无不说明一个问题——这货把他忘了。

饶是早已从教练处知晓臭蛋记性不好,李宁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张秀禾也挺同情那小伙子的,因此这会儿提起来时,还嗔怪的瞧了臭蛋一眼:“我都不知道他要签名干啥,明星啥的,电视上瞅瞅不就行了?”

臭蛋眼巴巴的看着赵红英手里的本子,一副唯恐不还给他的可怜模样。赵红英白了他一眼,直接把本子塞给他,问:“你要签名干啥?对了,咱们家也有个明星,你要签不?”

“要要要!”臭蛋小心翼翼的把本子护住,紧接着又一阵恍惚,疑惑的问,“咱们家有明星?谁呀?”

“还能有谁?毛头呗。”赵红英懒得跟这帮傻孩子鬼扯,转身又去找活儿干了,倒是被点到名的毛头,迈着夸张的步子走向臭蛋,嘚瑟的一扬头:“想要我的签名?成,你先告诉我,你要明星签名干啥?”

臭蛋傲娇的一扬头:“不告诉你!”

说着,他还外怀疑的瞅了毛头好几眼:“毛头哥你真是明星?那你上过电视吗?”

致命一击!

毛头扭头转身,愤怒的走人。

正月初一这一天里,毛头都处于低气压状态中。最过分的还不是臭蛋,而是强子。

“走,上街买礼物去,想要啥尽管说,哥请客!”顿了顿,强子特地添了一句,“毛头就算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慢慢气,我把弟弟妹妹们都带走。”

一声欢呼,喜宝几人就颠颠儿的跟着强子走了,亦如十多年前,每回过年一群小萝卜头都会跟在大孩子身后,满村子的乱窜,挨家挨户的讨花生瓜子吃。

臭蛋很想继续跟着妈,不过张秀禾劝他出去玩,又塞给他十块钱,让他回来时记得买些零嘴带回来。

既然是妈吩咐做事,臭蛋还是很愿意听从的,他挑了最眼熟的喜宝跟上,喜气洋洋的出门去了。

赌气躲在屋里的毛头默默的透过窗户看着一群人从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出走,及至都消失在了院门外头,才愤怒的从屋里冲了出来。

哎哟,好气啊!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果然全都不是好东西!

“你们等等我啊……别跑啊!”

眼瞅着一帮小兔崽子都跑得没影儿了,赵红英才袖着手走出来:“小孩就是小孩,没成家的都这样,连个正行都没有。”

……

疯闹了一整天,一晃就到了正月初二。

原本,因为老宋家在京市也没啥亲朋好友的,统共就这么一家子,最多也就是宋卫军有几个战友在这儿,不过他压根就没打算领着喜宝去拜年,只想着平日里整天混在一起,好不容易过年了,总算不用再看到那几张欠抽的脸了,他才不会上赶着去拜年呢。

也因此,除了吃吃喝喝,仿佛真的找不出什么事儿来了。

幸好还有电影可以期待。

提前一天就买好了票,强子和大伟领着一帮弟弟妹妹,哦,除了毛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毛头愣是不好意思跟着大家伙儿一起上电影院,非叫他们自个儿去。强子懒得安抚突然犯蠢的弟弟,索性丢开他不管,琢磨着要是电影好看,回头多买几张票,帮弟弟宣传宣传。

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情形。

哪怕是喜宝,也仅仅是隐约觉察到了一丝诡异,可她也说不上来,就有种她哥在忽悠她的感觉。然而,转念一想,贺岁片应该也没啥,最多最多,毛头在里面只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这也没啥嘛。

及至人都已经坐到了电影院里,当大屏幕亮起,电影剧情缓缓推进时,喜宝等一行人这才愕然发觉,自己简直错得离谱。

灵魂角色啊!

毛头没有说谎,那可真是一个灵魂角色。

电影一开始,还是比较正常的调调,旁白是个好听的男中音,字正腔圆的说着开场白。大意是,依着我国传统,过年回家是每个在外游子最期待的,当然也是待在家里年迈的父母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整年的事儿,哪怕明知道儿女年后仍然会离家,依然心里头火热无比。

开场白响起的同时,大屏幕里也徐徐展开了一幅画面,俨然就是热闹非常的春运火车站。

这年头,虽说已经有了飞机,可这玩意儿离普通小老百姓实在是太远太远了,多数人出远门还是会选择使用汽车和火车,尤因为火车速度快,票价也便宜,更为受到人们的追捧和青睐。

所以,在电影一开始,先给观众们展示了一出充满了喧嚣气氛的火车站,中间快速闪过几个镜头,排队购票、图省事省钱喝着热水往嘴里硬塞冷馒头、终于到点了急吼吼往火车里挤等等情形……

人生百态,几乎都可以在这个不大但是挤满了人的火车站里找到。

换言之,火车站每天都在上演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口,把形形□□的人吞进吐出。

尽管开头连三分钟都不到,可因为这年头的人多半都跟火车站打过交道,因此只这么个开头,就将所有观众的心神吸引了过来,纷纷好奇的揣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温馨点儿的话,就是人们坐火车回家过年的故事,不过哪怕没看过几场电影,喜宝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热闹的情景就瞬间变了画风。

先是几个乞丐端着饭缸子在候车室里挨个儿乞讨,因为早先感受到了毛头身上那特殊的气质,喜宝在看到乞丐的那一瞬间,立马正襟危坐,瞪圆了眼睛认真的看着大屏幕里的那些乞丐,一副誓要把毛头哥揪出来的模样。

然后她失败了。

乞丐里头并不包括毛头。

几个乞丐接连被拒,当然也有好心人给了几分钱,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他们却快速的翻包摸兜,手速之快,若不是镜头紧紧跟随,绝对没人看得出来。

这时,观众里头已经有些哗然了,可紧接着,火车到站了,一群人争先恐后的上了火车,里头有农民工,有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子,有老人孩子,当然还有刚才那几个乞丐兼小偷。

以及排在最末尾的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火车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鸣着汽笛离开了火车站,开往了不知名的远方。

那个看起来很像大学生的女孩,很快就让观众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就是个大学生,放寒假了,打算回家过年。

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却是刑警队的大队长,上火车却不是因为想要回家,而是接受了上级的任务,打掉一个长期盘踞在火车上的犯罪团伙。

到了这个时候,故事的主线基本上已经清楚了,这就是个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最终女大学生一定会跟刑警队大队长顺利牵手,而犯罪团伙也会被顺利剿灭了。

贺岁片,又不是悬疑片,哪怕中间会有些波折,那也不是拿观众消遣的,所以这个剧情没啥问题,有问题的是,老宋家这群年轻人开始思考,毛头究竟在哪里。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女大学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却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人占了,还是个带孩子的老人。老人坐了她的座儿,旁边则坐着个两三岁的孩子。

“那个……”女大学生很漂亮,这种漂亮被镜头特地凸显了出来,尤其是那种左右为难的神情,叫人忍不住帮她伸张正义。

老人怎么了?老人就可以随便霸占人家女孩的位置了?两三岁的孩子又不是买的全票,你倒是自个儿抱着啊!

道理大家都懂,真正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女大学生腼腆得很,小声的说了那是自己的座儿,却反被老人呛声:“你这个姑娘懂不懂啥叫尊老爱幼?你年岁那么轻,站会儿咋了?你家没老人?你自个儿将来不会老?”

明明没错,却愣是被怼了一脸,女大学生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偏其他人谴责的目光冲着她射了过来,一时间,她满脸涨得通红,彻底束手无策了。

关键时刻,正义人士站了出来。

正义人士长得特别正义,更确切的说,是一副憨厚的模样,看着就像是个地里刨食的农民小伙儿,那脸盘子那眉眼那肤色,给人一种外亲近的感觉,仿佛见到了自家的大兄弟。

在憨厚农民大兄弟的帮助下,女大学生终于有了自己的座位,俩人的位置是面对面的,不过落座后倒是没再多做交流。女大学生明显是面嫩,不擅长同外人打交道的那种,而对面的农民兄弟则是憨厚到不行,一看就是个淳朴的好人。

淳朴憨厚的农民大兄弟,这就是毛头口中的灵魂角色。

喜宝看得两眼发直,忍不住往左右两边瞄了几眼,她左边坐的是春梅,再左边是春芳,右边是臭蛋,强子和大伟都在臭蛋的另一边,也就是靠过道的那边,这是为了预防臭蛋一言不合撒腿就跑,在场的人中绝对没人追得上他。

不过,喜宝看到臭蛋一脸聚精会神的盯着大屏幕,觉得今个儿至少是不用担心臭蛋半路跑人,正这么想着,就听臭蛋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这人好眼熟,谁呀?”

听到这话,喜宝默默的收回了眼神,没帮臭蛋解惑的意思,主要是怕他追问个不休,干脆就继续看起了电影。

剧情才刚开始没多久,毛头就已经现了身,起码他说的戏份足是肯定的了,再有就是,有正脸、有台词,也一一应验了。唯一让喜宝不敢确定的是,这么一位淳朴到了极点的角色,真的是贯穿全剧、推动剧情、不可或缺的灵魂角色?

很快,刚才那位刑警队大队长也过来了,依旧是气势十足,配上他那副英俊到了极点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主角。

刑警队大队长并不是来找座位的,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后,就继续往下个车厢走去,而镜头也跟随着他离开。

火车上如同一个人口极度密集的小社会,每个角落都在上演着各自的故事。而刑警队大队长显然是个观察老手,哪怕仅仅是简单的扫视了一眼,就能轻易地看出来每个乘客背后的故事。等他走过一个车厢,都会告诉车厢中间的乘务员,几号座位有问题,不过多半都是些小偷小摸,譬如在火车站就忍不住下手的乞丐兼小偷几人组。

而后,刑警队大队长就来到了位于最后一节的乘务员车厢,在那里跟几个体强壮的男子碰了面,互相交流了各自得到的信息。

直到这一刻,观众们才真正的了解到,这个火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偷小摸当然有,不过那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列火车上盘踞着一个恶性犯罪组织。

“七号车厢十排二座,那个抱孩子的妇女有问题,应该是拐来的孩子,让人盯着点。”

“先盯着,别擅自行动,暂时并不确定那人跟黑子那伙人有关,我得到的消息,这次他们主要运输的是du品,但不确定会不会顺便捎带了其他货。”

“火车上乘客太多,注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万一伤及无辜就不妙了。确定目标后,在车站动手。”

“……”

一番对话下来,剧情就更清晰了,刑警队春运打击犯罪团伙特大行动,目标还不是一般的小毛贼强盗啥的,而是涉及到拐卖妇女儿童、非法携带售卖du品、走私木仓等等,反正就是一帮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犯罪分子。

看到这里,喜宝等人还算淡定,可很快,他们就淡定不了了。

随着铺垫完毕,剧情一下子喷涌而出,快得叫人侧目。

那个作案累累的团伙,能在全国各地犯下诸多罪案,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别说里头大佬的长相身份了,甚至连代号都是警方给取的,所有的信息都是一片空白,现在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手下最大的马夫叫黑子,只知道性别为男,从事这一行已经有五六年了,从一开始的小喽啰,很快就因为犯案手法高明,被大佬提拔成为身边一号红人。

警方也很无奈,像这种犯罪团伙,不知道名姓很头疼,知道了也没啥用,黑子啥的,一听就是个假名。

幸好,他们得到线人爆料,这次黑子携带了巨量的du品,足足有五公斤,只要能做到人赃并获,就一定能撬开这个庞大的犯罪团伙冰山一角。自然,抓到团伙大佬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想法再美好,实施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等影片过半了,观众们已经忍不住猜测起来,到底谁才是那个黑子,连之前霸占女大学生位置的那个老人都被猜了一遍,可等真相揭晓时,却打了所有人的脸。

那个一开始仗义执言,帮女大学生要回了座位,又在周围人渐渐熟悉起来后,偶尔开口说两句家里老娘爷奶咋咋的、地里收成如何、攒够了钱回家盖房子讨媳妇儿的农民大兄弟才是真正的黑子。

喜宝:…………………………

揭开真相,还是因为黑子感觉到周围气氛有变,偷偷的揭开衣服,把几包东西分成几次丢到了女大学生放在脚边的包里。他动作极快,快到简直叫人咂舌,要是叫之前在火车站作案的几个小偷兄弟瞧见,一定会跪下来叫祖师爷。

自然,周遭的乘客完全没发现这一点,连女大学生本人也没发现。这主要是因为往包里放东西和伸手偷东西是两个概念,而且黑子动作极快,前后又故意跟女大学生说话叫她分心,及至几包东西都放到了女大学生的两个大包里后,对方依然毫无察觉。

几乎就在大功告成之后,刑警队大队长跟着乘务员过来查票,他已经把整列火车都走了个遍儿,依然没有发现黑子的踪影,要不是相信线人的情报,他都快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刚才一时疏忽错过了,因此又重头开始。

女大学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态度极其自然的从随身小包里拿出火车票由着乘务员检查,在面对刑警队大队长那探照灯似的眼神审视时,也毫无任何躲闪的意思。

果然,刑警队大队长放过了她,将目光锁定在了真正的黑子身上。

“哪几个是你的行李?”

黑子刚从兜里掏出了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票,一听这话,脸上先是出现了茫然的神情,而后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把怀里的黑包紧了紧,又指了指行李架,喏喏的说:“上头搁着呢。”

刑警队大队长没看行李架上的大包,而是对准了黑子怀里的小黑包。其实,那就是个颜色已经看不出来的旧布包,瞧着也有些年头了,凑近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子怪味儿,不过大队长可没管这些:“这个包,让我检查一下。”

“凭、凭啥?这是俺的包。”黑子哆哆嗦嗦的开了口,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

当下,大队长也懒得跟他说话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包,三下五除二就打开了。

“你咋能抢俺的钱呢?这是俺攒了好久,要拿回去给俺奶买药的钱!”黑子震惊了,要不是观众们已经提前看到他把几个纸包往人家真正无辜的女大学生包里丢,还真要被他这演技给蒙过去了。

此时,旧布包被打开了,里头露出了一堆零碎东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个不小的纸包。大队长眉眼间闪过一丝凌厉,一下子拆开了纸包,愕然发现里头全是毛票块票,虽说都是面额不大的,不过因为数量着实不少,估摸着也有个一两百块。

“抢钱啊!”黑子嗷嗷的叫了起来,一面叫唤着一面扑上去想要夺回自己的钱,可因为纸包已经被拆开了,他动作幅度又大,一时间纸币乱飞,硬币也随即蹦向了四面八方。

黑子懵了,刑警队大队长也懵了。

此时镜头给了他俩各一个大特写,然后黑子忽的就裂开大嘴,“哇”的一声哭得极为惨烈,偏此时,其他乘客也反应过来,忙弯腰捡钱,却不是还给黑子,而是偷偷摸摸的往兜里揣。

于是,黑子哭得简直像是死了妈。

场面一时间无比尴尬。

不得已,大队长只好先把黑子请到了乘务长那边,费尽口舌安慰了半天,又询问了他携带钱的具体数目,保证就算真找不回来了,他赔,他一定赔!

“那可是一百三十六块七毛八分啊!是俺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要带回家给俺奶买药吃的!没了,全没了……”

“我赔,我一定赔,我保证会一分钱不少的全赔给你。”

足足过去了小半个钟头,大队长才满头大汗的把情绪恢复了正常的黑子送回了原来的车厢。寒冬腊月,他可是真的急出了一头的汗。

此时,旅程已经过半,夜幕早已降临,借着走廊上的灯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大队长才愕然发现,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火车上的广播又开始播放了,说是火车即将停靠五分钟。

大队长起先有些迷茫,随后猛的反应过来,莫不是黑子早已发现了不对劲儿,早在刚才那几站就已经下了车?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就算黑子下了车,他也得再想办法登上其他火车,只因这几个小站都不是黑子的目的地。可如果真的叫黑子下了车,无论他之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刑警队的这次行动都将宣告失败。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背景音乐都来跟着凑热闹。大队长也迅速纠集了队员,重新做出了安排部署,假如黑子已经下了火车,那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将毫无疑义,可如果他还没下火车呢?

就在这时,火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大队长继续在车厢里走动,不过因为有人上下车,他走得很是艰难,好在已经这个点了,火车上又没啥事儿可做,早不早吃完了随身带着的吃食的乘客们都陆续睡了过去,即便没睡意,也歇了聊天的心,除了来回走动的人,坐在位置上的乘客都安静无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很快火车又再次启动,可事情却毫无进展。

终于,在大队长又一次走过黑子那节车厢时,猛的一个转身,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位农民同志,你跟我来一下,你的钱我凑齐了。”

黑子仿佛是在打瞌睡,听得这话冷不丁的就跳了起来,却并没有依着大队长的话向他走来,而是一个翻身把女大学生从座位上拖了起来,同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子,架在了女大学生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还正好抵在了气管上。

女大学生整个人都被吓懵圈了,冰冷的刀子抵着她的脖子,哪怕看不到真切的模样,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危在旦夕,更确切的说,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下车,全在身后那男人的一念之间。

大队长脸色突变,紧接着车厢里爆发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不是女大学生发出来的,她这会儿已经吓得失语了,而是那些原本半睡半醒的乘客们发觉情况不对,在连声尖叫的同时,立马夺路而逃。

其中就包括刚才抢女大学生座位的那个带孩子的老人,先前他还是一副老迈的模样,这会儿却一个鲤鱼打挺,单手操起坐在他腿上的孙子,麻溜儿的窜出了十米开外,其动作之利索,叫大队长都忍不住在这紧要关头分神瞧了他一眼。

带孩子的老人倒是没啥问题,纯粹就是被吓出了人类的极限,倒霉的是坐在黑子和女大学生靠里座的两位,这俩在短暂的懵圈后,叫得无比惨烈,然后也跟着发挥了人类的极限,攀着行李架翻过座位椅背,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人质只余女大学生。

刑警队大队长忍不住青筋直跳,他早先还担心火车上人员太过于密集,动起手来会伤及无辜,万万没想到,无辜群众的身手都那么好,眨眼间跑了个干干净净,等他这会儿看去,整节车厢就剩下他们仨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黑子还饶有兴趣的发问,好似全然没发觉手上的人质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手,农民的手不该是这样的。”大队长回答得无比简单,却也直击要害。

“看来我还不够合。”黑子微微叹息,转瞬又像是解惑后得到了全然的满足,开口要求道,“让火车全力行驶,我要在大站下车。”

“不可能。”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击碎的不仅是黑子的生路,同时也吓得女大学生终于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黑子手腕轻翻,锋利的刀刃直接冲着女大学生的气管抹去……

本着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定律,女大学生当然没事,关键时刻,黑子的脑海里浮现了刚刚上火车时,那个清纯的侧脸,以及之后充满了感激之情的笑容。

他犹豫了,而就在他犹豫的那一瞬间,大队长徒手将他制服。

一番审讯之后,黑子终于吐露了实情,由另外两个队员看守着,而大队长的旅程还未结束,终点站才是他跟那位幕后大佬的最终博弈地点。

黑子的戏份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没他啥事儿了,包括女大学生从晕厥之中苏醒后,也不是感激他手下留情,而是对刑警队大队长充满了感恩,只觉得他之前那番话可能是形势所逼,警察还是为民着想的。

及至最终,幕后大佬被追拿归案,期间黑子提供的情报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当然他留下的那几包du品也是很重要的诱饵,而他本人则很不幸的在混乱之中,被流弹击中。

临死之前,黑子躺在火车厢的地板上,身下胸前都慢慢的渗出血来,他那张淳朴憨厚的脸上只余下平静,却透过眼神,快速的追忆了他的一生。

罪犯在死前的自白往往都是□□,黑子的声音在旁白响起,配上他逐渐失去生命力的眼睛,给观众呈现了一个可怜人因为一时走错了路导致追悔莫及,丧失了人性,最终又失去了性命的悲情一生。

黑子也不是自愿的,他曾经也有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爹妈爷奶哥姐弟妹,一大家子快快乐乐的,可因为爹妈出了意外,老人陆续病倒,年幼的弟妹相继送了人,他和哥姐出来打工却不小心走散了。本来,他可以向警察求救,不想却被犯罪团伙的大佬看中,继而将他培养成了手下第一马夫。

幕后大佬之所以看中黑子,就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好人的脸,瞧瞧,多淳朴的农民大兄弟长相,一看就是个勤劳善良的劳动人民。

靠着这副劳动人民的长相,黑子无往不利,只因从来就没人怀疑过他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玩意儿。

走私黑货、贩卖人口、兜售du品……

就算他今个儿没有死于流弹,将来要面对的也将是无穷无尽的铁窗生涯。

随着黑子的离世,火车上的这场风波也终于平息了下来。

当阳光洒在站台上,女大学生背着她的大包小包冲着已经穿回了制服的刑警队大队长,俩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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