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桃花源记》
话说江云儿自那晚顿悟了‘上善若水’之后,金刚手印之功日渐精进,又不出两月余已经练到了金刚手印的第六式,这第六式名为‘惠风和畅’,讲究触类旁通,连贯前式,江云儿不到三月已经是习得金刚手印一半之功,虽说他天资聪颖但毕竟时间有限,所以这一招练了很久,竟迟迟未果。
慧空方丈说道:“云儿,你也不必太心急,三月之中已经习得如此,很是有造化了。且莫急,先慢慢学会把前五式贯通。”
云儿自听了这番话,得意之余,也不尽稍稍放松下来。
这一日正午时分,用过斋饭之后,云儿径自出了山门,一路向山腰走去。时节已经是三秋了,风高云淡,苍林绿寒,虽说花未谢,草未凋,但毕竟多了一份秋寒之意。云儿望着远处的山路,找到了一块干净光滑的石头坐了下来。
似这种秋高云淡天,最是思念的季节,所谓伤春悲秋,怕也是睹物思人,触景伤怀之由。云儿想到了很多,自己从何处来,父母在何处,自己为什么缘故流落至此,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去想,云儿根本想不到,而且越想越头痛。
“我是谁?我叫江云儿!我叫江云儿,我叫江云儿——啊——”云儿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他禁不住从石块上滚落下来,远处的空谷回音“你在哪,你在哪”,分明是得听的声音,但是云儿已经昏昏欲睡,不省人事了。
待得得听依着声音寻过来时,只见江云儿已经蓬头垢面,昏厥在地。原来得听吃过午饭后见云儿不在房中,遂知道必是下山游玩。刚走出寺门不久就听得云儿叫喊,他就知道是云儿的幽兰蛊毒又发作了。没办法,得听只得又把云儿背上了山。
“师傅,云儿的幽兰蛊毒又发作了。”
“你先把他扶上床。”
得听把云儿扶上床,慧空方丈抓过云儿的右手腕,那三道剑痕在闪闪发光。
“果不其然。”慧空方丈说。
“师傅,幽兰蛊毒真的不能解吗?”
“得听,你先去熬药。”
约一炷香的时间,得听端来了紫竹血花药汤,给云儿慢慢喂下。云儿右手腕上的三道剑痕光渍减小。
“师傅,云儿他?”
“服了药后,暂无大碍。只是恐怕日后发作的时间会变短。”
“这么说云儿他岂不是每次都要遭这罪?”
“没办法,除非找到下蛊之人,否则,此毒没法解。而且这只是初召,日后会有更多可怕征状出现。”
“这种幽兰蛊毒真的这么厉害吗?”
“传说这是五百年前的西蜀古国一支叫做幽兰的巫族所发明的蛊毒,蛊毒用五毒加上下蛊之人的血制成。配方本无奇特之处,但是奇就奇在这个叫做幽兰的巫族身上。这个巫族充满了暴戾之气,创建之初就沾满了血腥,他们所会的巫术很多都是致人非命的,唯独幽兰蛊毒不会要人性命,但却是令人最痛苦的。下蛊者根据需要会发下咒誓,破解此毒必须要知道是被何种咒誓所迷,否则根本无药可救。”
“那怎么可能找的到呀,再说五百年前的巫族到现在早就灭亡了呀。”
“对,所以当前最为急迫之事不是找到施蛊之人,而是想办法控制他的蛊毒。”
“师傅,按理说国既破民族就会消亡,为何此蛊毒五百年后竟然贻害后人?”
“曾经有人在蜀山深处砍柴遇见过一个打扮奇异的女子,此人不小心跌落山下,幸亏得这名女子所救。女子把这人带回了她的部落,这支部落就是巫族幽兰。这人跟女子日渐生情,养伤的日子里跟女子私通,遂产下一子。幽兰族人十分气愤,遂决定把这人连同刚出世的婴儿赶出部落。这人带着孩子从深山走出来,却已经记不得回家之路。原来深山之中几月,山外已经是几十年过去了。更奇怪的是,幽兰族人一出生就精通巫术及蛊毒,就这样,五百年了,西蜀蛊毒一直未曾绝断。”
“那这么说来,其实幽兰族一直后继有人。”
“可能吧,经历了这么多战火纷扰,时间会留住一切。”
得听默然。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他也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师傅收养长大,现在听到师傅所叙之事,不禁生出自顾自怜之感慨。
“咳咳”,是云儿醒过来了。
“得听,又是你这个家伙把我背回来的。”
“你还说,累死我了。”
“云儿,你还知道你是怎么突然晕倒的吗?”
“我在想原来的事,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随后我就感到头上一阵剧痛,然后当我听到得听在叫我的时候就晕倒了。”
慧空方丈略微沉思了一下说:“云儿,既想不起来,又何必为难自己呢,一切随缘吧。”
“师傅,我这头疼病还能医好吗?”
“能,你先安心休息罢。”
慧空得听出了房门,留下云儿一人暗自沉默。他想不起也不想再想,觉得好累呵。不过似这般慢慢悠悠地过着,倒也不失心平气和的快乐,随它吧。
慧空带得听进了藏经阁,找到了关于西蜀古国幽兰的记载。这是一本《蛊经》,上面详尽技术了各种蛊毒,每一种蛊毒都有解法,但是唯独幽兰这一页上写着“若无征,药不救。”得听明白其中之意,只是替云儿担心。
“得听,为师将这本《蛊经》赠与你,希望你能好好研习,也算关键时候帮云儿一帮。”
“是,师傅。”
得听拿着《蛊经》出了藏经阁,来到了竹园。他打开了这本神秘的经书,慢慢浏览开来。里面有包罗万象的记述,各种古部落记载,各种蛊毒详解。得听慢慢地被这本经书迷住了,竟稀里糊涂地瞌睡了。
得听走进一个深山,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小缝,于是朝里面走将进去。可是小缝越走越宽,越来越长,他竟然像走入一个狭长的山洞。还好,前面已经看到出口了,他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可是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一个很大的四角楼上面顶着一个巨大的水漏,远处是一架架木制风轮,人们在市上行走却是赤脚打扮,并且他们的男子头发不束,女子头上缠着丝带。好奇怪的打扮得听心想。
待得他走进去,人们纷纷奇怪的看着他。
他知道这里不是中原,可是为何竟会有这般大的诧异。他刚想问个究竟,但是人们却忽然不对他注目了,各自匆匆忙着自己的事情,这又让得听摸不着头脑了。
他就顺着石板街慢慢走,这里是市集,这里是酒坊,这里是乐坊,这里是烟花巷。门厅布置也都差不多,人们倒是异常客气,唱喏作揖一个都不少,而且市坊窗明几净,干净非常。得听继续悠哉地闲逛着,起初人流缓慢,他躲避着每一个行人,可是不多时,人流竟如马流一般迅速,得听丝毫来不及躲避迎面的撞击。可是说也奇怪,无论人流怎么撞击得听,丝毫没有痛感,那些人就像没有感觉到得听的存在,而得听也是飘飘忽忽地在繁忙的人流中穿杂着。
得听已经来到了一个湖边,他看着水里的倒影,惊诧得要命,自己竟然束发挽髻。更奇怪的是湖中的水草都会来回游动,这让得听又吓了一大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的,更不知道如何走出这个奇怪的地方,他越想就看见湖中的水草越长一寸,慢慢地水草竟然缠住了他的双脚,而且他还看到远处的人流在冲他飞奔过来。只一眨眼的功夫水草包裹了他的全身,人流来回踩踏着他的身子,他看到了血却叫不出声来,直到双眼模糊。
得听猛地动了一下,这才醒来,方知刚才是梦境,虚惊一场。他刚想合上经书,却意外发现了这样的记载“古蜀,其俗男不束发,女面巾。湖草啖人,甚诡”。得听不禁感到很奇怪,难道刚才梦入古蜀了?他感到的却是那样真实,这让他十分不安。
云儿已经睡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又是生龙活虎了。他来找到了得听。
“我说你这个家伙在这里做什么?咦,你手上拿着什么?”
“就知道你醒了,你管我拿什么!”
“嘿嘿,”云儿立即抢过来了那本书,“《蛊经》?这是什么?”
“师傅给的。”
“好吧,还给你。你看你满脸虚汗,又不是不还,急什么?”
“才不是。我刚才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得听把那个梦讲给云儿听了。
“是好奇怪。”
“嗯。”
“不过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
“一定是你这个白痴读着读着经书就做梦了,对不对?”
半晌无话。得听没有搭理他。因为那种水草裹身的感觉是那么真实,人流的踩踏又显得那么无情。古蜀,幽兰,奇怪的名字,奇怪的民族。
随它罢,先和云儿逗乐才是当务之急罢。